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宫里有一个传闻:如果陛下和太傅在一起的时候,最好离他们远远的,否则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原本炙手可热的御书房的差事,一夜之间变得人人畏惧。不过今天,大家不怕了,因为一大早陛下又玩起失踪了。
安小琬拿着今天准备让陛下习阅的书籍,看着现在本该在御书房的颜平辉此刻居然坐在御花园的百亩荷塘边。几天的针锋相对,让她立刻武装起自己,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打算好好训导一下这个让她从早晨找到下午的顽劣弟子。
咦,环绕着平辉陛下的这种忧郁,使陛下看起来好寂寞,让人忍不住去安抚怜惜呢。安小琬收起全身的刺,悄悄走到附近的树旁,静静地看着平辉。
印象里的颜平辉陛下总是朝气十足,想着怎么捉弄别人,自信自大得让人牙痒痒,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些嚣张跋扈呢。但眼前的颜平辉满脸的忧郁,那副哀怨的样子,让他那张柔美的脸显得成熟。
“唉。”一声叹息从平辉的薄唇中逸出,安小琬听在耳里,心里觉得被谁揪了一下,闷闷痛痛的,有些难过。
她轻轻地走过去,在平辉身边坐下,偷偷看了他一眼。颜平辉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的出现,也对,这些练武的人好像都这样,以前每次吓唬苏静,也从没成功过。
“那,那个,”安小琬不太习惯这么安静的相处方式,说起话来反而没有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变得支支吾吾。
颜平辉突然伸过手握住安小琬正在扭捏的小手,低声说:“陪我坐一会,什么都不用说。”
安小琬诧异地看着如此温柔的颜平辉,点点头,不作声地待在他身边,一起看着清风吹过的荷塘,宽大的莲叶接连到天边,隐隐传来淡淡的荷花香。
感觉坐了很久,安小琬偷偷地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注意尽量不要打搅平辉陛下的沉思。啊,时间过得好快,夕阳下的荷塘,就像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如梦如幻。安小琬不由地看呆了,发出哇的感叹声。
颜平辉扭头看着身边这个平日里总对他张牙舞爪、凡事都认真计较的太傅大人,明明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呢。
“喜欢这景色吗?”颜平辉轻轻地问。
安小琬点点头,目光不舍得从荷塘上移开。
“其实,朕一点也不想当皇帝。”颜平辉的声音吐露出一丝悲伤,终于将安小琬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
安小琬静静地听着,不多说话,等待他将忧郁慢慢道出。
又沉默了一会,颜平辉再次开口:“朕总觉得自己不该成为皇帝。”
“为什么?”安小琬不解地问,难道当皇帝还有应该不应该的吗?
颜平辉继续说着,目光还是看着前方:“朕的生母原本是个宫女,即使在生下朕以后,她也是这宫里妃嫔中最卑微的一个。但她对我很好,什么都让我学,教导我。母妃她很有才华,什么都会。”
安小琬就到他提及“母妃”时,黯淡的眼神露出柔和的光彩。
颜平辉继续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说:“可是她的才华膨胀了她的野心。她一心想将朕推上储君的位子,渐渐开始变得不择手段。终于,在她的精心策划下,宫里爆发了一场灾难。而她也如愿以偿地让朕坐上了皇位。她甚至狠心地将所有可能威胁到朕地位的皇子世子都杀死了。”
原来在他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安小琬心里有些同情他了。
颜平辉痛苦地说:“当朕看到亲生兄弟们一个个被母妃杀害,但是又不能说,更无法治母妃的罪。可是心里的罪恶感让朕厌恶这个王位,每次穿上皇袍,就像是在提醒朕身上背负的罪孽。”
原来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愿意触碰政事,但是这个白痴有没有脑子!安小琬一把拉过颜平辉的手,让他面对着自己,表情严肃地问他:“陛下,就因为你个人的罪恶感,你就打算把整个国家给毁掉吗?”
颜平辉怔了一下。
“因为你这种自私的想法,现在有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若是你再这样自甘堕落下去,用不了多久几代君主花费巨大精力治理的国家就会变得经济萧条,民不聊生的。难道那样才是你所想要的结果吗?”安小琬握紧颜平辉的双手,坚定地对他说。
颜平辉被这样的安小琬以及她那一针见血的问题所震撼。这样的安小琬还真像是个称职的太傅呢。他反手握住安小琬的手,轻轻一拉,安小琬被拉进怀中。
呃,怎么回事?这男人突然怎么了?安小琬被颜平辉的举动吓到了,从没被男人如此拥抱过的她立马条件反射地想推开平辉殿下,刚退离少许,却又被更用力地抱紧。
“让朕抱一下,就一会。”颜平辉在安小琬的耳边低语,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放松了力道,“谢谢,小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