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飛。
傳曰:太上曰:混沌既分,天地乃位,清氣為天,濁氣為地,陽精為日,陰精為月,日月之精為星辰,和氣為人,傍氣為獸,薄氣為禽,繁氣為蟲。種類相因,會合生育,隨其業報,各有因緣。然則人之與飛,有以異乎?《肇論》所謂: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非誑語也。然飛之所以與人異者,特福業不同,軀殼異耳。竊嘗攷之載籍,誠有自人而淪入其中者,亦有自仙而遊戲其中者。劉安民本一富家,以好尚虛名而道無實,至死後乃為鳳凰,經六十年,復得為人。於此生中,勤苦修道,始得尸解,今在清華宮中。黃安世本一儒士,以志慕飛騰而心不精至,死後乃為飛鴻,經九十年,復得為人,於此生中,精進修行,始得上昇,今在皇曾快樂天,非自人而淪入飛中者乎?遼東華表柱,嘗有一鶴飛集其上。人欲射之,鶴語人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載今來歸。城郭雖是人民非,何不學仙塚纍纍。唐明皇在沙苑,嘗射一鶴。既中,又復矯翅,直向西南飛去。及次年,幸蜀於明月觀,乃見箭在壁間。問箭所自,道眾曰:去載重陽日,青城道士徐佐卿帶此而來,留之而去。始知其鶴,乃佐卿也。非神仙遊戲其中者乎?
贊曰:
大道之世,人無殺機。烏鵲之巢,可俯而窺。機心一萌,鷗鳥高飛。鶻且有義,鴉亦稱慈。人胡不仁,以弋為嬉。
逐走。
傳曰:上已略陳太上之言,今當以佛語為證。佛言:一切眾生,實本清淨。因彼妄見,妄習遂生。因彼妄習,生死相續。生從順習,死從變流。純想即飛,必生天上。情想均等,不飛不墜,復生人中。想明斯聰,情幽斯鈍,情多想少,流入橫生,重為毛羣,輕為羽族。大抵七趣輪回,未入正修,有所不免。今為異類,味必不前生曾受人身;今受人身,未必不前生曾為異類。是以諸佛菩薩、大道至真,常切教人,使知生死路頭,最為可畏。不聞密婆私詫阿羅漢於往昔世曾作獼猴,驕梵波提於往昔世曾受牛身乎?又不聞夫周詢、蔡君謨皆蛇精乎?按東齋記,周詢知安州,一日,遊園中,園吏見一大蛇垂首欄上。視之,乃周詢假寐。君模知福州,以疾不視事。每夕,輒夢遊鼓角樓上,憑鼓而睡時,通判責鼓角將不打三更,對以有大蛇據鼓,不得近。君謨既愈,與通判說病中所夢,正與鼓角相同。然則七趣輪回,未入正修,是可免乎?當知今之逐走者,異日未必不為走者所逐。欲免輪回,不為人逐,當見逐時,要當力行救之。昔者,河間王久病無生意。忽一道者,自稱玄俗,詣門請醫。既而,餌以刀圭,王即吐出十數小蛇,病亦隨愈。王驚問故,玄俗曰:此王六世餘殃所致,吾非人也。為王於往世中,救一母鹿,其鹿乃麟母,仁感天地,是以上帝遣吾下降,為王救療。然則見逐,可不救乎?李嬰、李淊,嘗逐一鹿,解其四腳,掛于樹枝。先取雜臟為炙,將共食之。俄有一巨人,長可三丈,持一巨囊,鼓步而進,嬰、淊幾為所及。既而,畢取其炙,納之囊中,入山而去。須臾,嬰、淊皆暴卒。然則見走,是可逐乎?
贊曰:
后稷之棄,牛羊弗踐。猩猩人言,猿性柔善。有生有知,其則不遠。忍充鼎胾,甘其肥隽。虎兕可逃,人穽難免。
發蟄。
傳曰:《月令》曰:仲秋之月,雷始收聲,蟄蟲壞戶。季秋之月,蟄蟲感俯在內,皆墐其戶。仲春之月,雷乃發聲,啟戶始出。蟄者,藏也。壞者,益也。益小其戶也。()者,塗也,盡塗其戶也。一蟄一啟,皆與氣侯相應,以成變化。然則蟄者,是可發乎?是以太上書以戒人,諸佛尤切加護。昔僧惠覺,嘗跨溪造一曼殊室利堂,將板築於水際,念言:方冬,百蟲皆蟄,不可輕傷其生。於是就溪設三晝夜道場,誓言板築之日,一足多足,乃至無足,願垂加護,悉令遠離。及期掘地及泉,乃至橋成,不見一蟻。又有宋時老者,嘗以父病,禱於永祚寺藥師殿前。既而疾愈,備具香信,欲就殿建一道場,以答靈貺。寺僧義昭曰:此殿藥師座下,有一聚蜂,積年既久,種類頗多,今正蟄時,恐至驚擾,或多傷殺,曷若移就別殿。時老不聽,僧乃預期禱於佛前曰:設齋之日,願運神力慈悲,覆護在窠內者,暫食舊蜜,無得出戶。在窠外者,且令安住,無得輒驚。及期,燈燭騰光,鐃螺聒耳,一晝二夜,不見一蜂。嗚呼,此雖二人願力,實亦諸聖加護之力也。孰謂為不然乎?
贊曰:
盛德之主,澤及昆蟲。板築必時,閉藏在冬。人且塞向,壞戶則同。跂行喙息,生意畢通。養痾伸屈,在吾仁中。
驚棲。
傳曰:太上戒人無得驚棲,與孔子弋不射宿之說,意皆一也。大抵鳥之已棲,亦猶人之已寐,忽然有驚,豈不舉家驚擾。眾人視之固有間,普心不二者視之,則猶己也。昔螺髻仙,行第四禪出入息,坐一樹下,兀然不動。鳥謂之木,棲其髻中,遂生數卯。螺髻禪覺,知頂有卵,即自思曰:我若便起,不免鳥驚,鳥若不至,卵必盡壞。於是復入禪定,俟其雛生,一一飛去,然後乃起。又有大樹仙者,居殑伽河側,棲神入定,積年之久,形如槁木。遊禽棲集,遺尼拘律,果於其肩上,暑往寒來,垂蔭合拱。一夕,忽從定起,欲去其樹,又恐鳥驚,於是安忍方便移之,移訖乃起。天美其德,賜號大樹。此皆已證果位也心其於一物一命,普心如是,况福力淺薄者乎?惜人不知李奚子、陳安世,皆以不敢驚棲而能證果。李奚子本一山嫗,每遇大雪,鳥無安枝,往往飛集其家,遂留不去。嫗濟以穀,且不敢驚。上帝謂有仁心,賜令度世,今在酆都,位貌特重。陳安世,本權叔本家一傭力人,平生不踐生蟲,不殺物命。每出入,見飛禽當道,必下道引避,不欲驚之,亦以此故,遂得上升。當知登真之人,未有不因慈心於物,而能得到其地。
贊曰:
凡厥有生,各安汝止。夜以安身,人物等耳。聖人之憂,一物失理。弋不射宿,魯論所紀。驚棲雖微,害人大矣。
填穴。
傳曰:自人觀之,固一穴也。自彼觀之,為一穴乎?莫不自視為金房玉室、邃舘瓊臺。不聞于棼宅南、大槐樹下,有一聚蟻自國其穴,為大槐安乎?又不聞王沂宅後,有一大檀樹蘿覆其上,下有東蟻自國其穴,為大檀蘿乎?蟻之自國其穴為槐安,為檀蘿,亦猶鰕之自國其穴為長鬢,燕之自國其穴為烏衣,各尊其居,物物莫不皆爾,無足深恠。然則穴可填乎?若填其穴,即是屯塞其門,絕其出路,豈不覆族盡死穴中乎?按經所說者,有比丘得六神通,與一沙彌同處林野。比丘定中,見其沙彌七日當死,因作方便善言,諭曰:父母思汝,汝可暫歸,八日卻來。沙彌既歸,八日果來。比丘恠之,復入三昧,觀察其事,乃知沙彌於歸路中,一蟻穴流水將入,急脫袈裟,聚土壅水,令不得入。以此因緣,延壽一紀。宋郊、宋祁,兄弟同行,逢一異僧,相曰:小宋當大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甲第。後十年,大宋復遇諸途,僧乃大驚曰:公豐神特異,如能活數萬命者有之乎?大宋曰:某素貧,安得有此?僧曰:姑思之。大宋良久曰:比堂下有蟻穴,忽為暴水所浸。某急編竹橋以度,豈此是耶?僧曰:必是也。小宋今歲當首魁公,終不出其下。比唱第,小宋果大魁,章獻太后乃謂弟不可以先兄,因命大宋為第一,小宋為第十。然則穴可填乎?
贊曰:
鴻荒之初,其人穴處。所謂管窟,鹿豕為侶。聖人既作,上棟下宇。人獸雖殊,均樂丘土。蠢動含靈,其可失所。
覆巢。
傳曰:按太上《保嗣章》,但凡嗣續哀絕,皆是往世覆巢毀卵、焚山竭澤、墮胎落子,犯一千六百二十條章,之人,然則巢可覆乎?大抵眾生,若大若小,莫不各有其所依止。其中敷乳產生,各自藏護。今覆其巢,即是奪其依止之所,產生莫遂,不絕嗣乎?謹按《本草》,人有覆鸛巢取其雛者,是年六十里內,連月不雨。蓋鸛能群飛激雲,雲散則不雨。又按內攫,鷙雛纔破殼,即出巢外。其母防其顛墜,或為日曬,必取帶葉樹枝,周插巢畔,日常兩換。葉萎則其雛已去,未萎則其雛尚在。人因覆巢,畢取其雛。孰謂巢居者為無知乎?請為更陳一二,庶皆知戒。昔溫璋尹京兆,置鈴索於廳前,使冤訴得以速達。一日獨坐,屢聞鈴聲,跡之無人,但有一鵶飛集其上。璋曰:必有覆其巢,而取其雛者。既而,果得其人,因為杖之。元汝之元豐中,為魯山宰。忽有鸛雀銜一草衣,墜于庭下,立命物色。果煎肉者,脫此草衣上樹,將覆其巢,取雛供賣。元亦校之。然則巢可覆乎?當覆巢之時,安知不悲鳴求救乎?第人莫曉其語,烏得九天禽語,書而使之一觀乎?白龜年於嵩山東巖下,遇李太白曰:吾與汝父樂天皆已仙矣。因出一軸素書授之曰:讀此,可辯九天禽語,、九地獸言。更修功行,仙亦可冀。龜年如戒,果得其效。一日過路州,太守知其如此,延與之坐,適有二雀啾唧過庭。守曰:彼何言哉?龜年曰:彼言城西民家,廪有餘粟可共就食,驗之果然。良久,厩馬仰首而斯。守曰:彼何言哉?龜年曰:槽中料熱不可食。問之亦然。
贊曰:
昔聞羽族,巢必近人。欲遠蛇鸇,惟人是親。詎知冠屨,心甚不仁。既肉其雛,厥巢是薪。鳳凰高翔,臬獍來馴。
傷胎。
傳曰:胎生一類,按如佛說,維染輪回,欲顛倒故。和合滋成,橫竪亂想,故有胎遏蒲曇,人畜龍仙,其類充塞。嗚呼,人畜龍仙,明是不同,佛乃列為一類,何哉?蓋雜染同而輪回亦同故也。人知愛胎,彼不愛乎?按仙傳,白巍年因入仙洞,得一軸素書,遂能辯九天禽語、九地獸言。一日過潞州,太守知其能,延與之坐。適將史驅三十羊過庭下,中有一羊,鞭不肯行,又且悲鳴。守曰:羊有說乎?龜年曰:羊言腹有羔,將產;俟產訖,甘就死。守乃留羊,不殺驗之。既而,果生二羔。劉道原為蓬溪令,既解官,宿秦氏家,夢一婦人泣訴曰:某乃秦氏妻也,夫有一妾,不肯相下,某怒痛捶,遂盡其命。為妾所訴陰君,處某已死,且以某為狠,謫罰為羊,見在秦氏欄中,明日將充君庖,某死固自分,但腹有羔,若因某受烹,業愈重矣。願賜一言,得免甚幸。黎明言之,則已烹矣。舉家大哭,納羔其腹,瘞之別墅。然則胎可傷乎?
贊曰:
鹿以廳縶,腸斷而死。鱔或就烹,屈身護子。物之牽愛,甚於愛己。人亦有娠,以續以嗣。胡不反思,舉斯加彼。
破卵。
傳曰:信相善薩白佛言:有諸眾生,無有子息,孤獨自居,何罪所致?佛言:是人前生為人暴惡,不信罪福,捕雛食卵,令諸飛禽各失其子,悲鳴叫裂,眼中血出,是以此報。佛語如是,而太上《保嗣章》言之,亦如是。然則卯可破乎?按《鞞婆沙論》,眾生流轉,至為卵生。識居其中,為卵所纏,為卵所裹,須自啄破,雛乃得生。其為業也,從可知矣。又云:鸛、鴈、鴛鴦、孔雀、鸚鵡、鴝鵒、千秋、金翅等鳥,或龍或人,皆卵生也。竊嘗不以為然,鳥固卵生,安有人而亦卯生也。及見耆尸、復鉢尸、徐偃王事,乃知人從卵生,誠亦有之。昔闊地佗有一商人,入海採寶,得二鵠烏,一失一生,隨意所化,毛色可鸛。俄生二卵,卵破雛生,乃二童子,後皆出家,證阿羅漢,一名耆尸婆羅尊者,一名復鉢尸婆羅尊者。按《徐州地里誌》,昔徐君宮人,娠而生卵,卵破兒生,長而仁智,襲君徐國。生時偃故,故名偃王。孰謂人無卵生者乎?支遁少時,嘗與其師難問物類。遁謂:物卵未生,不足為殺。師不能屈,取一鷄卯投之于地,殼破雛行,久而俱滅。蓋魂識也。遁乃感悟,終身蔬食。李道念好食雞卵,晚得奇疾。太守褚澄投以蘇汁,即時吐出一十三物,剖開皆雞羽翅爪距,悉具立能飛行。道念大懼,自此不敢復食。然則卵可破乎?竊嘗論之,卵生之中,卵至多者,無若魚類。大則無慮數千,小則不減數百。若殺一魚,其為破卵,可勝言哉?李沖元將殺一鮎,先夢一皂衣嫗曰:妾腹中,有五千子。妾生,五千子亦生。妾死,五千子亦死。敢望哀憐,特貸一命。元遂放之。富商楊序宣和間,夢神告曰:子逾旬當死,若能救活億萬命,乃可獲免。序曰:大期已迫,物命有限,未易滿數。神曰:佛書有云:魚卵不經,鹽漬三年,尚可再活,曷不圖之?序於是大書神語於通衢壁間。由是,人皆知戒,見人殺魚,即從取卵,投之江中。如是月餘,復夢神曰:億萬之數,已是過滿,壽可延矣。既而果然。大抵我能救物命於臨危,則我命亦無不延於欲絕。
贊曰:
有生之形,其性則具。混沌曷死,以鑿之故。暴彼無知,豈曰公恕。元鳥生商,聖靈所寓。隱顯莫測,寧不戒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