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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夷坚乙志卷第十十二事

张锐医

成州团练使张锐、字子刚。以医知名。居郑州。政和中。蔡鲁公之孙妇有娠。及期而病。国医皆以为阳证伤寒。惧胎之堕。不敢投凉剂。鲁公密信邀锐来。锐曰、儿处胞十月、将生矣。何药之能败。如常法与药。且使倍服。半日儿生。病亦失去。明日妇大泄不止。而喉痹不入食。众医交指其疵。且曰、二疾如冰炭。又产蓐甫尔。虽扁鹊复生。无活理也。锐曰、无庸忧。将使即日愈。取药数十粒。使吞之。咽喉即平。泄亦止。逮满月。鲁公开宴。自诸子诸孙及女妇甥婿合六十人。请锐为客。公亲酌酒为寿。曰、君之术通神。吾不敢知。敢问一药而治两疾、何也。锐曰、此于经无所载。特以意处之。向者所用。乃附子理中圆。裹以紫雪耳。方喉闭不通。非至寒药不为用。既已下咽。则消释无余。其得至腹中者。附子力也。故一服而两疾愈。公大加叹异。尽敛席上金匕箸遗之。慕容彦逢、为起居舍人时。母夫人病。亦召锐于郑。至则死矣。时方暑。锐欲入视。慕容不忍。意其欲求钱。乃曰、道路之费。当悉奉偿。不烦入也。锐曰、伤寒法、有死一昼夜复生者。何惜一视。不得已延入。锐揭面帛注视。呼仵匠语之曰、若尝见夏月死者面色赤乎。曰、无。口开乎。曰、无。然则汗不出而蹶耳。不死也。无亟敛。趋出取药。命以水二升煮其半。灌病者。戒曰、善守之。至夜半大泻。则活矣。锐舍于外馆。夜半时。守病者觉有声勃勃然。遗矢已满席。出秽恶物斗余。一家尽喜。敲门呼锐。锐应曰、吾今日体困不能起。然亦不必起。明日方可进药也。天且明。径命驾归郑。慕容诣其室。但留平胄散一贴而已。母服之。数日良愈。盖锐忿求钱之疑。故不告而去。绍兴中入蜀。王秬叔坚问之曰、公之术古所谓十全者几是欤。曰、未也。谨能七八耳。吾长子病。诊察色。皆为热极。命煮承气汤。欲饮之。且饮复疑。至于再三。将遂饮。有如掣吾肘者。姑持杯以待。儿忽发颤悸。覆绵衾至四五。始稍定。汗下如洗。明日而脱然。使吾药入口。则死矣。安得为造妙。世之庸医。学方书未知万一。自以为足。吁可惧哉。王柜叔坚说。

余杭宗女

唐信道、宣和五年。自会稽如钱塘。赴两浙漕试。馆于普济寺。寺后空室有旅榇。欲观之。僧止之曰、是中乃一妇人。棺半开半阖。时时出与人往来。非数人同入视不可。唐曰、岂有秀才畏鬼者乎。竟独往。棺上志曰、某王宫几县主之柩。盖距是时已四十年矣。一女子可二十许岁。粉黛铅华。如新傅者。容色与生人无少异。惊叹而出。还会稽。以语吴棫材老。材老曰、是乌足为异哉。吾居余杭县寺中。亦有宗女柩寄僧坊者。每夕与僧饮酒歌笑。旁若无人。通衽席之好。迟明就木。僧必送之以往。如是二年。事浸闻其父。父怒。谋举而焚之。母梦女悲泣告曰、儿不幸死。而冥数当与僧合。自知淫秽。以贻父母羞。然腹已有孕。傥不得生子。则沉沦幽趣。长无脱期。愿少缓三月。使毕此缘。然后就焚。无害也。母亦泣而寤。以告夫。夫愈怒。曰、儿已死。乃与庸僧游。又欲为生子。吾不能受此辱。必焚之乃可。是夜母及一家人悉梦女来。如前诉之语而加苦切。申言至数四。明日合词白其父。父坚忍人也。愈益怒。不俟所择日至。立呼凶肆之人。舆薪厝火。斧棺而爇之。其腹皤然。少焉折裂。果有婴儿。已成形矣。信道说。

金马驹

京师人郭自明太尉。以事太宗藩邸。恩至濮州刺史。赐宅于炭坊巷。尝夜半闻屋上甲马奔骤声。怪之。遣人出视。见一马大如猫而差高。驰走不止。一卒以荻帚扑得之。取至地。乃黄色小马。盖生物也。收养于家。久而驯熟。出入无所畏。郭氏宝惜之。遇食时。妇女翦嫩草如丝缕。手日喂饲。呼为金马驹。后为人误击其足。微有损处。然嘶鸣饮龁自若也。又一夕。有人扣门曰、还太尉马钱。守者以告。遣视驹已死矣。及启关。五百千宛然在地。郭氏取钱而瘗其驹。更数岁。发瘗而观。则成一金马。旋化为铜。所损足已落。至今犹在。其玄孙绘居郑州新郑者、实藏之。绘从弟沰说。

湖口龙

池州每岁发兵三千人。遣一将督戍江西。率以夏五月会于豫章。番休而归。绍兴二十五年。统制官赵、受代去。行两日。泊舟顺济祠下。祭罢。携妓入庙饮酒。以舟中苦热。命设榻于西厢饮福厅。将翼日早发。庙祝知神不乐。不敢明言。但云、龙王不在庙。出巡江矣。度一二日西归。大军若果行。惧或相值遇。不便也。素胆勇。且被酒。闻祝言。殊不信。叱曰、师行何所畏。如期打鼓发舩。行未至湖口县三十里。遥望若有山横前。舟人震恐。以为真山。竦身立观之。少焉北风大作。白浪涌起如屋。见向所谓山者、乃大赤斑龙。无首无尾。其身长正与江阔等。拥水而南。犹命射之。百矢俱发。其来愈近。始惧。急回桌奔入小避之。矴缆方毕。龙直前而过。寒风肃然。当盛暑、皆有挟纩意。久之乃息。他舟覆者数十艘。沉士卒数十人。巨商同宗行者。亦多溺死。时外舅镇江西。具列其事。独讳庙中之过云。

吴信叟

卿枢王恭简公时亨。绍兴丁卯岁、为明州节度推官。时吴信叟罢右史乡居。与宾客罕还往。唯枢及签判王某、鄞县宰刘某、三人者。得陪杖屦。然信叟与枢厚甚。一日延之坐。问曰、君家祖茔相对。当有三峰峙立。水流其前。是否。枢惊曰、然。公何以知之。曰、吾非瞽史。但习静滋久。中心泊然。或可以前知。岂特此也。君异时官职亦可言。从此十年。当为馆职。历着廷。尝教王府。由柱下史至侍从。然后出为大帅。乃入秉枢极。刘宰固佳士。但寿算垂尽。得终此任幸矣。王签判亦碌碌一两政。皆非君比。枢虽素敬之。然亦疑信居半。且谓已第二人及第。一任回。便可觊入馆。不应在十年后。既而刘卒于鄞。王签判亦偃蹇。枢受代改官。才得洪州教授。待久次。丙子岁、乃之官。会信叟入为给事中。荐之。召拜校书郎。阅两月除佐著作兼二王府教授。而信叟迁吏部侍郎。枢往贺。留与饮。情意恋恋。临上马谓曰、见君止此耳。枢讶其言不祥。已而为铨试考官。在贡院。闻信叟坐论事罢知毗陵。即去国。固已不及见。暨出院。遣使持书问讯。至萧山。则信叟死于县驿矣。枢果自右史登掖垣。出镇蜀道。还朝同知密院而薨。考其所言。无毫厘不合。王公说。

王先生

濮州王老志先生。以道术知名。濮有士人。饶口辩。欲以语穷之。往造焉。其居四面环以高墉。但开狗窦出入。士人匐匐就之。方谈词如云。忽地下旋涡坼。俄已盈尺。中有鳞甲如斗大。先生谓客曰、子亟归。稍缓必致奇祸。士人遽出。行未五里。雷电雨雹倏起。马蜷局不行。偶得一土室。入避之。望先生庵庐。百拜乞命。仅得脱。其它事多见于蔡绦国史后补。

义乌古瓮

金华喻葆光、字如晦、义乌人也。绍兴丙辰正月、命奴江陆、耕所居之南前郭园。耕未竟。土中洞然有声。牛为之惊。陆意其下有藏窖。辍耕掘地。深二尺。得瓦缶。广六寸。厚一寸。形模甚古。下覆一瓮。瓮正圆。可容三斗黍。四耳附口口径四寸。视之其色苍然。扣之其音铿然。发缶窥之。枵然无有也。洗涤滓垢。置之几案间。莫有能别其为何代物者。遇客至、则以盛酒。葆光之子良能。尝作古瓮赋。至今存焉。

梦女属对

喻叔奇良能绍兴丁巳闰十月十三日、夜、宿于居之南斋。梦友人相携至一处。云窗雾合。幽闺绣户。萧洒可爱。如名妓家。一女子方笄岁。秀色靡曼。衣制娴雅。床毾茵席。兰麝之芬郁然。屏几供张。皆华好相称。坐良久。女子顾曰、妾有隔句。欲烦郎君属对如何。叔奇唯唯。乃言曰、皇天生奚酎之人。见鱼便摸。言毕。以纸授客使书。又改人字作才字。叔奇问酎字若何书。曰、从酉旁寸者是也。何谓奚酎。曰、人之风流者为奚酎。何谓见鱼便摸。曰、犹言见哄便打耳。叔奇方事科举。以功名为心。意不在色。即答之以他语曰、元气钟太阿之剑。逢虎须争。女子熟视微笑。又欲令和诗。未及言而梦觉。鸡既鸣矣。二事皆叔奇说。

闽清异境

福州闽清县、近村有大溪。溪北有寺。溪南大山长谷。草树延。父老相传。自古以来。人迹所不到。到则遇奇怪。有三僧从他处来。皆好寻幽选胜。欣然欲往。相与里糗粮。拏小舟。度彼岸。为三宿计。行未久。满道蛇虺纵横。践之以过。异鸟形容可憎。鸣噪纷纷。触目生怖。不半日。两人愿还。一僧独奋曰、出家儿视死为等闲。况怖惧乎。我将独往。乃并两人所赍。草行露宿。愈益南去。二之日、蛇鸟渐少。稍有径路可寻。三之日、亦觉倦苦。遥望山下木杪炊烟起。知有人居。复行前抵其处。得茅屋一间。寂不见人。僧就憩。取乱叶爇之。俄一人自外荷锄至。架锄于门上。趋近附火。视之、人也。不交一谈。袖中出芋十枚。炮熟指其半与僧。自食其半。既暮、径卧土榻上。僧亦同宿。终不相谁何。天将晓。人已去。僧亦从此归。沿道处处记之。到寺具以所见语两人。两人悔前日空反。乃相约重寻之。历三日、与曩所记无异。及大木下。则茅屋已焚。但斫木皮尺余。题诗其间曰、偶与云水合。不与云水通。云散水流去。杳然天地空。怅然而归。后无有能去者。何德献说。

巢先生

绍兴八年、无锡县有道人、曰眉山巢谷。年百十七岁。少时与东坡兄弟往来。状虽甚老。然面不黧皱。瞳子碧光炯然。饮酒食肉皆过人。舅氏太学博士沈公体仁、居高村。距县十余里。谷每杖策至。辄留连信宿。自言三十岁时逢异人。谓已寿不长。至五十五岁数尽。因授以秘法。使记其岁月日时。俟时至。当即静室步北斗。而被发卧魁星下。必可免。自是每十五年。辄有大厄。须五如此。若满百二十岁。则长生不死矣。始时在宿州天庆观。以正月十六夜当死。如异人教。绝食一日。从道士借空房。托云行气。屏处其中。正昼已见鬼物纷纭。如有所追捕。夜且半。来者愈密。周旋室内。至践发肤以过。然身殊轻。不能压。人皆咨嗟叱咤曰、必在此。何以不见。失今夕不取。吾曹罪在不赦。奈何。其夜扰扰几达晓。寂无所闻。乃敢出。凡四度若此。所见皆同。今年又当尔。未知终可脱否。至十一月二十一日。遍告邑中所善者。乃还寓舍闭户。过三日、人讶其不出。发户视之。已死。鼻端一道正白。不知以何日终。岂非造化大限。竟不可逃乎。苏黄门作巢公传。已言其卒于岭南。今此其人岂是乎。惜无有人以此问之者。舅氏说。

松球

绍兴戊午冬、予兄弟同奉先夫人之丧。居无锡大池坞外家坟庵。庵前后巨松二万株。次年春、两松各结一球。松高四五丈。球生其颠。四向翠叶围绕。宛然天成。庵僧绍明曰、近村边氏墓松。亦曾如此。其状差小。而其孙安野秀才预荐。今数二而大。岂非沈氏有二子登科乎。是时内兄沈自强、自求、方应进士举。既而皆不利。而予伯氏、仲氏、乃以壬戌年中博学宏辞。盖习此科时。正在庵肄业。遂合二球之瑞。

梁元明

予友婿梁元明。尝梦入冥府。冥官令诣曹对状。戒之曰、还家勿泄于人。虽父母妻子。亦不可言。若犯令当灭族。梁再拜受命。追者导之还。经地狱门。引入至镬汤。见狱卒以长叉叉囚置镬内。骨肉糜烂。腥臭逆鼻。正如人间瓠羹然。是夜梦觉。以告其妻。妻亦不敢问所供何事。梁自是不食瓠羹。云闻其气辄呕逆。后三年。从桂林如衡山。道经零陵。逢他人丧柩。书铭旌曰汉阳军签判梁宣义。询其乡里。曰东平人。元明新调汉阳签幕。乡贯官氏皆同。深恶之。竟不及赴官而卒。时绍兴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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