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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钉一块铁掌

老婆花100多元钱为我买了双式样和质量都还过得去的皮鞋,想把她的老公收拾得更男子汉一些。此鞋最大的特点是鞋底十分轻便耐磨,因此可省去钉铁掌带来的不便。初穿之时,我很得意,不久,便感到有几分沮丧和无奈。何也?原来不钉铁掌虽然可以免去啪啪的响声,免去家人的反感、同事的反感、楼下邻居的反感,但同时也有碍于男子汉硬汉形象的塑造。走进办公室,悄然无声地突然出现在聊兴正浓的同事面前,使其显出几分无精神准备状态下被人打搅的尴尬;走在街上,前面是一对搂肩搭背、甜甜蜜蜜、窃窃私语、打打闹闹的恋人,彼猛然回头发现了我,似发现无聊的跟踪者和窃密者,眼神突然变得沮丧难堪;到厨房去帮老婆的忙,老婆一转身看见我,突然一声惊叫,说我像幽灵一样走近她,差点吓掉她的魂。上帝,你说原本我就身体不重,又穿了双鞋底柔软的鞋,我确实再踩不出音量适中的咚咚声,以便在走近别人时便提前昭告人家。看来,我确实需要铁掌。铁掌之声固然讨厌,但比起如蹑手蹑脚般走近别人的形象,虽讨人厌但不十分可怕。况且,啪啪地拍打着马路、地板、楼道,顿时助我阳刚之气上升,光明磊落之气充盈。这时,我才心安理得,我才活得轻松坦然。于是,一如从前,我钉了铁掌。

钉了铁掌,我又为自己悲哀。一个人的男子汉形象要靠铁掌来帮助维系,岂不可悲。而真正的气质与形象,来自血脉,来自骨髓,而非外表,更非饰物。毛泽东无疑是中外历史上成功的打天下者,可他平生只拿过一次枪,这丝毫无损于他军事战略家的形象。以毛泽东的相貌言,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却从不留八字胡、连鬓胡什么的,不着意塑造什么令人敬畏的形象。与毛泽东不同,蒋介石十分注重塑造自己,动则戎装、长袍交替,左轮枪、文明棍替换,三十年代还特意设计了光头的硬汉形象,可最终呢,毛与蒋孰为硬汉,历史早已下了定论。

回想历史,体味真正硬汉的所作所为,我不仅为自己悲哀,也为众多的同胞悲哀。现在虽为男人却男子气质不足的人比比皆是,这些同胞不得不靠铁掌、胡子、酒精、尼古丁甚至污言秽语、粗话国骂来壮精神撑面子。在这些东西的包裹下,愚钝者、卑俗者、懦弱者、贪赃者、枉法者、疯狂者、厌世者等等统统成了绅士、勇者、男子汉。

我们的女士们呢,可以没有多少文化没有多少修养,但不能没有足够的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首饰以及成打成打的化妆品。有了时装,有了首饰,有了化妆品,女同胞们便个个成了淑女。而实际上呢,离开了那些东西,离开了割双眼皮、隆胸、磨麻子,真正的淑女又有多少?

从这个意义上讲,需要钉铁掌的又何止我一个,害怕铁掌绝迹的又何止我一人?愿铁掌万岁!

1994.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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