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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一月

筠倩之归,余固深疑之,盖事之允否,只须一言相示,何必皇皇作归计。其归也,余知其对于此事,必处反对地位,或梨影之函,逼之已甚,彼乃星夜驰归,以为抗阻之计耳。讵彼既归之后,只有赞成之表示,并无反对之行为,此中真相,无从推测。噫!孰知不可解之事,又有更甚于是者!倩筠之归,兹已两星期余矣。假期已满,仍不回校,无事羁留,是又何故?余心滋疑,以问鹏郎。鹏郎曰:“筠姑不欲再赴鹅湖,日前已有退学书上之校长。阿母劝之急,乃哭泣不食者数日矣。”

余闻是言,怀疑益甚,意筠倩固青年有志之女子,何为中途辍学?又何为而哭泣不食?是彼心中必有不得已者在。所谓不得已者,必无他事,意者此意外飞来之一纸婚书,足以灰其求学之心,而动其终身之感耶。若然则彼又何为而见允?岂彼之见允,全由强致,绝无一毫自主之权耶?

夫崔翁固不尝言筠倩乃醉心自由者耶?醉心自由之人,必不愿与未谋一面之人贸然订婚。其允也必受梨影之强迫无疑也。梨影逼之使允,彼虽不得不允,而心实相违。故事成之后,不禁慨念身世,百感茫茫,无复作进取之想。

大凡青年女子,以自由为性命,一旦失却,未有不抱悲观者。是岂独筠倩为然?惟此事之主动,责任全属梨影,彼固无心,余岂有意,明知其为大错而铸之,是诚何苦。余与彼实同为傀儡,而余更过之。梨影之意,彼莫能知。彼心或且怨余,而余又将谁怨耶?余至此一块疑团,固已自为打破,为之怅惘而已。乃未几而筠倩之一腔心事,竟藉他种之传导力,和盘托出于余前矣。

星期午后,独坐苦闷,将出后户,而散步于草场。行经后院之门,忽闻院中风琴之声,悠扬入耳。审之知声出东厢。此时院内寂无一人,因潜步至窗外听之。俄而歌声与琴声并作,泠泠入听。比歌歇而琴韵亦铿然止。余初不审内为何人,闻歌而后,余身乃大震,盖抚琴而歌者非他,筠倩也。其歌盖自伤身世,不意为余所闻,而彼之心事,乃于琴歌中曲曲传出,不啻向余面诉也。歌凡六章,当时揣得其字句,今追忆而录之。阿侬生小不知愁,秋月春风等闲度。怕绣鸳鸯爱读书,看花时向花阴坐。呜呼一歌兮歌声和,自由之乐乐则那。

有父有父发皤皤,晨昏孰个劝加餐。空堂寂寂形影单,六十老翁独长叹。呜呼再歌兮歌难吐,话到白头泪如雨。有母有母土一,母骨已寒儿心摧。悠悠死别七年才,魂魄何曾入梦来。呜呼三歌兮歌无序,风萧萧兮白杨语。有兄有兄胡不俟,二十年华奄然死。我欲从之何处是,泉下不通青鸟使。呜呼四歌兮歌未残,中天孤雁声声寒。有嫂有嫂春窈窕,嫁与东风离别早。鹦鹉凄凉说不了,明镜韬光心自皎。呜呼五歌兮歌思哀,棠梨花好为谁开。侬欲怜人还自怜,为谁摆布入情天。好花怎肯媚人妍,明月何须对我圆。一身之事无主权,愿将幸福长弃捐。呜呼六歌兮歌当哭,天地无情日月恶。余闻此歌,益恍然于筠倩所以退学之故。而此事之出于强致,益可断言。惟事属于余,余岂能遽置不问?梨影强余,又复强彼,余心固不属之彼,彼心亦不属之余,以绝无爱情之人,而有夫妻关系,结果之恶,又何待言!

然余初无误人之意,人为余主其事,而使余蒙其恶,余心何甘?且冥冥之中,又负一无辜之女子,人纵不怨余,余亦无以对人。矧怨情已露,将来余心或能自转,而彼意难回,终难得倡随之乐。即彼亦鉴于已成之局,匿怨为欢,不叹遇人不淑,彼能安命,亦徒增余心之隐痛。所谓幸福者,又复何在?梨影此举,诚所谓弄巧成拙,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也。虽然余实不能无过,梨影苦苦逼余,余若坚持不允,不过伤彼一人之心,而余反可藉以割弃此无聊之情绪,事宁不佳,顾此情余终不能割弃,彼亦不望余能割弃。百转千回,成此一局,欲求全而不全者愈多。

余知彼殆未知筠倩之心,若知之者,当亦立罢此议。彼亦非存心陷人者,何为而若此?今事无可挽,而怨苦之音,已憾余之耳鼓。使梨影闻之,又当如何?余兹他无可怨,可怨者惟彼。彼实误人,又岂能免人之抱怨耶?筠倩之心事,余于琴歌中得之。梨影与之朝夕相处,岂独一无所闻?彼不与余通讯者,又六七日。前呈五律,不得其和章,可想见其近日心情,且复大恶。余欲有以诉之,乃以恐伤彼心,不敢下笔,待至今日,而彼书来矣。得君诗近一旬,未有只字复君,君或深滋疑怪。顾我意且欲与君从此辍笔,不复事此无聊之酬答,以收束此情,别开新局。

嗟乎霞君!亦知我近日辘辘寸心,又陷入愁忧烦恼之中耶?我与君所图之事,当时固欲偿君幸福,且为筠姑得佳婿,今乃知其大谬。筠姑归来之日,对于此事,初不甚愿。我力以利害说之,彼始意转,固谓我志已遂,从此可以报君矣。乃事成之后,筠姑见余,倏变常态,至今未见其欢笑,且又无故退学,使垂成之业,隳于一旦。我又劝之,彼乃侃侃而言,谓求学为女子之天职,自由亦女子之生命,今自由已失,求学又复奚为?我闻此言,惊惧不能置答。夫我爱筠姑,此事实不仅为君计。以君之人品学问,固足以偶彼,而彼竟以失却自由,郁郁至于如此,则我诚误彼矣。今大错已成,无可挽救。

善后之计,责任于君,我已无能为力。盖彼非有所不慊于君,不过以结合不出爱情,异日恐无良果。君苟垂念及之,则彼心自慰,而我亦可告无罪矣。我今愿将君历来倾注于我之爱情,完璧奉君,君为我偿之于筠姑,勿使彼含怨望而减少其一生之幸福。我所求于君者,鹏儿得君训迪,或非无望,此后尚望贤夫妇并垂青眼。至我之一身,不敢相累,虽未能即死以谢君,而其期正复不远,深望君勿再念我,能绝我者,我尤感君至于无既也。

书不尽言,惟希谅察,梨影叩叩。此一书也,若在平时得之,初无轻重,而在此时,则余实不能复耐。彼既误人,乃欲置身事外耶?余与筠倩势无可合,与彼则势无可离。彼自误筠倩一生,乃欲余移情偿之,抑何不谅余心之甚!余情而果可移也,则彼亦何必为此求全之计。彼非不知而为是言,不过为筠倩一人之故,抑知此事非筠倩所愿,亦岂余所乐从?彼既于事前强余,复于事后要余,是彼之爱余,乃不如其爱筠倩也。

余思至此,心为大愤,则不复顾虑,援笔作答书曰:来书阅悉。筠倩之不满意于此事,余亦侦知之。人各有志,胡可相强?此事本由汝一人之主张,齐大非偶,余岂不知。而汝既欲之,则余复何辞?今汝虽已知其误,而悔已无及,又谁教汝为庸人之自扰者?嗟乎梨影!余实怨汝矣。筠倩汝所爱,汝奈何以彼属之无情之余,而使彼失其幸福。彼之幸福,由汝失之,自当由汝偿之,又奚求助于余者?汝书云云,岂欲脱自身之关系而陷二人于不堪之境耶?造意者汝也,非余也。一重罪案,汝一人酿成,余心匪石,又胡可转?如何挽救,汝自图之。

余爱汝,决不任汝脱离,决不受汝愚弄。汝休矣,恋余耶?绝余耶?余均不问。欲出奈何天,除非身死日。汝其知之。梦霞手复。书竟,更附二律于后:

此日先知我负心,为他人赋白头吟。

非求赵氏连城璧,原为中郎焦尾琴。

岂意聪明皆自误,早知烦恼不来寻。

而今欲悔应嫌晚,何必频将谰语侵。

回头何不想从前,月老红丝本误牵。

只恼春风太无信,可怜秋梦已如烟。

卿多遗恨何多事,我少真情亦少缘。

还望加餐知自爱,拨开情障见青天。

此书此诗,逞一时之忿,语语唐突,知必不堪入梨影之目。既发旋悔,三日不得消息,余日益徨无已。至第四日黄昏时,坐对一灯,正涉遐想,鹏郎猝至,以一帕裹物掷余案上,返身遽奔。余拾视之,裹者系一旧帕,啼痕斑斑,满渍其上,知为梨影常时拭泪所用。不待展视内藏何物,已觉魂飞胆碎矣。启裹则有诗稿一册,青丝一握,泪笺一纸。诗稿即为余之《石头记影事诗》,此诗自梨影携去后,余从未取索,今忽见还,不知何故。而截发相遗,又属何意?仔细一想,已明厥旨。梨影殆欲绝余,此为最后之酬赠矣。则含泪取来笺阅之。君多情人也。梨影饫君之情,愿为君死。而自顾此身,已为有主之花,难受东风抬举,无可奈何,出此下策,冀以了我之情,偿君之恨。双方交益,计至得也。不料因此一念,更堕入万重暗雾中,昏黑迷离,大有怅怅何之之概。

所藉以自慰者,君固深知我心。我为君故,虽任劳任怨,亦所不辞也。今读君书,我竟不能自解。君言如此,是君直未知我心也,是君心直并未有我也,亦知我不为君,则罗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妇,何预我事,而为此移花接木之举耶?呜呼!君与我皆为情所误耳。君固未尝误我,我亦何尝误君哉?今君以我为误君,我复何言!我误君,我不敢再误君。君怨我,我却不敢怨君。半载相思,一场幻梦。嗟乎霞郎!从此绝矣。《红楼影事诗》一册,谨以奉还,断情根也。青丝一缕,赠君以留纪念。不能效陶母之留宾,亦不愿学杨妃之希宠,聊以斩我情丝,绝我痴念耳。我负人多矣,负生负死,负君负姑,负人已甚,自负亦深。

而今而后,木鱼贝叶,好忏前情。人世悲欢,不愿复问。望君善自为谋,鹏儿亦不敢重以相累,人各有命,听之可也。本来是色即空,悟拈花之微旨,倘有余情未了,愿结草于来生。余读此书,乃深悔余之孟浪。余于梨影,向以含忍为主,不敢重言以伤彼心,何以此次一时愤激,不谅至此?亦知彼阅余书时,芳心若何其辗转?痛泪若何其纵横?余百不一顾,贸然下此无情之笔,又何怪彼还诗赠发,亦以无情之举报余也。且姻事虽由彼主动,然彼不为余,又何由发生此议?任劳任怨,良如彼书所云。余实误彼,乃复怨彼,使彼寸寸柔肠,一时断尽。余诚为情场中之忍人矣。顾此时彼已决绝,余复奈何?余书固不能无罪,然彼亦有误会之处,是乌可以不辩?思至此则伏案而哭,痛极几不可耐。

良久掩面起,取一素笺,咬破指尖,蘸血作答。书曰:呜呼!汝绝我耶!汝竟绝我耶!我复何言?然我又何可不言!我不言,则我之心终于不白,汝之愤亦终于不平。汝误会我意而欲与我绝,我安得不剖明我之心迹,然后再与汝绝?心迹既明,我知汝之终不忍绝我也。

前书过激,我已知之。然我当时实骤感剧烈之激刺,一腔怨愤,舍汝又谁可告诉者?不知汝固同受此激刺,而我书益以伤汝之心也。我过矣!我过矣!我先绝汝,又何怪汝之欲绝我?虽然,我固无情,我并无绝汝之心也。我非木石,岂不知汝为我已心力俱瘁耶?我感汝实达于极点,此外更无他人能夺我之爱情。汝固爱我怜我者也,汝不爱我,谁复爱我?汝不怜我,谁复怜我?汝欲绝我,是不啻死我也。汝竟欲死我耶?汝欲死我,我乌得而不死!然我愿殉汝而死,不愿绝汝而死。我虽死,终望汝之能怜我也。我言止此,我恨无穷。破指出血,痛书二纸付汝。将死哀鸣,惟祈鉴宥。己酉十一月十一日四鼓梦霞啮血书。

次日为星期,晨以书付鹏郎。余亦不复起,伏枕呜咽,昏昏如染沉疴,亦不审梨影阅此一纸血书,又将若何惊痛。大已过午,余倦欲入睡,忽有人步声近余榻前。张目视之,秋儿也,就余问曰:“饭乎?”余曰:“否。我食不下咽也。”秋儿复家探余之伤指,问曰:“痛乎?”余曰:“痛非余指,乃余心耳。”秋儿叹曰:“公子心痛,恐夫人之心,痛且甚于公子也。”余急问曰:“夫人奈何?”秋儿曰:“夫人与公子同病,亦不食不起矣。顷嘱吾来视,劝公子加餐。今若此,吾将何以复夫人?”

余曰:“吾实不欲食,夫人如问及,可诡言吾已进餐,毋以实告也。”秋儿含泪点首,匆匆收拾盘餐以去。余于是知梨影初非真有绝余之心,故一纸血书,又令彼惊而成病。然则余此书又大误矣。两情至于如此,今生殆难决撒,何苦自启猜疑,徒增苦恼。此番龃龉,余罪实多。夫以不如意之姻事,余尚能委屈从之,则其他何不可以容忍。且大错已成,即多所申诉,亦复何裨?人事万变,后来之究竟,此时亦岂能预料?不如暂置勿问,随缘听命之为愈也。梨影若能恕余者,余愿乞盟夫人城下,永为不侵不叛之臣,不敢再多言以自取戾矣。是晚鹏郎辍读。十二时许,秋儿复悄然至,揭帐低语曰:“公子尚能起乎?”余问:“何为?”秋儿曰:“夫人欲与公子一见。如能起者,可随吾行。”余曰:“诺。”即振衣起,引镜自窥,泪痕犹晕余颊。命秋儿取热水,拭之使净,而双目浮肿,依然作桃子大也。秋儿促余行。余惘然从之。复登醉花之楼,遂与梨影为第二次之见面矣。

余既登楼,仍坐外室中。秋儿入报,旋出语余曰:“夫人病不能起,请公子入内相见。”余此时心怦怦,进退不知所可,顾念梨影切,因亦不避嫌疑,随秋儿掀帏以入。时银隐隐,残焰犹明,鸳帐半钩,鸭炉未熄。鹏郎蒙首而睡,微闻鼾声。梨影则和衣卧衾中,支半身起,欹首于枕,鬓发蓬松,玉容狼藉,婀媚之态,倾绝一世。秋儿挽余坐近床次。梨影见余无言,惟以一双秋波,澄澄目余,不复如前之羞避。既而泪下如散珠,仍注视余而不释,终无一言。余此时亦觉一阵辛酸,直秀鼻观,则与之俱泣。四目莹莹,互视良久。既而梨影向秋儿索纸笔,倚枕书两绝示余曰:

我今为尔再梳头,一半遗君一半留。

情海惊涛飞十丈,如何不许着闲鸥。

血书常在我咽喉,半纸焚吞半纸留。

一局全输休怅怅,此心到底总归刘。

余即依韵书其后曰:

千丝万缕挂心头,人不留情情自留。

从此两情应更苦,伤心莫负旧盟鸥。

啮血成书气塞喉,一身已矣恨常留。

今生犹有未完事,缓死须臾待报刘。

梨影阅余诗,微点其首,泪复续下,向余哽咽曰:“行矣,君用心若此,我终有以报君也。”余起答曰:“然则汝请安睡,余行矣。此后愿勿相猜,是即所以惠我也。”梨影复无语,转面向壁而哭。余不敢久留,黯然随秋儿下楼矣。次日复上两诗于梨影。

春风识面到今朝,强半光阴病里消。

一缕青丝拚永绝,两行红泪最无聊。

银壶泪尽心同滴,玉枕梦残身欲飘。

风雨层楼空怅望,银屏秋尽玉人遥。

时有风涛起爱河,迟迟好事鬼来磨。

百年长恨悲无极,六尺遗孤累若何。

艳福输人缘命薄,浮名误我患才多。

萍根浪迹今休问,眼底残年疾电过。

梨影亦步韵答余曰:

书去书来暮复朝,有肠皆断泪难消。

数行血字非无谓,一握愁丝不自聊。

断梦依依随月落,吟魂渺渺逐风飘。

残灯煮出孤眠味,翻觉蓬山未算遥。

长教怅望阻银河,合是顽痴受折磨。

情债未偿先泪尽,人谋虽巧奈天何。

今生缘会曾无几,此后猜疑莫漫多。

到底踌躇惟一事,寸心片刻几经过。

笔端有舌,已成决绝之词;灯下无言,又下淋浪之泪。一番龃龉,不过更令双方添得几多悲痛而已。今日梨影来书,以死自誓,自谓生平酷慕西湖山水,此后得有余闲,愿与君买棹作浙游,使六桥三竺间,得有吾两人之踪迹,死当无恨。至君之前途,我此后不愿复问,任君所之而已。

噫!梨影欲以一死报余,余宁不能以一死报彼!此情不解,到头亦惟有一死。余意早决,复何靳焉?若夫山水清游,夫岂不愿?一舸鸱夷,追范大夫之遗迹,或即葬身其中,将澄湖一片,为吾两人之墓田,亦一幸事。但未卜今生尚有此机缘否也。赋四绝答之。

已甘寂寞万缘轻,犹有难抛生死情。

此局全输空拍手,更无余力赴功名。

誓须携手入黄泉,到死相从愿已坚。

一样消磨愁病里,明知相聚不多年。

及时行乐即神仙,莽莽黄尘醉梦天。

莫使生前有遗恨,西湖早泛六桥船。

春风旧恨满青陵,冤蝶千年梦未醒。

蔓草埋香身殉日,好留佳话续韩凭。

寒夜孤灯,追思往时,耿耿不能成眠,枕上口占六律,次日录出呈梨影。

对镜终疑我未真,蹉跎客梦逐黄尘。

江湖无赖二分月,环囗空留一刻春。

恨满世间无剑侠,才倾海内枉词人。

知音此后更寥落,何惜百年圭璧身。

飘摇客土足凄凉,更为情人几断肠。

翠袖寒侵天欲暮,铜壶水冻夜初长。

枕边双泪思亲苦,灯下三余课子忙。

无那更阑人不寐,雁声和月到虚廊。

沦落天涯一梦霞,伤心词客旧琵琶。

前途莫问知无路,后顾殊多恨有家。

愁入毫端还作草,泪侵灯晕不成花。

闭门从此无须出,长谢春光万物华。

曾受蛾眉一笑恩,昔年豪气更无存。

镜中人远天犹近,帘外寒多日易昏。

酒力销时霜压梦,笛声动处月惊魂。

今宵情怨知多少,明日诗中要细论。

今古飘零一例看,人生何事有悲欢。

自来艳福修非易,一入情关出总难。

五夜杜鹃枝尽老,千年精卫海须干。

愧无智慧除烦恼,闲诵南华悟达观。

死死生生亦太痴,人间天上永相期。

眼前鸿雪缘堪证,梦里巫云迹可疑。

已逝年华天不管,未来欢笑我何知。

美人终古埋黄土,记取韩凭化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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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德经》是智者的书,更是一本管理的智慧书,它向人们诉说 “道”,论辩“道”,授人以“道”。《管理者每天读点》全新解密了《道德经》中所蕴含的管理方法论,从《道德经》中挑选出200多个影响深远、富的哲理的短句,分为管理者的战术之道、管理者的合作之道、管理者的智慧之道、管理者的修身之道等内容,每小节中既有原文、译文,还有案例分析,能让读者更清楚地了解如何将老子的《道德经》应用在现代管理之中。通过体悟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精髓,继而达到无为而无不为的至高管理境界。《管理者每天读点》由杨云鹏、杨乔编写。
  • 武道圣尊

    武道圣尊

    烈炎神君被人算计,借助偶得异宝转世重生,重新崛起,踏六合,扫八荒,破九宵,凭借大毅力终于杀回龙梵界,报仇血恨,最终成为一方神王,登得武道巅峰!
  • 法律史的视界:梁治平自选集

    法律史的视界:梁治平自选集

    《法律史的视界:梁治平自选集》由梁治平将其近三十年学术生涯中最具代表性的文章编为自选集,偏重于法的历史和理论。梁治平先生一向立足于“用文化去阐明法律,用法律去阐明文化”的法律文化观,拒绝套用流行的历史分期和法律分类去撰写历史,更反对对历史作教条式的裁断,而是将法律现象置于更广阔的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中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