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正经!”梨容说得深恶痛绝,却只是轻柔地将他的手臂移开,“你找我爹爹有什么事?该去办了。”
朗坤遗憾地说:“你娘他们快回来了。”
朗坤看了梨容一眼,柔声道:“我找你爹是想问问他对兰拓进犯如何应对有何看法,这是父皇给我出的考题。”
“兰拓进犯?!”梨容闻言,眉头深锁。
“这些事你们女人是不懂的,当然也不用操心。”
“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朗坤很是意外,随即饶有兴趣地问:“敢问这位匹夫,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能称之为拙见。”梨容忽然问,“你怎么想的?”
“只要六年。”朗坤的话音里忽然充满了希望,“如果兰拓不再进犯,我们用六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多积粮,严训兵,我们就可以扭转乾坤。”朗坤颇为苦恼地说,“现在需要想一个办法,保证兰拓六年不进犯。”
梨容讪讪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本来就不该是你们考虑的事情,让弱女子来担负国家的重任,是我们这些男人的羞愧。”朗坤长叹道。
“我不是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
朗坤突然笑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瓦解,“以后你改个名吧,叫匹夫。不对,应该叫匹妇……”
梨容脸上愠色顿起。
“好了,不要生气了。”朗坤摘下一朵梨花插在她的发上,“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她这才悠然一笑,“好,我拭目以待。”
“有人来了。”忽然,朗坤警觉起来,动作极快地将梨容往后一带,两人便躲到了梨树后。
“咦?小姐应该是在这里的啊,怎么没有人呢?我明明听见这里有人说话的。” 佩兰说着,就往梨容和朗坤藏身的梨树走来。
朗坤紧紧地贴着树干,手用力地抱紧了梨容,留意着佩兰的举动。
佩兰渐渐靠近了,梨容紧张起来,慌乱地看了朗坤一眼。朗坤摇摇头,告诉她不会有事的。
园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佩兰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就只剩下彼此咚咚的心跳声。
佩兰在他们藏身的梨树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地说:“夫人就要回来了,小姐说不定去了前厅,我还是到前院找吧。”说着,转身对外面喊道:“白颜,小姐不在这里,我们到前院去等夫人吧。”
朗坤和梨容偷偷地探出头来,只看见佩兰的身影消失在梨树林。
好险,要是被佩兰发现……惊呼时引来不远处的白颜,那后果……
想到这里,梨容的脸都白了,她下意识地看了朗坤一眼。
朗坤微笑着看着她,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还被他紧紧地揽在怀里,而他也被自己死死地抱着。梨容慌忙松开手,尴尬万分。
朗坤笑着说:“没事了。”
“都怨你。”
“改天要好好谢谢佩兰。没有她,你怎肯好好地抱着我?”
“我娘要回来了。”
朗坤点点头,脸上显出些不舍和失落,“走吧。”
两人慢慢地走到梨园的拱门前,发现门紧紧地掩着。
梨容看着掩得严严实实的门,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不自然起来。
朗坤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执起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这个门……”梨容用手指了指门,艰难地开口说,“一直都是敞开的。”
一定是佩兰,佩兰在梨园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她才说“夫人就要回来了,小姐说不定去了前厅,我还是到前院找吧”。佩兰的话是在暗示他们,然后她带走了白颜,并掩好了梨园的大门,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被发现,从容离开。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今天我就跟你父母挑明了吧。”朗坤沉思片刻。
“不,这样不好,万一传出去有损殿下的声誉。佩兰能这样做,就说明她不会说出去,放心吧。”
“可是,我担心你。”
“不会有事的。”梨容淡淡一笑,拉开门后,左右看了一看说:“你先出去吧。”
“有什么紧要的事,就派人拿着这个去找我,我自然会想办法出来见你。”朗坤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方章,递给梨容。
梨容点了点头,接过方章时,又被他拉住了手,“梨容,等兰拓退了兵,我就跟父皇说……最迟不过三个月……”
梨容明白他所指,羞红了脸,低声道:“你忙你的。”
“你能不能每天都戴着我送你的簪子?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
梨容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
“只要看见你戴着簪子,我就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我,我就心安了。”朗坤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可以吗?每天都戴着我送你的簪子?直到永远?”
梨容想了想,点了点头。
朗坤听了,开心地笑了,模样傻傻的。
“走吧。”梨容轻轻地推了推他。
朗坤极不情愿地松开她的手,跨出了梨园。
“哎哟!殿下,奴才正要去找您呢,夫人刚才还责怪奴才,没好好招待您。”朗坤才到回廊,就碰上了管家。
“闲坐着无聊,我就随便走了走。”朗坤说着,片刻工夫被管家迎进了前厅。
谢大人和谢夫人连忙行礼,一番寒暄后,才坐了下来。
谢夫人眼尖,一眼就看见朗坤靴子上的泥。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便装作奇怪地问:“这是?”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等着捕捉朗坤脸上的变化。
朗坤落落大方地回答:“闲坐无聊,就贸然在谢府随便走了走。没有经过主人允许,夫人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谢夫人笑着说,话语却步步紧逼,“民妇斗胆,请问殿下都走了哪些地方?”
朗坤正要回答,佩兰却插话说:“我去找夫人时,正好看见殿下一个人在厅里坐着,他问家里可有什么雅致的地方可以散步,我就带殿下去了侧院池塘。”
“景致甚好,就是弄脏了我的鞋。”
原来没去梨园,那碰上梨容的概率应该不大。谢夫人点了点头,赞许地看了佩兰一眼,她总是知道轻重的,正因如此,谢夫人才格外地信任她。如今,佩兰说六皇子没有去梨园,谢夫人是一百个相信。
“是啊,那池塘周围早该铺上石板路的。”谢大人搭了一句话。
此时,佩兰悄然地离开了前厅。
谢夫人说:“老爷,殿下来找你有要事,我就先下去了。”
“我们去书房谈。”谢大人也领着朗坤,离开了前厅。
朗坤和谢大人在书房,相谈甚欢,不觉已到晌午。
谢夫人轻轻叩门,“殿下,老爷,是不是该出来吃饭了?”
谢大人呵呵一笑,“我说怎么肚子咕咕叫呢,原来是时候吃饭了,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在舍下用餐?”
“盛情难却,自当奉陪。”朗坤一口应承下来。心想:吃饭的时候,还是很有可能见到梨容的。他可不想让这样的好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走。
饭菜非常丰盛,朗坤招呼谢大人和夫人一起坐下吃饭,却不见梨容出来。
难道谢大人不打算让内眷陪客?可夫人在,为什么梨容没来?想来应该是夫人的安排吧。
朗坤眼珠子一转,轻声道:“那天本该送夫人和小姐回家,却因为宫里催促得紧,所以在城门口就先行离去了。为此,我心里一直挂念着,希望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谢夫人赶紧说,“殿下这样说,倒是更叫我不好意思了。那天匆匆忙忙的,连声谢都忘了说。”
谢大人道:“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去把梨容叫来,正正经经跟殿下道个谢。”
谢夫人看了夫君一眼,勉强地笑了笑。有她道谢不就行了,干吗非得叫梨容出来?可是夫君发了话,她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来推托,只能由着事情发展了。
谢夫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六皇子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极力地不让六皇子见到梨容,这样应该是稳妥的,可是死老头子偏偏不懂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谢夫人飞快地向夫君丢过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谢大人却浑然不觉。
朗坤将一切收入眼底,他明白谢夫人的心思。谢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精明而且现实,对门第看得很重。因为她知道,与其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得志的皇子,不如许配给身世显赫的大臣之子。从女儿的终身幸福出发,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显得略微势利了些。这也无妨,等兰拓退了兵,父皇心情好一点,他就向父皇提出娶梨容之事,他相信父皇会答应的。
谢夫人情愿不情愿都不重要,即使她认定了他是个不得志的皇子,他也有信心,终有一天会让她改变观点。
毕竟,是不是一个得志的皇子,得由父皇说了算,而不是由着谢夫人去猜想。
梨容坐在菱花镜前将头发重新梳理一番。佩兰连忙上前打开首饰盒,轻声问道:“小姐,你要出去吗?”
梨容避开首饰盒,探手从锦盒里拿出玉梨簪轻轻地插入发中,起身道:“走吧。”
“去哪儿啊?”佩兰问道。
梨容微笑着说:“这个时候,不是去前厅吃饭吗?”
佩兰踌躇片刻,小声说:“夫人吩咐说,今天饭送到房里来。”
梨容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回到梳妆台前坐下。佩兰抬手要摘下她的发簪,梨容制止道:“不摘了,今后每天都戴着它。”
佩兰静静地看了小姐一眼,没有说话。
梨容压低了声音说:“佩兰,今天多亏了你……”
“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声音。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梨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佩兰在她腰间轻轻一推,“小姐,快点啊,不要让老爷等急了。”
欢喜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梨容带着佩兰,迈着轻快的步子,款款地来到前厅。
上座之位是六皇子,他正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看见梨容的身影时眼睛一亮,碧玉的簪子映入眼帘,朗坤微微地笑了。
梨容看了他一眼,眼神交汇时,看见他眼里浓浓的情意倾泻而出。梨容禁不住面红心跳,连忙低头行礼,“六殿下。”
“免礼。”朗坤愉悦的声音像跳跃的音符,“上回未及细看,真是可惜。今日一见芳容,才发现小姐果然如传言般,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竟胡说八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梨容听见他拿腔捏调的话,觉得好笑,忍不住回敬了一句:“殿下高看了,民女自认不如沉鱼的西施、落雁的昭君、闭月的貂蝉、羞花的玉环。充其量也不过是梨园里一棵小草。”
梨园?原来是不满我信口胡诌,特意来呛我的。朗坤被她揶揄,只好讪笑一声。
谢大人说:“梨容,不得无礼。上回殿下送你们回家,你还没有谢过呢。”
“谢殿下。”梨容再次行礼。
“不谢,不谢。听说谢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天要好好讨教一下。”朗坤慢悠悠地说。
“谈不上讨教。如果殿下有时间,倒是可以赐教,那是小女的荣幸了。”梨容还未开口,谢大人就答应下来。
谢夫人又不满地看了夫君一眼。
“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儿吃饭吧。”朗坤提议。
谢夫人拉了女儿坐下。趁谢夫人热情地给朗坤夹菜的当口,梨容悄悄地看了朗坤一眼,朗坤看着她勾起了嘴角,梨容顷刻间红了脸。
席间,谢大人问:“殿下,下午还继续讨论吗?”
朗坤想了想说:“下午宫中还有事,既然未与谢大人讨论尽兴,那我明日再来吧。”言毕,目光极快地扫过梨容。
怎么能在今天把事情全部办完呢?明天再来,我还可以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