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泽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玩世不恭的神情,“因为,我喜欢你,梨容。我喜欢你,胜过喜欢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
朗泽看着她,深情地说:“梨容,我对你是真心的。”
梨容看见朗泽深情的眼眸,惶然之下竟无言以对,只觉得胸口处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澎湃起来,仿佛预示着什么祸事即将降临……
朗泽走在前面,始终跟梨容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出了竹林。
“梨容,你要到哪里去?我送你吧。”
梨容小声回答:“我要去六角亭,我的丫鬟还在那里等我,不劳烦殿下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怎么行呢?你一个女孩子,这里这么偏僻……”朗泽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还是信不过我,是吗?”
梨容忙不迭地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殿下。”
“一点也不麻烦,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梨容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展开笑颜,一时间,朗泽竟有些愣神。她不再是冰美人,至少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温柔。
朗泽在陶醉中失了神,情不自禁地走近她。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姐!”
朗泽猛地惊醒,抬头看见不远处厚木带了一个丫鬟跑了过来。朗泽不由得庆幸丫鬟出现得及时,不然自己一时情动,不知又该做出什么举动来,再让梨容误会一次,就全完蛋了。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佩兰警觉地看了朗泽一眼,这个浪荡皇子,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朗泽明白佩兰眼神里的含义,不禁有些尴尬。
梨容轻轻地拉拉佩兰,示意她是误会了。
“厚木,你没有去太学吗?”朗泽连忙转移话题,缓和一些气氛。
厚木支吾着解释道:“本是要去的,路过林子听见有人哭,进去一看,是个小丫鬟迷路了,所以带了她出来。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只好陪着她找小姐。”厚木看了一眼偎依在一块儿的主仆二人,不情愿地说:“既然找到了,又有殿下护送,那我也该去太学了。”
厚木刚离开,几匹快马从相反的方向向梨容三人奔了过来。
马在高高地悬起两只前蹄,朗坤端坐在马上,死死地勒住缰绳,而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朗泽身边的梨容。
远远的,朗坤就看见了梨容淡绿的身影,心急之下根本无暇再去看别的人。直到勒马的一刻,他才看见朗泽竟下意识地挡在了梨容身前,而此刻,梨容紧张地盯着朗泽。
她是在担心什么?怕朗泽受伤吗?
朗坤忽然感到胸口发紧,好一阵子才从马上下来,叫了一声:“二皇兄。”
朗泽并没有发现朗坤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埋怨道:“你不是个冒失的人啊,怎么这么大意,差点惊了谢小姐。”
朗坤没有解释,目光复杂地看了梨容一眼。
梨容没有看他,将头轻轻地扭到一边,倒是佩兰满脸笑意。
朗坤微微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下来。
朗泽伸手将朗坤拉到一旁,说:“你别老绷着个脸,吓着人家女孩子了。我送谢小姐回家,你先回宫吧。”
朗坤低声说:“我跟你一起。”
“那怎么行呢?”朗泽急了,冲他挤了挤眼,“我送谢小姐回家,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跟你一起。”朗坤瓮声瓮气地说。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朗泽提高了声音,嚷嚷道:“你先回宫嘛。”
朗坤执拗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犯什么牛脾气呢?等你对谁家的小姐上了心,就会知道,这种时候人越少越好。”朗泽只好低声下气地说,“算我求你了,先回去吧。”
朗坤看了朗泽一眼,又偏头看了梨容一眼,低头上了马,猛地抽了一鞭子,马腾蹄而去,少顷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朗泽的侍卫找到了阿旺,把马车赶了过来。
“上车吧,梨容。”若是在以往,朗泽必然会上前,借机殷勤地托住小姐的胳膊,顺带握住小姐的手,拿捏把玩一番。可面对梨容,他可没有这个心思。他知道她绝不会允许他这样对她,而他也不想这样对她。他尊重她,不仅仅是担心再被她赏一个耳光。
“小姐,六皇子也来了。”佩兰说。
梨容点点头,没有开腔。
佩兰低声地试探说:“我觉得,六皇子比二皇子好多了。”
梨容静静地垂下眼帘,漠然地说:“也许吧。”
佩兰有些不解,小姐的语气,怎么这么平淡呢?佩兰看着梨容,小心地说:“六皇子好像也准备送我们,小姐为什么不让六皇子送呢?”
“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说……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梨容耳边再次响起朗坤没有半点感情的话。她本来的意外、惊喜和激动因为他的话冷却了。他居高临下的态度,泾渭分明的轻视,拒人千里的傲然,让她悲哀地发现,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真命天子。也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梨容眼前又漫起满天的梨花,朗坤的吻依旧是那么真切,恍惚之间却成了一场旧梦。梨容心里的失落,就像抵挡不了的洪水,瞬息之间漫上堤岸。
佩兰以为提起六皇子,小姐至少该有一个笑脸,可小姐话里的沉重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怎么也想不通,那天在交庄看上去情意相知的两个人,怎么在短短的几天就忽然变了样。
六皇子一脸阴沉,小姐也是心事重重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佩兰看着梨容,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了。
皇宫的夜,静谧而阴森。
已经是二更天了,朗坤却一个人坐在准御宫的院落里,满心想的都是梨容。雾水沾湿了他前额的发,可他仍旧一动不动。
那句该死的玩笑,让他懊恼了整整一天。他还记得梨花下,梨容微闭眼睛的样子,如同梨花一般的温润纯洁。可竹林中,她刻意地回避在朗泽身后,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实在令他沮丧。
朗坤静静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梨花香,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谢夫人看见朗坤,一脸的惊讶,“六殿下?”
朗坤点点头,“夫人,打扰了。”
谢夫人连忙将他迎进来,边走边问:“殿下此番屈尊,所为何事?”
“父皇给我出了一个考题,我有些不解之处,特来请教谢大人。”
谢夫人一愣,“哎呀!他一大早就去棋社了,说是晚餐时才回。殿下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去找他回来。”
谢夫人又犹豫了一下,说:“殿下有急事吗?那会云棋社在远郊,来回一趟所需时间较长,如果殿下有急事,不如……”
“没关系。夫人尽管去,我在这里等好了。”
“六殿下稍后,我尽快赶回来。”谢夫人说。
谢夫人本想派管家去寻,又一想,管家只知道大概位置,找起来还得耽误时间。再者自己亲自前去,也显出对六皇子的重视。所以她将六皇子在前厅安顿好,吩咐管家好生伺候,自己就匆匆地出了门。
“你去忙你的吧。”朗坤对身边的管家说。
管家哪里敢,唯唯诺诺地站着不敢动。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着就好。你站在这儿我也别扭。”
管家想了想,说:“如果殿下有什么需要,再叫小的。”
管家前脚一走,朗坤后脚就出了前厅。
朗坤边走边想,这么贸然地在人家家里走动,是不是有些无礼。可想见梨容的心让他顾不上许多。一路看过来,雅致的亭台轩榭,点缀得恰到好处的花草,虽然不比皇宫的金碧辉煌,却也清新朴实。
朗坤沿着长廊往里走,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这是梨花的香气不错。
他循着香味,走近一扇半掩的黑色拱门。
朗坤抬头看着那匾额念道:“梨园。”
朗坤迟疑片刻,抬手推开了梨园的大门。顷刻间,满园的梨花映入眼帘。
梨花的花期就快过了,枝头的雪白已经有些稀落,嫩绿的新叶才刚刚探头来。朗坤忍不住走进梨园,小心地托起一枝梨花,梨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婴儿,依托在他宽厚的手心。
朗坤忍不住会心一笑,他怎么都觉得这花像极了梨容,在寂静无声中纵情绽放,开得恣意而高傲,不在乎有没有人欣赏,却是用心在诠释生命。
朗坤将花放开,慢慢往里走。
小径尽头,有一栋古朴典雅的小楼,小楼边是一个淡绿的身影。虽然只能看见漆黑如墨的发,但朗坤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梨容。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自己面前,朗坤禁不住心潮澎湃。他多想一步上前,尽情地向她倾诉心中的情意,告诉她,他为了她一夜未眠。可此刻,他却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梨容对他会是怎样一种态度。
梨容听见了身后脚步声,深深地叹了口气。
朗坤听见梨容的叹息中充满难以驱散的沉郁,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梨花就要落了。”梨容感叹一声,满腹的伤感惆怅,“佩兰,你先下去吧。”
身后没有动静,梨容也不再强求,缓缓向梨花深处走去。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明年,我又会是在哪里?”梨容提了提裙摆,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明年,不去交庄了。从今往后,都不再去交庄看梨花了。”
身后的人静静地跟着,依旧没有吭声。
“还是你好,从来都不多问,换了白颜就会不依不饶地问。我娘那么喜欢你,总是有原因的。”梨容斜过身来,猛然间脸色剧变。
朗坤默默地靠近,低声道:“不是佩兰,是我。”
梨容脸上的震惊逐渐恢复平静,退后一步,恭声道:“六殿下。”
朗坤一怔,继而一丝伤感浮上眉间。
“为什么不叫我朗坤?你可以叫我朗坤的,你还在生气吗?”朗坤轻声解释道,“昨天,我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的。”
梨容抬起头,淡淡一笑,“殿下抬举了,是民女疏忽忘了礼节。”
朗坤目光一扫,梨容的发上没有任何的发饰,没有玉梨簪。
朗坤的心往下一沉,她为什么不戴玉梨簪?她是不是已经决定从今往后不再去交庄看梨花,从今往后都不再戴他送的玉梨簪,从今往后都将他视为陌路,别无多话。
看见梨容起身退后,朗坤如鲠在喉。
“梨容!”急切之中,朗坤喊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梨容没有回头,停顿片刻又抬起脚步。
“我想你。”朗坤脱口而出。爱情来得仓促,朗坤已经将理智甩到了九霄云外。
梨容浑身一震,再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她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她听见他只用了三个字就说出了埋藏在心里的全部感受。
朗坤看见梨容迟迟不动,心急得疾步上前,一把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昨天你跑了,我就一直在后悔,想了你一个晚上,今天一大早从宫里跑出来,就是为了见你……”
梨容似乎不大相信,挣扎着想要挣脱。
朗坤却抱得更紧,不由分说地俯下头将脸贴到她的脸上,低声道:“看你还往哪儿跑。”
梨容的脸红得发烫,朗坤的手臂却丝毫不肯松劲,风吹过梨花林,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梨容警觉地说:“来人了,快放开。”
“让他们看见好了,”朗坤很无赖地说,“我不会放手的。”
梨容又气又急,照着他的手臂一顿乱拍。
见梨容真的恼了,朗坤笑嘻嘻地松开了手,“你敢打皇子,胆子不小啊。”
“你调戏良家妇女,难道不该打?!”梨容愤然地瞪了他一眼。
朗坤褪去笑脸,严肃地说:“皇子是真,良家妇女是假。”
又来这一套,梨容不屑地说:“假正经。”
“你终于知道我什么时候是开玩笑,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了?!昨天在竹林里你怎么就把我的话当真了呢?”
梨容扭过头,靠在梨树上看着枝头的梨花。
朗坤转到她面前,正色道:“梨花就要落了。”
梨容狐疑的目光洒落在他脸上。
朗坤心里暗自好笑,却强忍着,看着她说:“梨花就要落了……”
“那又怎样?”梨容反问一句。
话音刚落,朗坤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压在梨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她的唇。梨容未曾料想他会有如此举动,惊愕之下拼命地挣扎起来。朗坤却不管不顾地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温柔却霸道地坚持着。
朗坤的气息环绕着她,他的心跳如此的真切和贴近,最终融化了她的心。她在痴迷中渐渐忘记了抵抗,终于放弃了挣扎。
许久,朗坤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梨容,将她轻柔地拥在胸前。
“梨容。”朗坤轻声唤着,摩挲着她柔软的发。
梨容这时才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他。
朗坤笑着说:“生气了?”
梨容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朗坤轻轻一偏头,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微笑着,轻轻地吻着。
梨容羞红了脸,拼命地将手往回缩。
朗坤却硬拉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