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毕淑敏在一篇文章中说,人的出生非常偶然。她说,首先,一个人父母的结合就是偶然的,上帝并未铁定某某必须与某某婚配,某某的妻子或丈夫只能是某某。其次,人之父母的交欢时间也很偶然。人是父母交欢的副产品,人不可能像农作物一样,按照季节安排生产,也不能像电脑汽车一样在流水线上想几时生产就几时生产,想怎么生产就怎么生产,想生个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人们难以确定,哪次交欢就是生产人的交欢。再次,人在父母特定的一次交欢中的为人也是非常偶然的。千千万万个精虫,每个都有受孕的可能,而只有一个是偶然碰巧的,是极其幸运的(也可以理解为极其不幸的)。毕淑敏的话(大意如此,如果引用错了,责任在我),绝对有它的道理。
人的出生是偶然的,这毫无疑问。其实人不仅仅出生偶然,人的一生也充满了偶然,人生是由无数个偶然构成的。人在什么地方出生是偶然的,被生为男人还是女人是偶然的,有什么样的兄弟姐妹是偶然的,受什么样的教育,成什么样的人是偶然的,找什么样的配偶是偶然的,生什么样的子女是偶然的,何时以何种方式驾鹤西去也是偶然的。人生可知而又不可知,不可知的一面比可知的一面要多得多。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不确定性,而人生具有最多与最大的不确定性。
偶然是美丽美好的。假若人的出生是严格测算和周密安排的,那人类首先就是生育机器,人的整体就没有多少神秘和幸福可言。只有偶然性的出生,才使人呈多姿多彩,多种多样。人的一生,只有在不可知的氛围中,在一次次的巧遇奇遇中,才能成长得更加聪明,更加强大,才能有更多成功的可能。偶然使人亢奋,使人新奇,使人奋进。人们喜欢探险,其原因之一就在于人们对偶然充满好奇,想去寻找她,了解她。人们能够心甘情愿地放弃一次次机会,就是想等待和创造更多更好的机遇。
偶然也是丑陋和残酷的。偶然地,你可能就降生在一个弱智者家里,一个残疾者家里,一个穷苦人家里,一个人格不健全者家里,一个混蛋家里。偶然地,你可能就出生在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出生在落后地区。比如作家张正隆写的《雪白血红》,其中写道,有两兄弟出来当兵,弟弟跟解放军走了,哥哥因为内急,找地方撒了一泡尿,出了茅房,却被“国军”给抓走了。此后哥俩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命运。这就是偶然的作用。人在一生中,可能因为某次机遇的失去,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人生可能因为在受教育、择业、择偶、交友、为人处世等一系列问题上的不慎和过于偶然,而为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和麻烦,会使自己的事业受损,人生减色。在所有的偶然中,自己一无所知和无一丝之力应付的,对人生来说,就更为残酷。一次这样的偶然,就可以葬送人的前程乃至一生。
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偶然之中有必然,必然性寓于偶然性之中。人在不经意间的一个个偶然,就决定了人生之必然。所以,人生应当谨慎地对待和处理所有的偶然。同时,人在偶然面前也不是完全被动、无所作为的,人可以把握偶然,驾驭偶然。人不能被必然这泡尿憋死,不能在必然这棵树上吊死。人生还应当在必然中开掘出更多更好丰富多彩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