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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求赦诏入梦贤妃(2)

夫人一见更伤心,脸贴儿腮只叫孙。数日依随今又别,倒不如,依然囚禁一监门。含香亦是低头拜,两泪如珠落在尘。太郡含悲忙扶起,回身又送女千金。含痛泪,忍悲声,手拍儿肩哽咽云。郡主呀,妾身当日侍昭阳,皇后加恩赐出将。服侍主人无几月,就遇着,被擒凶信到京邦。姜姬小妹重婚嫁,妾内怀胎守冷房。指望主人重得赦,谁知道,如今世子命将伤。含香不愿居人世,我只得,恩主亡时撞法场。此是千金兄长子,伶仃幼子托姑娘。拜求抚养儿郎大,贱妾也,随主捐身好放肠。言讫抱儿双膝跪,只哭得,乌云披散泪千行。多娇郡主忙回礼,执手殷勤劝窦娘。照看侄儿都在我,你休短见把身亡。归郎吃乳还须哺,怎教他,年纪轻轻没了娘。劝你收成他长大,或能半世享风光。姨娘如若抛伊死,却令我,兄长心中也痛伤。郡主说完频相慰,家人齐劝窦含香。佳人尚欲归阴路,奎璧含悲跪在旁。泣唤爱姬吾托你,好生为我看儿郎。若能守得孩儿大,刘奎璧,感戴恩深死不忘。窦氏见言无奈允,一堂中,人人叹息共称扬。

话说众人劝过了含香,就要上车出禁。周氏诸姨等,也一一拜送堂下。刘太郡与燕玉郡主坐了一辆车,江妈跨着车沿,国丈坐了一辆,进喜跟随后面。这边崔攀凤送出监门,乘马而去。刘侯夫妇就向阮府中来。

车马纷纷绕路行,行临京兆大衙门。家丁报入敲云板,走出为官阮大人。接了刘侯书院去,后堂女眷始相迎。夫人郡主齐齐进,见礼付茶坐后厅。即遣江妈回饭店,搬移行李到衙门。

却说刘侯太郡、燕玉郡主,一齐到了阮大人之家。各各相见礼毕,再遣江妈回店收拾行李。郡主就将梵如同来之事,告之表叔。阮京兆说:她是个出家人,衙门不便。京都草废胡同,有座天仙庵在那里,叫她暂且住着便了。说罢就向夫人道:你去拿几两银子,叫进喜带去付他姨母。这些尼姑们最可恶的,怎肯许人白住。进喜遂单膝跪下禀道:小的那边有,不消得大人费心。阮京兆说:罢了。于是进喜同着其母回店,把五两银子送与梵如,安顿她到天仙庵内。又取了行李,回至京兆府中。

刘侯夫妇住官衙,内外排筵款待殷。复离监门人尽喜,家生孝女众皆夸。阮公便向刘侯道,你还该,拜谢亭山与少华。免罪也亏他父子,已联姻眷作亲家。刘侯不觉赧颜起,主意要,次日亲临皇甫衙。按下阮公京兆府,且表那,中堂出阁返官衙。

话说郦丞相在阁中参决朝政,已接了赦书二道。头一次是就为武宪王父子保奏,刘燕玉上京救亲,故把刘氏一门人依旧收监,候旨定夺等语。第二次是赦刘捷夫妇出监,限半月中送女于归王府,然后发配云南等语。那举阁大臣尽说国法太宽了,有违旧例。郦丞相也不议论,只赞了几声武宪王父子宽仁,刘郡主救亲节孝,遂把圣旨抄录了数行,塞在朝靴之内,然后发下部中办理。政事已毕,即刻出阁回衙。

少年相阁即抬身,一拱相辞诸大人。走出禁门乘了轿,前呼后拥返衙门。心辗转,意沉吟,不觉微微笑两声。

啊唷东平,好一个做义夫的东平王了!

父母之仇竟是忘,随朝保奏恳君王。刘侯夫妇蒙恩赦,半月中,奉旨成婚入洞房。守义一端忘却了,可见得,男儿容易变心肠。幸亏前者吾多智,力劝芝田娶继房。如若其时无主意,今朝懊悔也徒然。

咳,罢了!我孟丽君就做了一世女官有何不平?

从今索性不言明,蟒玉威风过一生。父母之言悲失女,现有那,双双兄嫂奉晨昏。儿亦有来孙亦有,何须我,归宗复姓识家门。若言皇甫芝田处,他现在,半月之中要做亲。我若此时来说破,分明与,刘家郡主夺夫君。吾为当世奇才女,岂做无羞这等人。自此安然居相位,少不得,孝心未尽上忠心。调和鼎鼐君臣职,燮理阴阳佐圣君。何须嫁夫方为要,就做个,一朝贤相也传名。少年元宰心中想,早不觉,大轿八抬到府门。

话说郦丞相到衙落轿跨下鱼轩来,就向靴内取出那一张草稿,叫过一名家人说:你到国丈府中,向太王爷小王爷道喜。把这张抄录的圣旨,与忠孝王观看。看过了,依旧带回。

众人答应去如风,相国明堂进内室。先见大人方转步,竟来绣户脱朝衣。素华小姐忙迎入,丞相欣然把手携。未换蟒衣先坐定,屏开侍女语声低:

啊贤妹呀,你可知忠孝王的佳期么?

素华见说变容颜,忙问千金为甚因?郦相从头言一遍,梁小姐,痴呆半晌恨芝田。桃面淡,柳眉攒,暗自嗟吁暗自怜。可笑奴家苏映雪,一定是,错将乱梦当夫缘。痴心妄想还投水,今日方知是枉然。从此终身随小姐,再休思,鸾交凤友遂盟言。素华想到伤心处,暗发娇嗔意不欢。冷笑一声呼小姐,却原来,东平王子是虚言。如今有了刘家女,他就要,半月之中去续弦。若此为人真可笑,说什么,空房守义过三年。千金原配全相负,倒替她,刘氏裙钗奏圣前。

啊小姐,如今也不须为妾踌躇了。

奴家相依不另归,梦中之约已心灰。千金放意为丞相,不必因奴反皱眉。郦相见云微点首,止不住,苏氏裙钗把话回。

咳!贤妹呀,我不恨芝田负我,只恨芝田负你。

空投滇水抱冰霜,今日难成鸾凤行。他已续弦刘郡主,你只好,此生永伴郦明堂。少年元宰言完笑,梁氏夫人闷倚床。一片相思俱打退,从此后,安心伴着女才郎。住谈郦相夫妻话,且表东平忠孝王。

却说忠孝王侍父入朝,求恩赦回刘府之后,就将前后始末根苗一一述知尹氏王妃。夫人大喜道:妙阿!既是朝廷准奏,我们快些差人寻一个公馆,把刘郡主接过住居,再叫苏奶奶去看看她。武宪王说:不消得,今日赦了父母,一定入监探望,不在店中的。且到明日再处。

言毕堂前午饭排,侍儿忙把椅调开。珍罗列齐归座,骨肉团圆甚放怀。进膳之间人入报,司阍启禀跪庭阶。

启禀小千岁得知:有郦相爷差人在外面,向太王爷太王妃小千岁道喜,并有抄录的圣旨呈观。

武宪王爷喜气生,传言致谢相爷闻。东平千岁抬身起,亲自离宫出殿门。相府家人单膝跪,先称道喜后平身。从容呈上君王旨,说道是,阅过依然付小人。忠孝王爷忙接身,双眉一蹙顿开声:

呀!这是什么喜事?倒要相爷着你前来。有劳你管家了,且在外厢稍待,俟孤家看过了依然付你。

家人应诺下深廊,千岁回身入内堂。手执一张抄录稿,且行且看细端详。从头观到佳期处,微蹬靴底暗着忙。啊呀,怎生是好了?如今此事怎调和,左右为难作弄孤。若然不负刘郡主,岂非忘了孟姣娥。已是要,佳期半月偕花烛。更何能,冷枕三年作义夫。难杀我来愁杀我,这一道,成亲圣旨不如无。

啊唷朝廷呀,只须赦了刘捷夫妇之罪,何必又要着他送女于归?

紫阶姊姊奏君前,故此朝廷下诏纶。明晓三年孤守义,故意地,限期半月毕完姻。分明作弄同胞弟,好教我,有了纶音就是难。

咳!中宫的姊姊,你知逼弟成亲,哪晓得我有许多周折。

如若恩师是丽君,岂肯容我负前盟。既偕燕玉刘家女,越发形藏不露情。果是孤家三载守,她或者,寸心不忍肯言明。如今这一成花烛,我就是,内里分开外岂闻?非但孟家心怪婿,还恐怕,丽君在外晓风声。得知我已重婚娶,索性埋名躲了身。要彼自来休指望,还愁去觅也难寻。而今此事如何好,到底是,立定心肠不做亲。忠孝王爷筹画罢,方才一直进宫门。两层院内无多路,竟走了,两个时辰方始临。

话说忠孝王爷回进内宫,就将抄录的圣旨与父母看了。武宪王夫妻十分欢喜,遂把这张纶音的草稿交付来人,叫他回衙致谢郦丞相。然后忠孝王依旧坐下,侍儿们忙将冷饭倒出,挨了热饭上来。

千岁方才举箸尝,犹嫌肴馔已皆凉。王妃传下厨房去,再化冰鱼做笋汤。侍女重新移下饭,先烹细茗上华堂。王爷背靠金交椅,冷笑开言告父娘。

啊爹爹,母亲,这一道纶旨真不是孩儿之意。

只因郡主孝心高,故不伸仇恳赭袍。何必限期成伉俪,又非是,孩儿要结凤鸾交。这番圣旨无端甚,我不过,明日辞婚再进朝。守义三年今已决,儿岂肯,前言忽改愧英豪?王爷说罢佯低面,手拿着,牙箸双根把案敲。武宪王爷心内气,一声怒喝皱眉梢。

啊唷小冤家,你还有这许多言语!

刘家郡主守盟言,为儿之心实可怜。看彼手书堪下泪,真正是,千磨万折在尼庵。今蒙钦命成婚配,就应该,感戴皇恩荡荡深。何故反云非你意,还要去,当朝辞去这姻缘。此言亏你说得出,难道教,郡主随亲配岭南。依你再将三载守,莫不是,令其依然到尼庵?冤家快快休多说,自有爹娘做主张。武宪说完容带怒,王妃不悦变花容。

啊唷小冤家,你眼中竟没有父母的了!

诸事俱皆任你行,何须堂上要双亲。我们就此江陵去,做不起,忠孝王爷父母尊。且待爹娘回去后,你再往,朝廷驾下去辞婚。王妃言讫推开椅,立唤丫鬟妇女们。今日束装明日去,快些来相帮收拾,明日也好长行了!一班妇女齐齐笑,共向东平千岁云。

咳小王爷,依了夫人之话罢了,何苦使太王妃生气。娶了夫人来,也作成仆妇们得些喜钱。

仆妇诸人笑语喧,王爷勉强作欢颜。少停膳过归书院,尹王妃,密唤司阍进里边。分付今后须在意,小千岁,若然出府就来回。如其私放王爷出,府中家法不能宽。门上阍人连应诺,叩头而出记心间。慢言分付门上事,且表王爷室内情。一进芸窗归卧室,深深作揖画图前。

啊呀芳卿!孤家有失相陪了。反为些须没要紧的事情,半日里不伴了尊容。

王爷言罢一声呼,坐对真容仔细观。看几回来呼几遍,自言自语泪沾衣。消停不觉天光暮,窗外蒙蒙月影移。窗内女鬟邀晚膳,省昏已毕转芸窗。含愁独坐牙床上,闷闷沉沉想妙机。我看母亲如此说,无非威吓要遵依。日常痛爱亲生子,哪有个,为媳嗔儿一旦离。生米若然成熟饭,萱堂谅亦没言提。五更就进朝中去,拜恳君王改日期。拚着身遭父母责,到底我,三年要守孟家妻。王爷想罢宽袍服,屏退亲随掩了门。秉烛而眠专待曙,朦胧一觉晓鸣鸡。忙出帐,急披衣,唤起家人问是非。

啊呀,你们可知此刻是什么时候了?我要上朝见驾。

亲随见问说端详,此刻方敲五下梆。千岁若然朝内去,好传王旨到厨房。或餐或点须齐备,小的们,说声端汤取面盆。忠孝王爷心内想,道声不用你们忙。

啊家人们,不须忙乱,孤家今日有要紧事入朝,也不须分付厨房备饭,也不用取面汤洗脸,只等我冠带完,即刻上辇进朝便了。

亲随答应暗疑心,何故王爷这等云?早膳不餐犹是可,哪有个,未曾净面见朝廷?既然千岁空腹走,我等只好忍饥行。一众家人心暗想,上前伺候小王亲。顶冠束带俱完毕,忠孝王爷叫众人。

啊家人,你等听孤分付:少刻出殿时也不须三敲云板,一直到门上辇便了。

亲随不敢不依言,绛烛高擎照在前。出了画斋离外殿,王爷方始叫相传。家丁唤起司阍众,说道是,快备銮舆莫久延。千岁立于门内守,还不去,层层开锁早抽闩。一声喝令人俱晓,把那个,受嘱司阍变了颜。

话说司阍人自从尹氏王妃分付之后,敢不小心察听。今早见小王爷果然要进朝堂,自己在那里立等开门。心内十分着急,欲待报时,只恐小千岁动怒。欲待不报,又恐怕太王妃生嗔。没奈何挽出一个总管吕忠,叫他出头禀报。这吕忠自倚着先代的老家人,不怕你千岁爷难为他。一面叫司阍故意地耽搁开门,一面遂自己赶到银銮殿上,把云板当当当着实敲起来。

王爷一听吕忠敲,忙款朝靴走进来。四个亲随擎烛照,却是那,吕忠在内击云板。东平千岁心中急,正欲开言骂起来。只听后宫门已启,一名仆妇出前台。

啊击云板的听者:你若为小千岁进朝,就请王爷到内宫便了。

就说太妃分付过,因而吕仆报宫门。忠孝王爷骇更嗔,王妃是,一声传话出宫中。心中一怒容颜变,喝一声,大胆奴才放胆行。不看你为先代仆,打一顿,四十黄荆盖在身。说完叱退随身众,竟向深宫内院行。总管吕忠方退出,这一番,出头受辱怨司阍。且谈忠孝王爷进,仆妇擎灯照入庭。跨进娘房先见父,看了看,双垂锦帐静无声。上前只得挑帏立,欠欠身躯叫父亲。未知唤儿因何事,进朝定不为辞婚。数声连问全无答,惟听那,国丈床中叹几声。无可奈何重退步,回身又向套房行。消怒色,改欢容,床畔低低唤母亲。尹氏王妃呼女妇,起来闭上套房门。丫鬟答应忙忙掩,闩好朱门伏一声。床上太妃依旧睡,登时寂寂不闻声。王爷闭在香房内,进退无门立定身。性欲起时重忍住,怒将发处又留存。只得在房端然坐,气得个,默默无言面对灯。直至香消残烛尽,已见那,碧纱窗外曙光明。王妃帐内披衣起,陪伴丫鬟开了门。仆妇纷纷齐伺候,参汤二盏托盘呈。王爷勉强含欢笑,代捧银杯奉母亲。尹氏王妃心不忍,也将一盏唤儿吞。回嗔作喜携儿手,宛转良言劝一巡。忠孝王爷难逆母,也只得,声声诺诺强应承。于时国丈抬身起,梳洗俱完用点心。燕国夫人来定省,深深万福问安宁。回身又见王爷礼,问了声,可是衣冠进午门?千岁面红犹未答,王妃一一说知闻。奇英女伯花容笑,暗思量,倒是真心守丽君。武宪王爷传下令,唤进了,头门管理众家丁。亲嘱咐,自叮咛,今后须当要小心。如若要逢朝内去,先来禀报后开门。司阍家丁皆答应,齐齐叩首在阶前。忠孝王爷心暗忖,也只好,成亲以后不同衾。当时同在华堂坐,忽听得,云板三敲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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