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知未来的机器
我们发明了一台机器。
为此我们花费了无数的金钱和心血。一铲一铲往活动室运进来的运算放大器芯片,还有废了扔扔了买的PLC。堆积如山的元件被清理完毕后,由我怦怦心跳着,焊上最后一组总线,然后按下开始按钮——
“欢迎使用未来预言装置!”
SOS团所有成员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都很清楚眼前这台装置研发成功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一。如果它真的能够顺利实现我们寄予的功能——对未来某一件确定的事件发生的概率进行预测,那我们SOS团就能对我们最关心的外星人能否被发现,核战争是否会爆发等等事件给出预言。
嘿嘿,当然地球和人类的命运有时候并不重要,更为要紧的事,原本是期末考试题到底要出哪道,这节课翘掉会被点名的可能性是多少。
数天以来我们对它是否能够准确预言并不能肯定,比如以后打核战争的概率是十的负八次方,我变成超能力者的概率是零。不过也总有一些欢欣鼓舞的消息,2012年不会有世界末日,北航在一年内超越清华的概率,也总算是有百分之一了。基于这种极低概率事件的无法验证性,我们每个人都说不准这台机器是不是一直都在信口雌黄。
直到有一天,平庸的小胖问了一个极尽平庸的问题,让我们惊叹,这台机器的实力实在不亚于古代的伟大占星家。
“机器啊机器,请你告诉我新学期的数电课用的是不是第四版教材?”
机器的散热片冒出一口热气(这一定是叹息吧),屏幕上闪烁不定地:“好无聊的问题。用第四版教材的概率是99.743%。”
我们在数电课上课前的一刻钟内沦为笑柄,因为大家拿着崭新的第五版教材,说SOS团真是一个很复古的社团,而我们也大为尴尬地笑着。然而就在上课铃声响过之后,老师满怀歉意地说:“抱歉抱歉,同学们我忘记跟大家说,因为学时太少,我们还是沿用第四版更为精炼的课程安排。买了第五版书的同学们去换了吧。”
当时我们SOS团的大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又唱又跳,咆哮公堂,没有什么可以形容这种由衷的欣慰。
于是SOS团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在下课后冲向活动室,一一输入鸡毛蒜皮的个人问题,然后得到了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指导。
“以后得高血压冠心病的概率是81%”,小胖一脸震悚,开始了第七十二次减肥计划。
“再多嘴多舌嫁不出去的概率是62%”,阿黄从此走上了微言大义的淑女之路。
“在北航找到男朋友的概率是0.064%”,于是阿怡叹口气,依旧做自己的冰冷少女。
“英语过四级的概率是0%”,大英气得骂一句:“靠!我英语这么好!搞什么飞机啊!”
机器带给我们无数的热闹,我们的生活也渐渐被看不见的命运所指引。每个人深陷在一个只用等待而不用设计的未来里,这样很轻松。作为一个远见卓识的人,我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就冲着这台不同寻常的机器。
今天忽而读到《读者》上的一篇文章,讲日本发明家野猪刚三郎(名字可能记错了吧)花尽毕生积蓄五亿日元创造了一台机器,这台机器是用来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假如当时我没有去做(或者去做了)某件事,那么现在的我会是怎样不同的境况。发明家很高兴,因为他的宝贝设备告诉他,假如当年他不辞职,就不会成为一个发明家;假如他不和前女友分手,现在那个虚浮的女子就已经移情别恋了。发明家得意于自己一次次成功的决断,于是心血来潮地输入这样一行字:假如当时我没有制作这台机器,那会怎么样呢?
让我心冷的是,机器告诉他,如若没有这台机器的诞生,他就不会损失全部的五亿日元。
而我们的机器也是类似的功能。对未来的预言真的并非好事吗?我忧心忡忡地冲向团总部。
二、大新闻大新闻,两人结婚的概率是99%
地下室昏黄的电灯亘古不变地亮着,但事情有点不大妙。因为小哆没有在打DOTA,小胖没有在吃面,大英竟然拿着一本法语书!我估计是机器爆了。不然哪有人会这么规矩地站着,仿佛古代朝廷上觳觫发抖的官员。他们知道我会拿水果刀来剁人的。
令我讶异的是,机器不仅没有爆炸,屏幕上还挺正常地闪现着一排字,且不看是什么事,概率竟然达到了99%以上。我正在一愣之际,看到沁钟小指头略微指着房间里面,那里竟然端坐着一个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我印象还非常深刻。
她是动漫社的社长。记得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大家集中在小绿园发传单做展板的时候见过一面。SOS团门前冷落鞍马稀,动漫社就完全不一样了,各种COS吸引了无数的新生加盟。那个时候穿着一套日式的校服,栗色披肩发,鬓发上系着两个紫色的小铃铛,左臂上带着个红袖套,精力无限地微笑着迎接新社员的就是她。
我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休息,突然这个女孩子就直接走了过来。
“你们是SOS团?”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吃惊地问。
我受宠若惊地立正站好:“对!这里是特别科学部!”
她微微笑了:“名字和凉宫的团是一模一样呢。”
我完全不知道凉宫,大概知道冷宫,就是眼下SOS团的境况。
她笑眯眯地指着胳膊上写着“团长”两个字的袖章:“就是我cos的这个女生,凉宫春日所创立的社团!这可能就是缘分!”
但是事后证明缘分是不存在的。动漫社和SOS团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我们之后也再没有见过面。
可是,今天她竟然坐在这里,坐在我们SOS团总部的沙发上,沉默不语,容色憔悴,捧着一杯早已凉了的奶茶。一向闪着奇妙光彩的眼睛(一向?不,我只见过她一面而已)此时也很暗淡,似乎含着盈盈泪水。
我和颜悦色地问道:“我们名字是SOS,但是并非救援机构,而是Science Of Speclial,特别科学部。不过既然你有什么事,请说出来吧,动漫社社长同学。”
她小声而没有精神地说:“叫我知夏就好。我找你们社长。”
知夏啊……十分可爱的名字。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我就是社长。”
……
“好痛……”我捂着鼻子蹲在地上。
知夏泪水夺眶而出,摸着头顶吸凉气,说道:“你这个家伙!”
明明是你一瞬间站立了起来,快得就像《功夫》里火云邪神的拳脚,我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鼻子就被你的头撞到了。但既然是你这种小丫头,我让着你好了。
“对不起……”
她突然十分愤怒地说:“对不起你个猪头啊!”
诶?我总觉得她能够这样说话,是一件让人甚感意外的事。不过是撞了一下而已,我就从团长沦落为猪?我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的团员们,看着他们尴尬的脸色,讷讷的傻笑,无所适从的手脚,希望从他们脸上找到答案。
知夏悲愤地流着泪,狠狠地指着那部预测机,口气绝望地说:“你们都在做些什么啊!”
……
于是我慢慢走近几步,想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准看!”知夏一声怒吼,把我震立在原地。
沁钟一脸讨好地说:“总之这件事和团长无关啦。而且,他总会知道的。”
知夏继续怒吼:“知道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才没什么好呢!”
喂喂喂少女啊,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却不能侮辱我设计的机器。至于这台机器准不准,随便举个例子就很明白了吧。我踱着方步慢悠悠走过去,心不在焉地读出屏幕上的一行字,反正这行字也正是最琐碎事情的一种——
“闲晴和知夏以后结婚的概率是99.895%”。
“这这这到底是谁给测的啊!”我的头脑像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哭笑不得地指着机器说。
我的社员们都伸出了食指,指着一个不是自己的家伙。至于这个家伙是谁,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我回过头去赔笑:“知夏,这也没什么关系,呵呵,没什么不好……”
知夏气得大哭:“一点都不好!”
其实我也完全没有信任感,对自己或者是对这台机器。因为知夏的追求者比一个加强连的人还多,结果是他们都没机会获得知夏的青眼有加。
可是我以后竟然要和她成为一家人。
“事情恐怕也没有这么严重,呵呵,我说知夏,这只是咱们社团的内部消息,内部消息。”
知夏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把水杯拍在桌子上。
然后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打开门,登山社和自行车协会的一伙人站成一排,笑着说:“恭喜闲晴掌门和知夏社长喜结良缘!”
砰!我立刻把门摔上。真是不应该低估SOS团的宣传能力——毕竟我们占用过广播电台播音频率来搞社团宣传——这件事应该大概已经传到美国白宫了。
“我要走了……”知夏绝望地说道,站起身来颤巍巍地走出门。如果画成漫画,知夏的身边一定萦绕着一团黑气。说得这么夸张,我心里却并不好受——难道当我家娘子就是这种心情?但是看着知夏形销骨立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异样的情绪。似乎她现在已然是我家娘子,那就不能不哄,不敢不诓。
我尽可能显得很酷地说:“或许是机器出了故障,哈,这机器总抽风的。”
阿黄骂我:“你傻啊!就算是真的出了故障你也不能这么说啊!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我问道:“怎么会想起来问机器这个问题的?”
小胖和小哆互相埋怨。小胖说:“我们想知道北航的美女们和我们是不是会有缘分。校花也被拿来测了啊,不过结婚的概率都在十的负六次方后面。”
小哆也一脸苦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知夏来了。我们随便拿你的名字来测,就得到了这么惊人的结果。当时我们都震惊了,又顺便测了是不是二婚,是不是脑袋出毛病了什么的……”
我一边查看运算记录,发现这个世界上可以想到的乱七八糟的可能都可以找到,譬如知夏是不是利用我来打击男友、获得绿卡、假结婚给老爸老妈看,是不是扯错结婚证了等等。幸亏一切只是揣测,婚姻一切正常——这恐怕才最不正常。
阿黄和阿怡也并没有什么错,她们说她们只是稍微告诉了几个要好的朋友罢了,这些朋友大约有两三百个吧。沁钟他们几个无非是把校内状态改成了“搞笑了!动漫社的知夏竟然是我们晴掌门未来的老婆”,也不过引来了一两千个回复而已。
三、爆炸般的新闻后,废墟般的生活
事态的发展比当年的切诺贝利核泄漏事故更为严重,在学校的影响力也胜过了“SOS团金属钠爆炸事件”。人们遇到我,无非是一脸艳羡,这也罢了。
但是让我比较揪心的是知夏那边的情况。
据说以往每天能收到海量情书的她在这一天的收入就如同金融危机下的股票市场,一路走低,几近破产。有个平时就很奇怪的小子更是直接走到她的面前,说:“把我昨天寄给你的那半块月饼还给我吧。”
听说她一整天都很不开心。
“和我结婚就这么难过啊!”我拉着阿怡到“金凤呈祥”吃慕思,心烦意乱,几勺子就把奶油弄得一塌糊涂,“我就这么讨厌吗?”
“你不懂女孩子的心。”阿怡温和地笑着。作为人气美少女,她应该能给我一些挺有用的建议吧。
“女孩子心中都有个白马王子。现实中的男生不论多好,突然间要和自己终老一生,不论是谁都难以接受。你看,她都没有去告诉老师告诉辅导员说你造谣生事吧。”阿怡安慰道。
我叹了口气,吃了一大口蛋糕:“那还算挺仗义。”
阿怡笑道:“那就不算是讨厌了。但是也说不上喜欢,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罢了。”
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那就什么也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去做,那就……等着结婚好了。”
看着阿怡忍俊不禁的模样,我只好叹口气。
知夏看我的表情永远是怒气冲冲的。中国古人妻子喜欢喊丈夫叫冤家,还是很有道理的。今天叫她来,是要给她看我们的社团调查报告。
“事实证明,这台测试机在当天工作的时候是完全正常的,因为现在无论怎么测试这台机器,结果也总是在小数点后面第五位数发生浮动,这是可信的误差范围。”小哆解释道。
小胖紧接着补充:“而且现在机器的各种参数也一切正常,功能是完好的。嫂子不信就试试。”一顿痛揍之后他知道了说“嫂子”二字恐怕还为时尚早,我估计他忘记预测“今天会被知夏打”的概率是不是高达一百了。
知夏冷笑道:“哼,集体编个程来骗我,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信。”
我只好拿出一点证明来。
“昨天晚上你吃的是苹果吧。”
“没问题,就是,怎么了?”
“昨天中午的报告说你晚上会吃苹果的可能性是87%。”
知夏吼道:“我天天都吃苹果的!”
我吸了一口气:“那么好吧。你学的科目有空气动力学吧。明天布置作业……”
知夏抢先说道:“明天布置作业的可能性是100%,你不用说了!”
我笑着说:“对,但是你知不知道明天会布置哪几道题目?”我说着拿出一张题目单。
知夏略微迟疑后伸手接过去,看完后双眼含泪。如果明天老师真的布置这几道题目,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没办法,科技偶尔不以人为本。一天后,知夏铁青着脸走进SOS团的房间里,把那张题目单拍在桌子上就想要往外走。我和小哆、沁钟、小胖四人打DOTA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没工夫搭理她。于是模模糊糊问一句:“是不是全部猜中了?”
知夏本来不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众人似乎并没有把她内心的痛苦感同身受,而只是潇洒地各行其是,自己的苦难完全没被当回事,还是说了一句:“除了老师补充的题目,书上部分全部命中了,你们真了不起。”
知夏从门外拉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一看,老熟人,计算机协会会长,编程大赛里输给我和小哆的人。知夏说道:“请社长去检查一下他们的程序代码含不含有说到我和闲晴……那个……就会是百分之百的代码段。”
“靠!SOS团的程序会人为嵌入作弊代码?!靠!别杀我啊!”小哆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控制的“月之骑士”被某骷髅王一锤砸死了,心里大怒,说话声也就提高了十几分贝,倒是在气势上压倒了知夏和计协会长。
我才看到知夏在轻轻搓着手,她看起来挺冷。要是按照我的脾气我可以把我的外套拿给她穿走,自己哆嗦着回宿舍。但是我讨厌那种所谓嵌入特别代码的说法。
知夏看看那个站在原地没有动手检查代码的社长,什么也没说,走出门去。
接下来我的生活项目之一就是接受社会各界好男儿们的参观。他们都很想看看所谓知夏的未婚夫到底是何等的一表人才。参观者大都是青年才俊,唯一比不过我的就是“平庸”二字。有富人一脸懊丧地跨上一辆宝马扬长而去,也有诗人抹抹鼻涕,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到:“啊,酱油之神!我只是个过客,归人是那家伙!”还有帅哥推开身边一群簇拥上来的美丽少女,泪流满面地说:“没有知夏,我和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也有拳击手想来和我切磋,这促使了我们SOS团对新式兵器热能刀的研究。
我像动物园里安然睡着的狮子,虽然被某种看不见的铁链拴牢,被众人指摘评点,却依然悠闲自在地打着哈欠,拖着拖鞋游走在凉爽的天地之间,无忧无虑。
初秋的北京总是显得纯净无暇,似乎天空中的云都被我们航模社的小飞机抹去了。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也。说到知秋,我就想起知夏来了,心里不禁有点赌气,又有点恶作剧的开心:哼哼,你就难受吧,总之是要嫁给我的,心情如何就悉听尊便。
有时候看到轻轻偎依在一起的情侣,心想我和知夏的距离眼下就好像太阳和比邻星,虽然说是最近,却也有着好几万光年。不过按照阿怡的说法我只需要等待,这么自由自在,那也很好。
这种内心有底的自由自在,一直到一天夜里为止。
四、夜宴
那天接到阿怡的电话,我匆匆地踏着两片拖鞋奔赴南门外的肯德基。有个家伙在肯德基喝酒,还拖着知夏一起。或者两个人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喝酒的。反正后来就是有事了,知夏打了阿怡的电话,阿怡又打了我的电话。
但是到场的人,除了我和阿怡,竟然连所有的SOS团团员都到齐了。
“你放开知夏!”我吼道。
喝醉酒的家伙身材高大,篮球队员也望尘莫及。整个肯德基的顾客们全部避到了门外,惴惴不安地看着里面的狼藉一片。
“你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混蛋……”
“我说你他妈放开知夏!”我一边喊,一边被小胖和小哆拉住胳膊。
沁钟说:“这个家伙就是那个练拳击的。”
“练拳击的又怎样?”
知夏看见是我,忙招招那只没有被握住的手,让我赶紧走。于是我更加生气了,三分生壮汉的气,剩下七分是给知夏的。你是我未婚妻,我不该救你?
SOS团最像打手的二狗把一根烟点燃,走在我和醉汉中间,冷酷一如往昔。
他说:“我劝你马勒戈壁。”
事后我知道其实二狗想说的是“我劝你悬崖勒马。”马勒在戈壁滩上,那也是一样的意思嘛。虽然意思是对了,说出来就直接起到了极坏的效果。壮汉打过来一拳,掌风呼呼,造诣很是不低。只不过兴许他没练过醉拳,这一拳头仅仅是把二狗嘴上的烟蹭掉了,还把自己烫得暴跳。
“他不听劝。”二狗冷漠如往昔,耸耸肩走回来。
“掌门唱歌给他听啊!”阿黄大声喊道。我内心一惊,心想这么强大的招数用出来,没有堵耳朵的知夏岂不是和他玉石俱焚?
拳头呼地朝我挥过来。来不及解释了,我下意识拿着不知道是谁塞到我手里的东西一挡。壮汉的酒立刻醒了,然后诚恳地道歉。我们接受了他的道歉,还给了他回学校的车费。
“这就是你们开发的热能刀?”我满头汗水地问道。我的部属们都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们给我的这破玩意儿,无非就是个带蓄电装置的电烙铁罢了。
我擦擦头上的汗告诉他们:“我的构想是把氦氖激光器装在受激金属上,然后利用激光的聚焦把刀刃烧成红热化,然后才能像高达那样战斗嘛!你们这把电烙铁算是个啥啊?”
二狗说:“这个拿小发明奖已经绰绰有余了。高温条件下蓄电器的稳定使用,也是个不容易解决的问题。”
总之,SOS团晴掌门,靠着自己研发的新型武器打退了靠着蛮力进攻的家伙,保护了知夏小姐。我志得意满地看着知夏,想得到一个赞许的微笑。
团员们都走了,这里只剩下我和知夏。夜风有点冷,霓虹下知夏的脸庞有些变幻不定,难以捉摸,眼眸中闪耀的不知道是疲惫还是喜悦。
她的手被拉得红红的,我很想拿起她的手轻轻揉一下,但是她既然不需要,我也就懒得讨这个嫌。
《读者》,还是《读者》,我看到过一篇关于爱情的文章,说是男生和女生一直处于若即若离的关系,既不说特别好,也不说很不好。直到有一天男孩心细地为女孩住所的钥匙孔滴了润滑油,女孩子才明白男生的这颗心全是为了自己,于是认可了男生的情意。我想今天的英雄救美,大概会比拿个油壶这么缺乏创意的举动帅上一万倍吧。
我骄傲地露出笑容,买来薯条和可乐放在知夏面前。
知夏一脸正色道:“不忙吃,谢谢。我想问你,你准备管我管到什么时候?”
我当时端着盘子的手一松,东西差点全部洒落下去。这句话实在是大出预料,好像江湖上的大侠救了弱小女子,却得到一句“你何必多事”一般。
“啥?”我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知夏郑重地盯着我:“这些事原本不归你管,不需要你拿那个所谓的概率当做借口,来影响两个人的生活。所以今天的事,我也不会感谢你。”
我把薯条全部倒在自己嘴里:“你说啥?你不是以后要和我结婚的吗?”
知夏继续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把那个概率当回事很可笑。而且,我,很,讨厌,一个用这种无聊的借口来接近我的男生!”
我把可乐一口喝下去:“我也不想把这破玩意儿当回事!不要把自己说得好像是被骗一般,我不是拿那个来骗你喜欢我的!事实就是事实!”
知夏站起来大声说道:“可是完全没有理由会存在这样的概率!我不认识你不了解你不暗恋你!怎么会必须和你结婚?”
我总不至于把餐盘一口吃下去:“那我们不如想办法把那莫名其妙的概率降到极低吧。诚然你很可爱,像你这么漂亮的妻子我求之不得,但是既然相互不喜欢,那么真的没必要非得等到必须要在一起的一天。”
知夏呆呆地愣在门口,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五、三大战役和黑夜传说
第二天正午十二点,我气呼呼地坐在地下活动室的椅子上,说:“不准劝我。说什么珍惜之类的话……对一个完全不喜欢我的人我完全不想珍惜!”
阿怡和阿黄正想说什么,突然间门被推开,站在外面的是横刀立马的知夏。
“那个,我们来吵架吧。”
我心中来气,和我吵架降低结婚概率就让你精神焕发?有意思哈,我偏偏让你吵不起来。
“我说你这个笨蛋……”知夏首当其冲说道。
“我承认。”
“你这个家伙怎么一点脾气也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脾气?”
“你倒是好好和我吵架啊!喂,你也骂我两句吧!”
“你是小傻瓜……”
“我晕!你这个是在骂人还是在说点什么啊!”
二狗敲响了铜锣,第一回合结束,小胖连忙端茶送水。这个小子真是何等奸猾。给知夏的有茉莉花茶还有热毛巾,给我的只有半瓶矿泉水。于是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知夏“嗖”地站起来,就像撞我鼻子那次一样迅捷,骂道:“你还笑得出来!我说你怎么没心没肺啊!”
阿黄有点看不下去了,说道:“喂,知夏,第二回合还没有开始呢。”
知夏同样迅捷地坐回去,抱着手看着天花板,脸嘟得像个小包子。
“继续吵架!你……整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做,就会发明破烂的东西……”
“胡说八道!怎么是破烂东西!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
我把暴跳的小哆压回去,心想吵架的话你们倒是比我容易吵。一边慢慢品味着这句话,貌似正有点相夫教子的唠叨味道呢。
知夏一阻,接着毫不气馁地继续握着拳头说道:“你这个样子半点出息也没有。”
“没办法,目前我不具备制造两弹一星的实力。”
“难道什么都要靠这个说不准的机器来决定?”
“也不是,我从来懒得麻烦这台机器,他算得够慢的。”
阿黄在一旁冷言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吵架啊……”
“我说你给我认真生气!”
我笑嘻嘻地说:“怎么生气啊?虽然是吵架,但是今天你这是第一次和我说了这么多话,共计8句话148个字。我,我不知道怎么生气。”
知夏脸红红地站在原地,半分钟后抓起书包走了出去。第一次的对台戏就这么唱完了,我想赢家大概是我。
“越吵架感情就越好!你要不喜欢他千万别和他吵架啊!”
女生同伴们是这样告诉知夏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知夏采取了相敬如宾政策。
“您好,上课吧?”
我瞪着眼睛看着知夏,然后拿出我们SOS团应对甲流的产品“三米范围红外遥感体温计”指着知夏的额头,体温似乎是正常的。
“吃坏肚子了?”我问道。
“您说笑了。呵呵。”
看着知夏有礼有节地把拎包拎在裙子前面,微微躬身说着,我完全被雷在当地。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说:“如果你真的被气成傻瓜那就别嫁给别人了。反正是我害的,就由我来负责吧。”
知夏原形毕露,先是把书包瞬间砸了过来,然后大声吼道:“你这个家伙别太过分了啊!难得本姑娘对你好言相向,你别不识抬举啊!真是欠骂!”
接下来的数据分析,按照“两个人吵架”的情况发展。
接着就是传说中的“还债战略”。
知夏拿着一个计算器,说道:“你总共给我买了六次早餐吧,每天在楼下瞎喊真是烦死个人。不说这个了,就是六次吧,好的,我加倍还你。”
接下来的十二天内,知夏妹妹都会穿着日渐加厚的衣衫,捧着一个饭盒站在我们楼下。当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众位男生看着我接过知夏手中热气蒸腾的水果羹或是蛋糕,简直是嫉妒死了。这都是些绝对吃不饱但是味道很不错的东西,他们哪知道我肚子饿的苦恼,和这十二天甜蜜早点背后的辛酸。
然而知夏的“还债战略”最终还是失败了。就因为渐渐冷起来的空气让这个身体并不强壮的女孩感了点冒。我在医院里照顾了她三天。
“我并不是想要照顾你的,我只是听说你的女生伙伴都抛弃你了。啊哈,大概是因为某人脾气太坏吧!”我打着呵欠坐在知夏的床边。
“不要你照顾,走开闪开飞开!”知夏对她那些过于无情的伙伴们所谓的“照顾生病的未婚妻当然是未婚夫应尽的责任我们不用去充当电灯泡你们两个人好好相处发展感情”云云实在是气恼不已。
“还债战略”彻底失败,之后的对话按照“两个人吵架”的结果进行最后的数据分析。
所谓命运的红线,就如同一根崩不断剪不开理还乱腐蚀不掉的响当当的红铜丝。为了参考“每一个不幸的家庭都有各自的不幸”的理由,我们一起去了图书馆搜集各种文献资料,《安娜·卡列尼娜》读了很多遍,也广泛征集了学园中流传的分手的故事。然而我们既非恋人,那也就谈不上分手。
“我说,一定是你暗中搞鬼吧……”
某天夜里两个人把借阅的各种书籍读完,始终找不到一个让命运红线出现裂痕的办法。这种故事史无前例书无明文,虽然白纸黑字的情和爱谈了不少,却没有一句对症下药的话。
从昏暗的主楼走到绿园,我满脸郁闷地说道:“你美得很么?我何必拼了老命都要和你生生世世永结同心?那不是每天都要受你这小丫头的气?我看倒是你在搞鬼。”
知夏一时语塞,然后又红着脸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为什么不管用什么办法总是让概率只升不降?”
“这大概是因为你喜欢我。”
知夏气呼呼地往前冲。我在后面喊道:“少女,你借的书还在我书包里。如果你真要一个人走,那就先拿去。”
知夏已经气得语无伦次:“你又没叫我拿……错啦!我又没叫你帮我拿!”
我摆摆手道:“你又理解错了,我帮女孩子拿东西,出点力气,是骑士精神的高风亮节,所谓的帮未婚妻拿东西,那是你想多了。”
“我真的要走啦!”知夏气得跺脚。如果想在思维的发散上打败闲晴(也就是在瞎扯瞎掰的功力上打败闲晴),知夏大概还早二十年。
突然间,周围的环境变得诡异起来,四周微黄却还明亮的路灯突然间闪烁不定,如飓风中的烛火一般,雾气慢慢升腾起来。
“我们——去——十——四——号——楼——自习吧。”草坪上的广播扬声器突然有了声音,哀怨而绵长。
我眼睁睁看着知夏的头发刷地竖起来,心想事有蹊跷,北航历来没听说过什么十四号楼。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终于还是明白了,我叹了一口气。
“十四号楼,知夏,你知道吗?”
“这个鬼才知道啦!”
我不禁大为吃惊:“你居然也明白这一点?那就好说多了。传说十四号楼是北航最为莫名其妙的一座楼,因为前面的数字既没有十一、十二,更没有十三,就这么孤零零地出现一个十四号楼。当年设计这栋楼的俄国工程师在十年浩劫里惨遭不幸,没人知道他的身体去了哪里,当年留下的,就只有一张染血的图纸。”
知夏蹭蹭蹭几步,紧紧地挨着我,不住地发抖。
“真是有趣的故事……呵呵,哈哈……”
我点头微笑道:“没错啊,真的很有趣,更有趣的还在后面。每逢阴历的阴时阴刻,在当年工程师失踪的地方,会出现逆转的血红大楼。所谓的逆转,是指如果站在外面看着这栋大楼,会发现它是朝着地底下长的,就像——”
“就像我们——看——见——你们的——世界,也正是‘倒着长’一般。”
……
“出来吧小哆、阿黄你们几个!”
知夏本来已经晕成螺旋的眼睛终于凝神转正,吃惊地看着SOS团的大家从不远的土丘后面拿着广播扬声器外控制接线板和话筒,还有干冰发烟机和路灯控制终端(这些都是SOS团最古老的发明了),一脸歉疚地走出来。
“我们只是想……让你们……挨得近一点嘛。”
“不需要……”我说得很低沉。
知夏有气无力地说:“这是你安排的?”
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补充说道:“算我输给你了。反正在你看来,晴掌门会做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知夏微笑着摇摇头,说:“不,我相信你。晴掌门喜欢恶作剧,但不是爱骗人的家伙。”
六、最后计策是形同陌路
第二天依然是两个人一起寻找切断未来缘分的方法。知夏看上去有几分憔悴,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哇!我晕!大白天睁着眼睛做恶梦啊!”我说得很事不关己,无非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歉疚罢了。然而知夏却没有生气,只是握紧拳头然后慢慢运气,说道:“我……我……绝对没有一点点害怕。”
“那个,我请你吃重庆火锅吧。据说吃很麻辣的东西能够镇定心神。”
知夏眼中突然泪光盈盈,碎碎念道:“这个月买衣服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没有想到竟然竟然竟然还有机会骗一顿火锅吃。这样不管被吓唬几次也心甘情愿啊。”然后陷入了对自己“看见美丽服装就无法管住自己”的不断声讨之中,眼泪流得好像瀑布一般。
我这才有空看看周围。旁边竟然站着一个看上去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学妹。
大家都知道晴掌门对女生的最高评价不是漂亮也不是美丽,而是可爱。而这个学妹真的完全符合可爱的标准,长发细致柔顺,身高刚好比我矮半个头,穿着卡通风很足的毛线裙子,踏着一双圣诞老人那样的红色高筒棉靴。
知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呃,我刚刚大概是在眼放红心?
“知夏,别瞎想啦,我才不是那啥……”
知夏很大声地咳嗽三下,然后板起脸说道:“呵呵呵,她是我们社的阿婉,她很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一直都想看看晴掌门。想必很失望吧,阿婉。”
知夏终于开窍了!当她和我独处的时候,永远在话题争锋上总是三招之内必败。因为我对于“厚脸皮”、“旁征博引”、“胡搅蛮缠”这三门绝学有独得之秘,但她带个女孩子来助阵,我顿时就大落下风了。
阿婉只是羞涩地笑着,一言不发,既不说失望之极,也不说久仰久仰。
“你们两个,感情真的很好。”
“完全是幻觉!”我和知夏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句话。
阿婉笑眯眯地说:“对啊,我老爸老妈他们也总是每天这么毫不客气地吵架,也从来都是说感情极坏极坏。可说到底谁也离不开谁。”
知夏红着脸,双手乱摆,碰翻书籍无数:“这个不是谁也离不开谁啊!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是彼此不喜欢,但是以后要……结那个啥,所以要想办法破除这个预言啊。”
阿婉摇着一根手指头,说道:“不对哦。如果真的是完全不喜欢,学姐通常不是都会躲吗?学姐每天都能收到一捆情书,却从来没有和谁这么认真地坐在一起说话。”
于是三个人再也不说什么,各怀心事地默默读着书。
回到SOS团已经是晚上八点以后,我直接躺在破沙发上,长长地嘘口气,接过旁边递来的茶,觉得有什么不妥,定睛一看,吓得一碗茶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出……出现了……”
知夏给了我极重的一拳,怒道:“你把我说成是鬼怪?”
“我是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我腿上火辣辣滚烫烫的感觉,促使我继续说道:“茶里面有没有加耗子药?”
阿黄没大脑地来一句:“知夏并不是谋杀亲夫的人……”
如果这句话是由某男生说的,想必那家伙会被一套初段刀法砍成二十八片。
“不是说以后采取的战略是两个人相互不认识互不理睬形同陌路的战略吗?”我说道。
知夏叹口气说:“不是怕你喝了点酒撞死在树上吗?”然后脸颊绯红,“不对,是因为你说好要阿婉加入SOS团的,但是你付完账直接就走了,所以过来确认下。”
我倒是忘记这件事了,所以饱含歉意地对着阿婉傻笑。
知夏拍了拍阿婉的脑袋,然后对我说道:“从明天起,我们就不认识了。那么,要过得幸福一点。”
我竖起拇指,说道:“你也一样,加油过好。”
知夏牵着阿婉慢慢走出去,楼道的风微微灌进来。头有点痛,心里面一片空明,心想这桩麻烦事一定可以在最后的形同陌路中,慢慢消泯的。
因为恋爱这种事,最让人觉得绝望的莫过于两个人一言不发,尤其是一方以害怕的心情躲着另外一方。知夏把这种绝望给了所有追求过她的男孩,现在总算轮到我了。
我拍拍脑袋,难道我刚刚说了“绝望”两个字?我嘴角掠过一丝苦笑,朝小胖道:“给我泡一包面吧,肚子好饿。今晚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吃。”
咳咳。谁叫我本来就没几两银子,还偏偏忍受着敲诈。也没想到看上去身材不错的两个小丫头竟然是如此酒囊饭袋的存在。
在漫漫的蒸汽中,眼眶竟然有些湿润,我想大概还是喝多了吧。
这又是一个微微有雨的日子,天空暗淡,所以下午的天空看上去已近黄昏。
阿婉在我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空荡荡的校园多少有点“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样子,北京的初春也有一层新雨一层凉的感觉。太阳能的路灯吸收的太阳能量并不足,昏暗的光晕暗示着这个错过了的白昼曾是多么阴霾。
“呐,我说晴掌门,如果我们做一个能够利用雨水发电的装置安在这些路灯上,那该多好啊?”
阿婉是一个真心喜欢SOS团种种胡闹发明的孩子。不管是用来变声的蝴蝶结,还是能自动用蜡烛在地上拼出来“XX我爱你”的小机器人,自动抄写作业的机器。这些我很得意的发明知夏从来没有问过一次,但是阿婉眼中的明媚分明写着自己真的喜欢这些发明,就和我们那么深刻地爱着哆啦A梦充满梦幻的口袋一样。
“是知夏告诉你学校里面还有这么个胡来的社团吗?”我问道。
阿婉郑重地点点头:“是的,就是知夏学姐说的。掌门你看,新主楼的窗口真的好多,像一面大大的显示屏。”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问道:“乖乖地告诉我,你不是知夏安插进来随时查看两个人结婚概率的吧。”
阿婉红着脸摇摇头,握紧拳头一脸严肃地说:“绝对……绝对不是的,你不准瞎想……才没有替你们查那个……”
“那就乖乖告诉我你早上用预言机查的是什么?”
“那个……”阿婉退后两步,紧张得汗如雨下,“啊,是那个,今天晚上会下雨的概率呢,果然很准啊,哈哈哈。”
“噢?哼哼哼,我看一定是知夏……”
“老是知夏知夏知夏!掌门你明明这么喜欢她那就不要形同陌路了吧!”大声吼出这句话以后,阿婉自知失言,把脸扭向一边。
再迟钝也能明白这句话和害羞死了的阿婉妹妹是什么意思吧。刚刚说了四句话,提到三个知夏,这是严重的失误啊……雨滴滴到我的脸颊上都可以迅速化为蒸汽。
我清清嗓子,问道:“你刚刚说那栋新主楼像是显示屏吧,我有个挺好的主意哦!”
离开知夏已经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吧?自从说好不再见面以后,预言的风波自此而休,我也应该回到和这家伙见面之前的状态了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些恹恹的,精神不大振作。
和知夏去自习室的每一天,做作业都相当勤奋吧,因为“绝对不能被你这个家伙看扁了,以为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和知夏去跑道的每一天,都有很努力地在跑圈吧,因为“我要是跑得还没你一个小丫头快,我是不是该去买块豆腐撞死?”
和知夏去图书馆的每一天,都有很刻苦地在读书吧,作为一个半文盲的我突然间文化素养突飞猛进,因为“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科学小怪人除此之外和野蛮人也没什么区别,不懂才情的家伙吧!”
但是现在,似乎什么都不想做。仿佛和知夏在一起,除了吵架之外,还做了好多事,浑然不觉,竟然多了好多回不去的感受,慢慢隐现。
当时每天都会因为知夏的一个Q而热血沸腾,然后想好一百种把她说到无语的办法。也有可能是等到一个短信,觉得理所当然地应该要这么不断联络,不断斗争。
我才发觉,虽然是吵架,那些日子却过得相当开心。
知夏的校内人气依然还是很高(当然我有技术可以让我不用留下痕迹就可以去逛她的校内),依旧有不少男孩子在那里大献殷勤。但是自从那天开始,知夏就没有在这里留下只言片语,只是默默分享些文章。
门哑然而开,我忙乱地关闭了网页。
“掌门你在睡午觉?”
“呃,嗯。”我想刚刚好可以把满脸的烧红用午睡掩盖过去。
“啊哈,还开着和知夏学姐的对话框……”
我于是明白了两个成语的意思,一个是百密一疏,一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哎呀,这个,这个是……搞错了吧!你看看半句话都没说吧,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阿婉神色有些莫测,有点像小姑娘热切地看好戏的样子,一脸的坏笑,但是明明没有笑意,相反眼中还有点冷冷的意思:“啊哈,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我哼哼哈哈地站起来,望着窗外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是不是要去做坏事了?”
于是阿婉恢复了往日那种纯真活泼的笑意,握着小拳头说:“对,今天我们要去新主楼埋线!”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大作,吵闹得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一般。不知道这个预感是好还是不好,总之心跳得厉害,我翻开收信箱看了一眼。
虽然是等待已久的结局,但是却突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了。
“闲晴,阿婉告诉我两个人的概率已经成功降到很低很低,可以忽略不计了。我……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知道你大概会挺高兴的,但是我没有,相信我,虽然对于两个相互不喜欢的人来说,这是挺不错的结局。那个,以后要抓住身边的幸福。”
我慢慢把手机凑到阿婉面前,勉强笑着说:“小妹子,你果然是个卧底啊。”
阿婉红着脸,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
“这样很好,很好的。我自己不会去看那个概率,永远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要谢谢你的。”我快步走出门去,一脸阳光灿烂,“咱们继续去和校长说灯光演出的事,然后趁着晴天去埋线!”
如果你……会痴痴地等着某个人的上线,
会对她对你的每一句评价抱着极大的兴趣,
可以陪着她一直说话也不觉得无聊(哪怕只是吵架),
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十分有趣,
那么,你就是喜欢上她了。
如果你……会在深夜催她去睡觉,而不是要拉着她一直说下去。
在吃东西的时候把自己最喜欢吃最有营养的留给她,宁可饿着肚子。
从来不说好话讨好她,但是每一句话都是为她着想。
就算是两个人一言不发,时间也能慢慢流过。
那就是爱吧。
看着知夏分享的文章,我这才慢慢地,一句句地,回忆起来。
而随着一句句的回忆,才慢慢觉得自己不过是虚伪至极地把商量分手的事当作借口,其实明明每一天都过得那么高兴,明明那么希望和知夏吵吵闹闹地过下去,就算没有山盟海誓,也依旧不离不弃地吵嘴斗争。
不然何以总是会在梦里面提到知夏的名字,总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等待着一句话:我们不要这么形同陌路了,还是回来一起横眉冷对吧;总是会在和别的女孩子相处的时候,想起知夏把任何一点对我好的地方说成是还债的那份倔强和害羞。
“我讨厌拿概率当借口来接近我的男孩,我觉得这和骗术没有分别!”
我想起知夏当天气呼呼的模样,开始有一点理解了。确实,一个可以热胀冷缩的数字,完全不能代表任何东西。可是经过好多天的相处,情绪早已经有了变化,只不过在我还不想承认,来不及承认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结局。
七、冒险彗星
手中的信号线电了我一小下。我抬头看看天空,不觉已经将近傍晚了。
“晴掌门做事情从来没有这么慢过吧。果然还是……不高兴。”
我略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天晴,却不如平常静美温暖。我既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埋头继续把信号终端接入电脑,然后示意阿婉不要再说。
阿婉叹了一口气,说道:“嗯,我们继续吧,让这栋楼在今天夜里,变得很漂亮。”
就在日暮的最后一刻,接到通知的北航老师们开明地及时撤出了新主楼,因为他们知道在今天太阳最后一丝光慢慢暗淡的时候,整座大楼的供电装置会完全失效。之所以说他们开明,并不是指“识时务”,而是他们对闲晴玩整座大楼电灯的活动表示出异常的支持。
因为我小小的一个计谋——
“这是很具有国防战略的构想。院长你想想如果以后和美国开战的时候,他们白宫的电灯突然通过窗口拼写出‘中国一定强’几个大字,那就很了不起。”
阿婉在我身边嘴抿得紧紧的,紧张地攥着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我轻轻把她的手从电源线上拿开,说道:“替我读秒吧。”
夜幕下灯火辉煌的新主楼突然间熄灭了所有灯光。就在一瞬间恍然可以看见天空星光的时刻,我看见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异常执著地朝着他必须去的方向前进。
彗星怀抱着冰晶的内核,而太阳永远灼热耀眼。本来绝不相容的两种天体,总有这么个特别的时候,无形的轨迹让彗星一度那么接近太阳,长长的彗尾闪烁着明亮美丽的光芒。那么近,近得当所有人都相信彗星会永远和太阳在一起的时候,两颗星又再次远离。
毕竟太阳是一团火,而彗星只是一块冰晶。彗星离去得头也不回,总会流落到宇宙最凄寒的角落。然而,它和太阳扯不断的羁绊,总是会在那个角落,让彗星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太阳的身边。
而宇宙就在这亘古不变的羁绊之中,慢慢地走完喧闹到寂静的轮回。我微微笑了,按下回车键。
新主二十八排的窗户顿时缓缓流过“welcome”,然后是充满孩子意味的俄罗斯方块,一层一层缓缓叠高,然后又一层一层消去。
五角星和庆祝祖国六十周年的献礼也在众人的惊叹和鼓掌声中精彩纷呈。对打的两个小人演变着太极拳和武当长拳,一招一式颇有武学宗匠的意味。
电子宠物就是阿婉的主意了。可爱的小猫在窗户间一格格游走,拍着皮球,慢慢长大。
阿婉在我身边笑得好开心,依稀宛若豆蔻年华年少烂漫,拍着手大声唱歌。
我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阿婉”,然后按下回车键。
对啊,知道我有多么地喜欢你吗?我喜欢你就算缘分走到尽头,还是决定不要放弃,哪怕明知是场冒险,也会继续努力!
“知夏!你听见了吗?现在我堂堂正正,不要任何借口,说我喜欢你!”
这是那天在新主楼的数百个窗口中,寂然流淌过的字。
现在的我,就算是忘记未来预测机给我期许的一段美好姻缘,也无关紧要了。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忘记知夏,无法忘记两个人在一起喧嚣吵闹的每一天。
还有你端来醒酒的茶,还有那些中看不中吃的早点。
还有那张总是很倔强,总是会在好久之后知道自己任性而红起来的脸。
由于晴掌门是个别扭之极,死要面子的家伙,这种话肯定不会在我们必须要结婚的前提下说,以免被认为是抱着一个确定的未来耍流氓耍无赖。
现在我已经和其他所有男生站在同等的起跑线上,那就只好堂堂正正地来追你一追。
总要想办法,在概率小到所有人都否决我们的未来的时候,慢慢地回到你身边。虽然怎么追,我可是毫无头绪。因为从小我就对女孩子毫无办法,觉得她们想法比我诡奇,而且行事更为出人意表,毫无逻辑可言。
我叹口气,摇摇身边空了的可乐瓶,志得意满地从辅导员办公室走出来。挨骂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既然有很强大的院长照顾着我,这最后一句话的胡说八道总还是比上次点蜡烛的机器人差点把整个体育馆焚烧了的事件轻得多。走在清凉的天空下,心中从未如此明净。
总之,大事不好,这次总是我先说出喜欢了,一辈子都会因为这个而大落下风吧。
八、相爱早已注定
“总喝可乐的话,会对身体不好吧。”
声音很熟悉。但是只有这次,我没有平素那般安然镇定。我慌了一下,把手中的可乐空瓶扔到十多米外的垃圾桶中,其准度和精度都是史无前例的。
“那个……哈哈哈,今天风和日丽,惠风和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知夏把脸凑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末了一脸疑惑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如果是因为阿婉说的谎把你刺激成了智障儿童的话,我大概还是不能嫁给你……”
“你说什么?!阿婉说什么谎?”
知夏有点惊慌,退了半步说道:“那个,阿婉她说得不对啊。她不是告诉我们以后在一起的可能性降到零了吗?但是其实,完全就没有下降。”
“哇,我说知夏!”我完全恢复到之前和知夏相处的状态,“你们会合伙骗人啦!”
知夏神色慌乱,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地说道:“绝对……绝对不是我们合伙的啊,听到降到零的消息时,我也……”
“你也什么?哼哼哼……”我已然进入状态,似乎知夏理应被我欺负一般。
知夏突然振作精神,一脸严肃地说:“总之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你就当是知夏派阿婉在你身边实施精神毁灭策略,观察后效,这就是一个计谋吧。”
我把手揣在兜里,轻松地说:“不,我相信你。”
因为我所认识的知夏,不具有这么聪明的计谋啊。
但我还是决定要严肃一点,知夏虽然不具备聪明的智谋,拳脚功夫还是堪称一绝。
“总之,总之……”知夏涨红了脸大声说道,“你要明白我……我之前是从来不和任何一个男生在一起说话说这么多的。但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能……随便就不理你,躲着你,总觉得有好多话是必须要说的。就算是你喝点酒我居然也会揪心,也觉得你总是替我拎东西,看着我吃好吃的东西自己并不开动,真的很……感动。”
知夏深吸了一口气,淡然道:“既然是以后会莫名其妙地在一起,那就一定有原因。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一脸委屈地说:“可是你不是说那概率什么的毫无意义吗?我好不容易认同了这个观点,在得知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我喜欢你,这个时侯你过来告诉我其实这概率还是挺有意思……”我于是泪如雨下,“这不是欺负人嘛!”
“这正是我今天找到你的原因。”知夏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相信命运而慢慢喜欢上一个人,如果他是因为命运而迫不得已要和我在一起,却不喜欢我,那总是好遗憾的。”知夏歪着头,一脸红晕,甜甜地笑了,“可你在命运不支持你的情况下,还是说喜欢我。所以,这就是相互喜欢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小声。
我擦擦眼泪,仿佛在听某种外星小动物说话,似懂非懂。其实完全不明白知夏一直以来的想法。到底未来语言装置告诉我们的未来,带给两个人的是什么样一种涵义呢?
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也都太骄傲。
或许,曾经让知夏痛恨不已的,让我看起来像个懦弱的找借口的人的,是这个接近一百的数字。而后来让知夏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有点儿喜欢我的,也依然是这个接近一百的数字。
曾经让我略微伤感,而伤感历久弥深的,是后来那个接近零的数字。而终于让我明白就算是命运已经离去,也依然可以说出自己喜欢的人的,还是那个接近零的数字。
两个人的两种思绪明明毫不兼容,却依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促成在一起,冰心的彗星和盛燃的太阳,也总有一条不离不弃相互等待的轨迹。
阿婉依旧来到SOS团的活动室,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饶有兴致地对我们说起昨天回去以后,大家对五光十色的大楼灯火表演各种赞不绝口的夸奖。
我却仿佛觉得我和阿婉之间,已经有点隔膜。我拿出那封她留下的信,一个人慢慢地读。
“如果两个人感情这么好,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就不要表现得这么相互间漠不关心。”
其实知夏学姐所托非人,明明是叫我来查看你们以后在一起的可能性,我却用来查看了一些别的未来。可是我和晴掌门未来的缘分,是很浅很浅的。
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每一件发明,和每一个最搞怪的点子。
至于骗了你和知夏学姐,心中很过意不去,就是得知以后和晴掌门你最多是兄妹,很想整一下你们两个。我想看看你们如果被强行分开,会是怎么样的反应。结果两个人都表现得好伤心,果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不过啊,不过啊,我还是愿意看到你们两个人热热闹闹地在一起,永远争吵不休却又不可分离。既然是以后必须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如从现在就相亲相爱吧。
爱你们的:阿婉学妹”
我慢慢合上信封。
阿婉原来一直偷偷查看的,是拥有一个和晴掌门在一起的未来的概率,而不是知夏当年安插卧底的时候,所说的“必须要结婚的可能性大小”。而后者不但是我和知夏都不忍亲眼目睹的数字,而且阿婉总共也就看了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这个总高得令人绝望的数字,阿婉一直不忍卒视。
但是这也无所谓了。自己的妹妹,总不至于会生她的气。
因为“闲晴和阿婉成为要好的兄妹的可能性是99%。”
尾声、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既然是以后必须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相亲相爱吧。
知夏笑了,笑容和普通恋人中的女孩不大一样。不是故意的可爱,不是期望用这份笑容来牵动对方的心和思念,而是仿佛她和我一千年之前就熟识,平静而亲切,如同每一天的蓝天一样明净柔和。于是我轻轻拽着她的手。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结局,却是一个很喧嚣的开始。
用机器来测试缘分,并注定在一起的两个陌生少男少女,由相互不爽到慢慢相亲相爱,由于少男少女之间意识形态的巨大差异,其间争吵不断故事不绝,并非才子佳人或者私定终生的古本故事,也并非缘分不够红线乱搭的情感悲剧,不属于《红楼梦》、《西厢记》和《玩偶之家》以及《茶花女》,故而记录在案,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而SOS团,掌门闲晴和太上掌门知夏小姐的故事,仍将在喧嚣的校园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