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曰:曲制者,部曲、旛幟、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也。道者,糧路也。主者,主軍費用也。李筌曰:曲,部曲也。制,節度也。官,爵賞也。道,路也。主,掌也。用者,軍資用也。皆師之常法,而將所治也。杜牧曰:曲者,部曲隊伍有分畫也。制者,金鼓旌旗有節制也。官者,偏裨校列,各有官司也。道者,營陳開闔,各有道徑也。主者,管庫廝養,職守主張其事也。用者,車馬器械,三軍須用之物也。荀卿曰:械用有數。夫兵者,以食為本,須先計糧道,然後興師。梅堯臣曰:曲制,部曲隊伍,分畫必有制也。官道,裨校首長,統率必有道也。主用,主軍之資糧百物,必有用度也。王晳曰:曲者,卒伍之屬。制者,節制其行列進退也。官者,羣吏偏裨也。道者,軍行及所合也。主者,主守其事用者。凡軍之用,謂輜重糧積之屬。張預曰:曲,部曲也;制,節制也;官謂分偏裨之任;道謂利糧餉之路。主者,職掌軍資之人;用者,計度費用之物。六者,用兵之要,宜處置有其法。
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
張預曰:已上五事,人人同聞;但深曉變極之理則勝,不然則敗。
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曹操曰:同聞五者,將知其變極,即勝也。索其情者,勝負之情。杜牧曰:謂上五事,將欲聞知,校量計筭彼我之優劣,然後搜索其情狀,乃能必勝,不爾則敗。賈林曰:書云:非知之艱,行之惟難。王晳曰:當盡知也。言雖周知五事,待七計以盡其情也。張預曰:上已陳五事,自此而下,方考校彼我之得失,探索勝負之情狀也。
曰:主孰有道?
曹操曰:道德智能。李筌曰:孰,實也。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將。范增辭楚,陳平歸漢,即其義也。杜牧曰:孰,誰也。言我與敵人之主,誰能遠佞親賢,任人不疑也。杜佑曰:主,君也;道,道德也;必先考校兩國之君,誰知誰否也。若荀息料虞公食而好寶,宮之奇懦而不能強諫是也。梅堯臣曰:誰能得人心也。王晳曰:若韓信言項王匹夫之勇,婦人之亡,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謂漢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何氏曰:書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讎。撫虐之政,孰有之也。張預曰:先校二國之君,誰有恩信之道,即上所謂令民與上同意者之道也。若淮陰料項王仁勇過高祖,而不賞有功,為婦人之仁,亦是也。
將孰有能?
杜牧曰:將孰有能者,上所謂智、信、七、勇、嚴也。梅堯臣同杜牧注。王晳曰:若漢王問魏大將柏直,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之類是也。張預曰:察彼我之將,誰有智、信、仁、勇、嚴之能。若漢高祖料魏將柏直不能當韓信之類也。
天地孰得?
曹操李筌並曰:天時、地利。杜牧曰:天者,上所謂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上所謂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杜佑曰:視兩軍所據,知誰得天時地利。梅堯臣曰:稽合天時,審察地利。王晳伺杜牧註。張預曰:觀兩軍所舉,誰得天時地利。若魏武帝盛冬伐吳,慕容超不據大峴,則失天時地利者也。
法令孰行?
曹操曰:設而不犯,犯而必誅。杜牧曰:縣法設禁,貴賤如一。魏絳戮僕,曹公斷髮是也。杜佑曰:發號出令,校孰下不敢犯。梅堯臣曰:齊眾以法,一眾以令。王晳曰:孰能法明令便,人聽而從。張預曰:魏絳戮揚干,穠苴斬莊賈,呂蒙誅鄉人,外龍刑馬謖,玆所謂設而不犯,犯而必誅。誰為如此?
兵眾孰強?
杜牧曰:上下和同勇於戰為強,卒眾車多為強。梅堯臣曰:內和外附。王晳曰:強弱足以相刑而知。張稱曰:車堅馬良,士勇兵利,聞鼓而喜,聞金而怒,誰者為然?
士卒孰練?
杜牧曰:辨旌旗,審金鼓,明開合,知進退,閑馳逐,便弓矢,習擊刺也。杜佑曰:知誰兵器強利、士卒簡練惑者。故王子曰:士不素習,當陳惶惑,將不素習,臨陳闇變。梅堯臣曰:車騎閑習,孰國精粗。王晳曰:孰訓之精?何氏曰:勇怯強弱,豈能一槩?張預曰:離合聚散之法,坐作進退之令,誰素閑習?
賞罰孰明?
杜牧曰:賞不僭,刑不濫。杜佑曰:賞善罰惡,知誰分明者。故王子曰:賞無度,則費而無恩;罰無度,則戮而無威。梅堯臣曰:賞有功,罰有罪。王晳曰:孰能賞必當功,罰必稱情?張預曰:當賞者,雖仇怨必錄;當罰者,雖父子不合。又司馬法曰:賞不逾時,罰不遷列,於誰為明?
吾以此知勝負矣。
曹操曰:以七事計之,知勝負矣。賈林曰:以上七事量校彼我之政,則勝敗可見。梅堯臣曰:能索其情,則知勝負。張預曰:七事俱優,則未戰而先勝;七事俱劣,則未戰而先敗。故勝負可預知也。
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曹操曰:不能定計,則退而去也。杜牧曰:若彼自備護,不從我計,形勢均等,無以相加,用戰必敗,引而去之,故春秋傳曰,允當則歸也。陳皥曰:孫武以書千闔閭曰:聽用吾計策,必能勝敵,我當留之不去;不聽吾計策,鈴當負敗,我去之不留。以此感動闔閭,庶必見用。故闔閭曰:子之十三篇,寡人盡觀之矣。其時闔閭行軍用師,多自為將,故不言主而言將也。孟氏曰:將,裨將也。聽吾計畫而勝,則留之;違吾計畫而敗,則除去之。梅堯臣曰:武以十三篇千吳王闔閭,故首篇以此辭動之。謂王將聽吾計而用戰必勝,我當留此也;王將不聽我計而用戰必敗,我當去此也。王晳曰:將,行也;用,謂用兵耳。言行聽吾此計,用兵則必勝,我當留;行不聽吾此計,用兵則必敗,我當去也。張預曰:將,辭也。孫子謂今將聽吾所陳之計,而用兵則必勝,我乃留此矣;將不聽吾所陳之計,而用兵則必敗,我乃去之他國矣。以此辭激吳王而求用。
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
曹操曰:常法之外也。李筌曰:計利既定,乃乘形勢之勢也。佐其外者,常法之外也。杜牧曰:計筭利害,是軍事根本。利害已見聽用,然後於常法之外,更求兵勢,以助佐其事也。賈林曰:計其利,聽其謀,得敵之情,我乃設奇譎之勢以動之。外者,或傍攻,或後躡,以佐正陳。梅堯臣曰:定計於內,為勢於外,以助成勝。王晳曰:吾計之利已聽,復當知應變,以佐其外。張預曰:孫子又謂吾所計之利,若已聽從,則我當復為兵勢,以佐助其事於外。蓋兵之常法,即可明言於人;兵之利勢,須因敵而為。
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曹操曰:制由權也,權因事制也。李筌曰:謀因事勢。杜牧曰: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勢。夫勢者,不可先見,或因敵之害見我之利,或因敵之利見我之害,然後始可制機權而取勝也。梅堯臣曰:因利行權以制之。王晳曰:勢者,乘其變者也。張預曰:所謂勢者,須因事之利,制為權謀,以勝敵耳,故不能先言也。自此而後,略言權變。
兵者,詭道也。
曹操曰: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李筌曰:軍不厭詐。梅堯臣曰:非譎不可以行權,非權不可以制敵。王晳曰:詭者,所以求勝敵;御眾必以信也。張預曰:用兵雖本於仁義,然其取勝必在詭詐。故曳柴揚塵,欒枝之譎也;萬弩齊發,孫臏之奇也;千牛俱奔,田單之權也;囊沙壅水,淮陰之詐也。此皆用詭道而制勝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張預曰:實強而示之弱,實勇而示之怯,李牧敗匈奴、孫臏斬龐涓之類也。
用而示之不用,李筌曰:言已實用師,外示之怯也。漢將陳豨反,連兵匈奴,高祖遣使十輩視之,皆言可擊,復遣婁敬,報曰:匈奴不可擊,上問其故。對曰:夫兩國相制,宜矜誇其長。今臣往,徒見贏老。此必能而示之不能,臣以為不可擊也。高祖怒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妄沮吾眾,械婁敬于廣武,以三十萬眾,至白登,高祖為匈奴所圍,七日乏食。此師外示之以怯之義也。杜牧曰:此乃詭詐藏形。夫形也者,不可使見於敵;敵人見形,必有應。傳曰:鷙鳥將擊必藏其形。如匈奴示贏老於漢使之義也。杜佑曰:言已實能、用、外示之以不能、不用,使敵不我備也。若孫臏減電而制龐娟。王晳曰:強示弱,勇示怯,治示亂,實示虛,智示愚,眾示寡,進示退,速示遲,取示捨,彼示此。何氏曰:能而示之不能者,如單于羸師誘高祖圍于平城是也。用而示之不用者,如李牧按兵於雲中,大敗匈奴是也。張預曰:欲戰而示之退,欲速而示之緩,班超擊莎車、趙奢破秦軍之類也。
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李筌曰:令敵失備也。漢將韓信虜魏王豹,初陳舟欲渡臨晉,乃潛師浮木甖,從夏陽襲安邑,而魏失備也。耿弇之征張步,亦先攻臨淄,皆示遠勢也。杜牧曰:欲近襲敵,必示以遠去之形;欲遠襲敵,必示以近進之形。韓信盛兵臨晉,而渡於夏陽,此乃示以近形而遠襲敵也。後末,曹公袁紹相持官渡,紹遣將郭圖、淳于瓊、顏良等攻東郡太守劉延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曹公北救延津,荀攸曰:今兵少不敵,分兵勢乃可。公政兵延津將欲渡,兵向其後,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公從之。紹聞兵渡,即留,分兵西應之。公乃引軍行趨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戰。使張遼、關羽前進擊破,斬顏良,解白馬圍。此乃示以遠形,而近襲敵也。賈林曰:去就在我,敵何由知。杜佑曰:欲近而設其遠也,欲遠而設其近也。誑耀敵軍,示之以遠,本從其近,若韓信之襲安邑。梅堯臣曰:使其不能賾。王晳同上註。何氏曰:遠而示之近者,韓信陳舟臨晉,而渡夏陽是也。近而示之遠者,晉侯伐虢,假道于虞是也。張預曰:歡近襲之,反示以遠,吳與越夾水相矩,越為左右句卒,相去各五里,夜爭鳴鼓而進,吳人分以禦之;越乃港涉,當吳中軍而襲之,吳大敗是也。欲遠攻之,反示以近,韓信陳兵臨晉而渡於夏陽是也。
利而誘之,杜牧曰:趙將李牧,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徉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喜,率眾大至。牧多為奇陳,左右夾擊,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也。賈林曰:以利動之,動而有形,我所以因形制勝也。梅堯臣曰:彼貪利則以貨誘之。何氏曰:利而誘之者,如赤眉委輜重而餌鄧禹是也。張預曰:示以小利,誘而克之,若楚人伐絞,莫敖曰:絞小而輕,請無扞采樵者以誘之。於是絞人獲楚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設伏兵於山下,而大敗之是也。
亂而取之,李筌曰:敵貴利必亂也。秦王姚興征禿髮傉檀,悉驅部內牛羊,散放於野,縱秦人虜掠。秦人得利,既無行列,傉檀陰分十將掩而擊之,大敗秦人,斬首七千餘級。亂而取之之義也。杜牧曰:敵有昏亂,可以乘而取之。傳曰: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武之善經也。賈林曰:我令姦智亂之,侯亂而取之也。梅堯臣曰:彼亂則乘而取之。王晳曰:亂,謂無節制;取,言易也。張預曰:詐為紛亂,誘而取之。若吳越相攻,吳以罪人三千,示不整以誘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爭之,為吳所敗是也。言敵亂而後取者非也。春秋之法,凡書取者,言易也,魯師取邿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