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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吕氏真赏楼记】

淞之楼居者以万数,而独吕氏之楼为高等。松之山以百数,而独九山之峰为特秀。楼去九山数千里,近而青出楼者堇尺寸耳。吕氏之子恂从予游,时节觞予,必于楼是登,请名于予,予名之曰“真赏”,且并求言以记。

陶处士于南山,非日日见之,而一日忽见于篱落之间,其曰悠然者,真赏也。王马曹于西山,非日日得之,而一日忽得于柱颊之顷,其曰致爽者,亦真赏也。真赏贵于偶会,固不贵于常得也。山之赏,犹女色之赏耳,自其真而言,解佩馈浆之顷,盖有慕之而不足者;自其厌而言,则朝越白而暮赵黛。而有为之前者矣,故曰真赏贵于偶会,而不贵于常得也。世之爱山一也,在陶、王为真赏,在谢康乐则荒矣。康乐于山,爱之屡而厌之至,其伐山开径,自始宁至临海,汲汲焉求之如弗得,是今日之得,无以餍于前日也。天下之名山,无往不有,是谢公之嗜;无往而不足,计其一生山水间,敝敝焉不得一日以休,则谢公之劳无以偿其得矣,是真赏不得之效也。吁!陶之“悠然”、王之“爽然”也,使日而得之、人人而知之,又何以为真赏不传之秘哉?客登吕氏楼者,犹嫌楼之未尽有山也,予以其求山者谢耳,而未知陶、王之真赏也,故书其楼为赏,而又为之志其说云。

【移春亭记】

吴之练川强彦栗氏,治水亭于何之庄,杂莳花木其间,诸卉未花而有先春而拆者,群花已翻而有逗春而留者。吾尝领客造彦栗,必饮食予其所,且俾侍觞者侍砚征亭名,而并记之请。予命之曰“移春”,客有辨者曰:“黄金白璧珠绮女妇一切玩好之具,世有权力者可不趾而移也。春非黄金白璧珠绮女妇玩好之物,而曷以移云哉?”予为莞尔曰:“客何见之闇乎?自催花有檄,春不在春而在人也久矣。春来而来,春去而去,四时代谢之春也。春移而移,春留而留,吾司之于花木之间,固有出于天时物候之外者,春不在春而在我也。子何见之闇乎?”彦栗起觞予酒曰:“某尝患春不易得,又患得之易失也,闻先生之言,吾之患蔑。”予曰:“未也。忧年寿者恒惧去日之速、而来日之无几也,则将游之外,取大椿之年为吾春也,且徂之易春暮而朝也,曾何益乎?春未至也我将至之,春之尽也我将迟之,至之迟之春暮移而有移者若是,则年暮之引而有引者不如是乎?”彦栗谢曰:“吾因移春而得养生之道,请录其说为记。”

【竹近记】

物之近于人者亦众矣,而近之物有美恶,则善败随之,故君子慎所近也。世之溺于近而败者,声色也、货财也、博弈饮酒也,禽兽草木妖及奇伎巧官之物皆是也。近愈甚,败愈不可胜言。圣人于小人女子,诫其近,余类可推也。嘻!近哉,近哉,可不慎哉?吾里姚生智独以其近者在于竹,而名其读书之斋。

竹之为物,见于《礼》咏于《诗》,而配德于君子者也。生近于君子之物,则与世之近而败者异矣。吾固未占生之善效何知也,吾见生之执谦问道,似竹之虚心也;孝义根于心而道生,似竹之不拨其本也;险夷不贰其行,似竹之历寒暑而不改柯易叶也;其为词赋锵然有金石声,似竹之著凤鸟而叶于律者也。则生之取于竹,而善其德也有矣,宜其于竹也左之右之以为近,而一日不可以谖也。虽然竹特有似于君子之德者耳,生于似君子之德者近之如是,而况其人真有君子之德者乎?生游四方,求君子之人而迩密之,其进德又可量也乎?

书“竹近”之扁者,实南台御史李公好古,与生为忘年友之书也。李公盖吾所谓君子之德之人,生与之游,得其近已。李公由南端业羽仪于天朝,生阶而上之,吾且见生之获近清光于明天子已。竹得已久,稽乎生也哉!

书诸室以为记。至正八年十一月廿八日。

【来德堂记】

庄子正氏,吴兴之衣冠旧族也,蚤年尝游于张息堂、龙鳞洲、甘梅坡诸先生之门,极其学之所究。学成而连试有司,连黜之,乃喟然曰:“吾学之利,果不得施于人乎!君子存心于爱人,不得为良相,愿为良医。”遂又游艺于岐黄氏之家,而名其医室为来德之堂。吴人感其德者,既为歌咏之,而又征记于余。

余谓十年之计种之以木,百年之计来之以德,木未有不种而植,德未有不施而来者。木计岁以近,德计岁以远。计近者,庸众人之所能知。而计远者,非知道君子不能至也。子正氏苍髯皓发,已为五六十岁人,不得于仕,而借施于医。德果报以百年之远也,则庄氏子孙其有食其报者欤!虽然,予闻宋许叔微氏取科名于陈楼之间,喝六作五,以符神人之梦者,以医有功德耳。叔微之德施于人,而来即在其身,是医之来不俟有年之后也。叔微之事信,则子正氏之来德速矣!喝六作五之报,吾其无望于子正乎哉?子正尚以吾言勉之。

【清如许记】

去姑苏西北一百里所,其聚为虞山,又三十里为砫山。砫山之阳,曹氏世居焉。曹氏繇武惠王后六世孙某护驾南渡,其五世孙为今南沙处士文贵,始居砫阳。南沙不仕,善治赀,居而复散,乡之人疋赖焉。子孙食指于千数,占仕籍者十有二三。有名某者为武略三世孙,生三岁而父丧,母夫人张氏力教育底于成。某日奉觞豆,寿其母高节堂上;又稍为园池,以娱其亲,以及其宗戚宾客之宴乐,名其池亭曰“清如许”,门客自眉山师余、永嘉郑采而下,赋诗若干,人持其成卷来,重请予记。

予惟清如许,考亭朱氏之诗语,以兴夫学者之心源也。人之贤不肖,天下事理乱成败,皆系之心源。故君子之学,先焉心源之所自来,为惸不浊,为不舍昼夜,此源之所为清而远也。某也学朱氏学,先治其源,则清如许之契要盖得之矣。源益治,流益清,推诸行事,在隐为夷齐之圣,在仕为伯夷之贤,曹氏之泽不宜衍乎哉?曹氏自武惠德被四海,南沙不仕,善犹及其乡,节堂之行义又有以光继前武、而淑及后人,其泽五世至于十世,虽百世而不替者,固亦有其来之自矣!予既得曹氏之学于清如许,因知曹氏之泽清且远者方来而未艾也,于是乎书。若其一亭台之工、一禽鱼木石之珍怪,赋咏者能言之抑末尔,故略不书。

某字志明,幼以孝闻,长博古喜文,雅善为歌诗,仕至江阴州司理云。

【熙春堂记】

长洲县繇金浮崦东南行四十里,抵六直甫里,其地为吴王茂苑也,至今民乐耕钓,居有水木园池之胜,邻里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识市区官寺者,张氏彦明之家在焉。彦明氏自晋高士翰、至大流处士士居是者,若干世矣。彦明岂弟乐易,孝友之风行于家、熏于里,余尝入吴访天随子故宅,因与天随孙广过其里,彦明治酒食,觞余于熙春堂上。余既为赋熙春诗,明日以记请。

予闻老氏言,治古之民,熙熙然若登春台,盖至德之世,君民之分虽卞,而情未尝不与民并也,故其君南面之乐,民有春台之娱。耕而食,凿而饮,含哺而嘻,鼓腹而游,不知帝力之加于我,此春台熙熙之效也,余犹及于彦明氏之家见焉。熙春既名,遂使延颈举踵指甫里曰,某所乐土也,乐土有某贤士也。吏食君禄而治民,使民不得其熙然者,不愧张氏乎?吾方怪吏近民,使民日畏,畏而怒焉,人大畏伤阳,大怒毗阴,阴毗阳伤,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熙然之春无时而得矣。徒叚叚焉求其迹以治也,摘群以为礼,荡温以为乐,又颉滑解垢以为之教,不知熙然之情其离也远矣!诚使近民者得张氏其人,以熙然之风推之民也,则熙然之治其独为一家之春乎?故余为张氏记熙春,并以识有民社者之愧云。至正己丑春三月三日。

【存拙斋记】

山东黮子益,因余友方仲仁来请曰:“某不佞,少辄有大志,以为取功名如取地芥。已而落魄不偶,尝薄仕于宣政属曹,不能与世之巧宦者相追逐,故归而求诸拙,采杜拾遗之句,自号曰存拙,且以颜于斋居之室。敢乞先生一言,白余所存者。”

余曰:“少陵非存拙也,因拙以存道耳!子益之所存者,在拙乎?在道乎?苟在道,则虽愚必明拙为不拙之拙,而大巧出矣。故老氏子之言曰大巧若拙,老氏子之所谓拙,非杜少陵之所谓拙乎!予尝慨世之功人深中而险侧、秉外而便佞,以笑为怒,以谀为詈,以恭为嫚,以信为欺,奸伪横流不知纪极,岂知巧之极者,拙之阶与。吾观世之善仕、善贾、善医、善百工奇伎,大抵巧之弄,而拙之成其效,至于己躯老家而曾无怨艾。是知拙之存者、道之在,道在而四体无不喻,万物无不备,其为效也孰多孰寡哉?子益之拙愈存,而道愈明,则知圣人之道得于颜子之愚、曾子之鲁者,愚非真愚,鲁非真鲁也。颜、曾之道果在子益,子益之拙又岂真拙哉!”书诸室为记。

【青云高处记】

旂李北去四十里所为青云,横泾大陆,渔梁农舍星分而棋布,东凤山九点与西杨诸峰出没于烟霏空翠中,雨晴暮旦,惨舒异状。临之以层楼,可一览而有者,实为李氏“青云高处”也。李氏观复以里为青云,而其大父又号云岩,故楼以名。予友茅山外史张君雨尝为书其扁,而又以其弟佐从予游,介之以征记。

予谓:“云之为物多变已,而名亦随之,外牴而内青,谓矞;具五色而昭瑞于灵台之上,谓之卿;沛然而雨,谓之油;突然而作,示飏风之兆,谓之炮;舒卷无心,使人望之而不肯从龙以雨天下,谓之白;至其脱林石升天衢、通鸳鸿之羽翼、近日月之光华,枯槁之士仰之以为不可及者,则始谓之青云。云岩公有志泽物,而不偶于世,其所谓云,不过陶靖节之无心、弘景之自怡者耳!某虽不敏,窃有志于与世驱驰,安知吾异日不凌青直上,副吾居之高也邪?然则是楼也,李氏言志券也,匪徒据胜览之要以为高也。虽然君子身居朝廷,则思利其民者,在家则思仁其族与其乡者。观复登斯楼也,见境有秋啼饥冬号寒、官府郁塞而无所白者,使之有以得其生而抒其情,是即青云之覃物也,又何必高有其位,始得为青云之泽邪?观复未任,以余言勉之可也。”

【素行斋记】

邢台张生叔温氏,以“素行”颜其读书之斋。叔温天资廉靖古茂,虽侍父宦南方,为六品秩公子,而朝齑暮盐,读书不少辍,从师取友恂恂然退谨如邹鲁者诸生。以常情论之,叔温当华龄,为贵介公子,宜其衣狐腋裘,日乘千金马,挟弹平康间,与代之河朔少年相追逐,不以为过。而叔温不尔,曰:“吾读书未举有司,一布衣生耳,一言一动奚敢放而僻以于大戾,以贻其亲之忧。”此其素行之一也。叔温侍父在淞,以尝从游于予,且命舟五湖上,招予至“素行”所,见其室中所蓄,惟折脚几席、破琴,一床,经史子书凡若干卷耳。败壁间,他无长物以为娱者。予骇之曰:“生侍父典大县、食厚禄,而素行若是,是诚能行己之素者已。《中庸》言素位而行,以见君子之道,泛应曲当,无时而不在,无往而不达,故其道也易,然世而无存已,易地而无得丧,非圣哲不能,故曰民鲜久矣。今叔温行贫贱于父典大县之时,非希贤希圣自信之笃者不至是。抑素行之目有富贵贫贱,则夷狄患难之不同舜之贫贱,饭糗茹草若将终身,及富贵则被袗鼓琴若固有之。孔子欲居九夷,则曰‘何陋之有’;及遭患难,则曰‘天之未丧斯文也’,若是者,皆素行之至的也。舜人也,孔子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叔温尚勉之!而异时以公卿之器达而在上也,行乎富贵之素者,亦今日素行之推耳!吾未老,尚及见之。”

【笔耕所记】

吴兴钱德铉流寓淞上,揭读书之室曰“笔耕所”。余客淞,至其所,见其一室如穿破舟,上穿下洳,折脚铛鬻,若无出烟之窦,予为之哑焉笑曰:“目不容辨黍麦乎,不操橐耜,不践畎亩之涂泥,恃三寸颖以代耕,所亦非其所已。”德铉起而对曰:“吾笔之不停,犹农之耕不辍也。所非吾所,且不辍吾耕所。苟得所,其敢辍吾耕乎?所弗得所,是农之不幸。遇石田,用力多而得报寡。所得其所,是农之幸。而遇汶阳之腴,用力寡而得报多矣。吾其敢以所非所,而废一日之耕乎?”予韪之曰:“鲁莽而耕者,鲁莽而报;蔑裂而芸者,蔑裂而报。耕患不力尔,何患不得其所哉!抑子之耕也,笔不如目,目不如心,目以耕乎外,大地之谓;心以耕乎内,寸地之谓也。放而大,敛而寸,而后耕之。以笔耕哉,笔耕得其所哉。耕得其所,无往而非。吾托笔之地,又何有小大肥硗之辨哉?抑记礼者有曰礼以耕之,义以植之,学以耨之,仁以聚之,乐以安之,耕之外曰植、曰耨、曰聚、曰安,皆笔耕道也,予尚勉之。”德铉起拜手曰:“鼐之耕也,倘得其所,又得其道,岂惟妻子无饥,虽使天下无莩夫其可也!”

四月八日在云间陈氏邸写。

【改过斋记】

至正九年春,予游淞之明日,邢台张叔温携数客来见,中一人昂然长、癯然清,言议风发可畏,问为谁,则曰袁景文氏也。明日,景文来请曰:“凯先世繇锦城侨兹之先子可潜翁,以诗鸣于淞。先子蚤世,而凯尚幼,力自树立,颇知读书属文。既长,益有志于学,然偏质刚愎,不能龊龊与里闾浮沉。且又不能隐人善恶,时时立物论为臧否,于是与俗寡谐,人亦以此相抵,若有所不容者。今年岁已强矣,欲改是过,故自颜其燕居之所曰‘改过’,而日自省焉。敢求先生一言,以戒吾过,引吾不及,以底于圣人之道。”

予骇然异之曰:“人以过自讳者,滔滔是也,而未有过自揭而求改者。圣如仲尼而幸闻过,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古之圣贤未尝以过自讳,此其所以为圣为贤也。《书》曰‘沈潜刚克,高明柔克’,又曰‘亵友刚克,强弗友柔克’。若子之过,非沈潜也,非亵友也,其过于高明,强弗友者乎。以柔克之刚,二者之过无过矣。然柔鴗茸颓,堕之谓;执雌牧卑转刚而,善之谓也。谢上别程子十年而能不矜,刘忠定别温公七年而能不妄。子信能知过而改,异时复见子松陵之上,昔之刚愎者柔矣,臧否者嘿矣,是子之信能改过也,由此而之颜子不贰过之域,是不难!”

景文起谢曰:“疚疾者多矣,药石我者惟先生一人,敢不再拜如先生教。”遂书诸斋为记。

【敬聚斋记】

云间卫子刚,扁其藏修之所曰“敬聚斋”。余客兹土,子刚首谒见,明日以敬聚斋来请记。

予曰:“昔臼季赞却缺之言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子刚慕却缺之敬臼季之言,足以修身也,故以名之。吾闻刚王大父山斋,以言德著称,官至永嘉别驾,晚年读《易》有得,著书若干卷,行于时。子刚大父立礼公,隐德不仕,闭户养高者二十余年,人慕而不可见,如丹崖青壁。子刚之敬之德之聚,盖有所本矣。而又以敬聚名斋,日修习其中,且从儒先生治《书》《诗》《经》学,著之笔椟,蔚然有章,此非德之所以聚于德而发为英华者欤?然子刚贵介子弟也,一日之间,声色过乎前、便佞随乎后,狗马珠玉之好杂然集乎中,所以应之者,或不能不颠冥于造次之顷,则敬以欲而败者不少矣。子刚益能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视不牵色,听不牵声,谈不牵味,芳不牵臭,日引而月长之,其所以聚其德者,尚可量也哉?鄐缺子一田丁也,因敬而阶乎仕,灭其先恶,为晋国军大夫。矧子刚素承先德以积敬,又当国家文明之运,异时不遇知己则已,苟一遇焉,其不居高位食禄为时名卿乎?区区春秋一国之士,又曷足俪子刚乎?子刚尚以吾言勉之而已。”

【安雅堂记】

去淞之西一舍近田泖,去泖之西三里近曰蒸溪,蒸溪之上有世家曰曹继善氏。其先自宋文恭公后五世孙,其繇温之许于淞。今子姓有称贞素处士者,余未识之;其从子继善。继善且邀余至其所居堂,堂以“安雅”名,盖侍书学士虞公集之大书也。应奉陈公旅既为堂文,而犹以其言未竟,复征预言。

余读《荀卿子》,因论君子小人注错之当与过也,遂有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喻,以喻君子之安乎雅,以是为非知能材忄荏苒也,注错习俗之节异焉耳。君子之安于雅,非习之专且素,能尔乎?继善博雅君子也,非雅不言,非雅不动,非雅不视听,盖亦习而专,专而素,而于注错之间当而安矣。不然,吾惧继善之于雅,强越儿而安楚、强楚儿而安越,其得谓之安乎哉?帝尧之史曰安安,皋陶之谟曰安止,论者以圣人安于自然。志君子之雅学者,使注错之当而安,如越楚人之安越楚也,去圣人之安,其隔几何哉?抑予观郭、谢之事,而有以明习俗之节。林宗之巾偶然为雨垫,而人效之为垫角,安石鼻不幸病塞,而人效之为拥吟,彼非不知巾之雨垫、而鼻之病寒,亦安于名流之习焉耳。继善出仕于首教之地矣,安雅之雅,不唯淑己,且将及人,诚能使其人之慕继善,如人慕郭、谢,则继善之雅,所渐者易矣,所覃者广矣,岂独以之名堂哉?惟继善勉之。

【邵氏享德堂记】

松之西折而南曰钓滩,钓滩之南大泖,大泖之支流又南趋而东曰杨港,邵氏之族居焉。踞居之北一里所,水四面合,中起林阜者,实邵公翠岩处士之兆也。公生前自营竪,仍筑冢舍而构亭,其前为荐祼之地,且诫诸子曰:“冢舍地卑湿,林木疏理易朽坏,我百岁后必亟葺之。”及兹未四十年,而亭已弊,某且老,痛念父言在耳,重以本支日蕃、展拜之地隘,于是一撤其弊而新之,凡若干楹,视旧规加闳且崇,如于某年某月某日,迄是年某月某日告成,取古语阴德享荣以及子孙者,名堂享德焉。公之曾孙焕,以尝与予游,遂将父命来请记。言礼者,墓下庐不祭,必反虞于庙。自庙制废,而上冢之礼实重于汉之人,余尝议之矣。礼不墓祭者,以体魄为无知。虞而反庙者,以魂之爽者在焉。夫蓍株龟甲朽有年岁,而狎者出焉,谓体魄为无知,可乎?孔子之家孔里,鲁子孙世世祠之不废,则知汉人展墓之礼,为爱之切、厚之至也。吾闻邵氏自翠岩公而始大,公天质深厚,不事表襮,虽善理生致富饶,而绝去侈靡之习,敦行孝谨,而仁及乎宗族姻友,里称为德人长者无间。尝建书院瑁湖上,祠先圣像其中,立义塾于乡,割己田若干亩,教养里中儿,构三径桥以济病涉。公之修德于己,而覃于人者如此,宜堂以享德名。德厚流长,而泽及乎子孙。公之德也,岂止荣享一己而止哉!传曰盛德者必百世祠,吾知邵氏之德施于前,子孙食其报于后,享有世德者远矣。虽然,人之种德如艺树然,老人种之,少者用之,然少者不又为后人种之?吾知其用有时而为之矣。为子孙者,其可视先泽自怠自修乎?公之子某,既克家如公;而孙某,又尊德乐义,光于前闻人;曾孙某且笃孝明经,尝选于里矣,使益勤不怠,则世种其德,而世世享焉,邵氏之后益昌而大,盖可占矣!《诗》曰“诒厥孙谋,以燕翼子”,邵氏之先以之。又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邵氏之子孙以之。

【不碍云山楼记】

予尝北渡杨子访金山之胜,而不知淞之南又有所谓大金、小金出没于云海之中,如壶峤之在弱流外也。至正九年春,余抵淞之张溪,溪之东有大族为杨竹西氏居之,南偏其楼曰“不碍云山”。竹西宴于楼之上,窗户四辟,万顷之云、两鳌之岛,皆自献于眉睫之下,其所名也固宜。竹西且举酒属予,以记请。予谓云山之奇观,不得于近,而得于远。远非至高至明之境,无以得之。有其境矣,而非至高至明之人,则亦无以得之也。竹西脱去仕累,归讨幽事,稍为园池亭榭以自娱,以及其客之好事者。是境为高,人副地胜,云山之观虽然远在万岛之外,犹将有之,况去不五十里者乎?然览云山以自粗也。而览云山以微,则小是也。今夫云之大也,肤寸而起,塞乎六合,不崇朝而雨天下。及其细也,退藏于密,莫得而迹焉,是云动未尝无静也。今天山之小也,一拳石之多;及其大也,草木生焉、宝藏兴焉,是山之静未尝无动也,此非会之于心不能。竹西风日佳时岸巾楼上,手挥五弦之余,与一二解人谈至理,既以八窗不碍者辟于目,复以八荒不碍者洞于心,云山之观尽矣、备矣。竹西怃然若有得,起举酒而自歌曰:“海之云兮油油,雨我田兮有秋。海之山兮离离,障我流兮东之。”又歌曰:“云之动兮跹跹,吾与云动兮,动而不迁。山之静兮层层,吾与山静兮,静而不停。”并录其歌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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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本女性文学读物,主要介绍了老上海二三十年代以张爱玲、苏青、阮玲玉为代表的一批为当代人所熟知的文艺界、演艺界等比较知名的女性。该书情感细腻,以动人的笔调介绍了老上海知名女性的成长经历、情感经历等,宛如小桥流水的叙述风格使人们对那个时代的上海的知名女性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该书把主人公们刻画进了一幅宏大的历史画卷中,富有一定的时代气息。阅读这本书,读者将从老上海的知名女性的经历中感受到她们的喜怒哀乐,从而对人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 Fated (Book #11 in the Vampire Journals)

    Fated (Book #11 in the Vampire Journals)

    TURNED is a book to rival TWILIGHT and VAMPIRE DIARIES, and one that will have you wanting to keep reading until the very last page! If you are into adventure, love and vampires this book is the one for you!
  • 东方红

    东方红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异能与异兽

    异能与异兽

    二十年前的大火,是天灾还是人祸,异能者和异兽谁才是罪魁祸首,天赋,努力,阴谋围绕着这个世界。
  • 拽上王爷去种田

    拽上王爷去种田

    现代中药师穿越到异世,竟成了摄政王府的侍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不爱美人和家花,偏宠青楼女子一支秀。那正好,殷璃飞为了自由身触怒君言。果真如了意愿,屁屁开花,被扫地出门。可乡下的生活似乎也不如一开始想象的美妙——生父的懦弱,嫡母的刻薄,姐妹的算计……无非是不想让她这弃妇再进家门!没关系,姐有手有脚有现代人超前的知识,还怕不能生存?从今起,誓将荒地种出瓜,臭水沟里种出花!地理摇钱树一晃,金银元宝滚滚来……可是计划刚开始:老天爷,这个遍体鳞伤,生命垂危躺在我家柴房的美男又是谁?!=========吾是被雷劈的分割线=========进村第一天,把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秀才、丞相门生扎成稻草人插在田中央!进村第二天,女流氓公然养男宠,还一养就是俩!进村第三天,生父嫡母被气病,宣告将其逐出族谱!第四天,女恶棍之名横霸乡里……【花絮一】某女:姐家不养闲人汉,谁想留下?圆溜溜的给姐滚去地理拔草去!路人甲:殷家的弃妇眼睛给狗吃了,美男如斯怎忍心如此虐待!路人乙:放开那丛草,婶来!路人丙:可怜见的,好儿郎啊,跟本小姐回家去吧,有鱼有肉有暖炕……绯闻男宠一:=.=!!娘子,本王先去洗碗成不!拔草的事情,咱晚上再说!某女当即吐血三升:呸,谁是你娘子?!绯闻男宠二:你们谁也不用去了,飞儿,院子里的草我都帮你拔光了!某女当即望向院落,却只见原本绿油油的菜地一片光秃,顿时昏迷倒地。【花絮二】兵临城下,某男某女却高楼饮酒看着风景吃烧烤。兵丁甲:王爷,我们被包围了!某男懒洋洋道:本王看见了!臣子乙:你这昏王,如今被美色所惑,注定倾国倾城毁我城池。某男:正合本王意!某女自顾自撒着香粉翻着蘑菇:啧啧啧,胡蛮人的身材都不错啊!瞧那肌肉,瞧那蛮腰……某男挑眉:都请回去予爱妃耕地种菜挖药如何?兵丁丙惊:王爷,他们有土炮长枪!某女微微一笑,抬手间,千军药倒!某男眼看排山倒海睡了一大片的敌军,勾唇一笑:大人高见,倾国倾城舍吾爱妃其谁!臣子一头栽下墙头!【本文一对一,男女主身心干净,简介无能,但求收藏……】
  • 宣和书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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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凰谋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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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人不给活路,那便自己走出一条活路,他日为女帝,凰谋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