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晓歌
幽谷拾光
古道之上,烟尘滚滚,瘦了人面桃花,瘦了千年哀婉。而依稀可辨的水流未断,一朵暗夜的灯,始终将谁苍凉的眸子温暖?
蛟龙出海
“寻水!”
“到哪儿?”
黑汉手指一处白亮的山岩,说:“那是落雨时的水道,下面有积水。”商人是平原人,不懂,只得跟定黑汉。
果然寻见水。商人对黑汉感激不尽。
日头不见了,天地一片漆黑,商人知道现在是夜晚。
商人和黑汉找到一隅背风的岸缝,相偎着躺下休息。
一会儿,黑汉的呼噜声雷鸣般震天响。
商人睡不着,他推了推黑汉。黑汉猛地跳起来,咋呼道:“谁?”
商人惶惶地说:“我寂寞,想和你攀攀话。”
黑汉坐下,扔石头似的说:“讲吧!”
商人说:“我带了很多银钱,到北边贩牲口。大兄弟,你干啥去?”
黑汉说:“串朋友。”
商人极兴奋地说:“我家在甘州城,爹娘年岁大了,老人家希望我赚了银钱买一口柏木棺。我妻子长得漂亮,你不知道,她在甘州城是出名的美人,她让我这一趟回去给她捎一对儿金耳环,还有我的一双儿女……”
黑汉静静地听着。
第二天,两人又结伴走一程。夜里,又相偎在一块儿。
都没有睡。商人说:“大兄弟,谈谈你家吧。”
黑汉淡淡地说:“我家住旗峰岭下孟庄,我叫孟宝,没有妻小,只有爹娘在家里种田。”商人说:“孟庄一定很美吧?”
黑汉说:“不美,生杂木的穷山沟。”
商人说:“我们甘州可美了,有这样一句俗言:甘州东城风光天下传,西城骡马行冠中原……”
两人热烈地攀谈着。后来商人说:“大兄弟,走出这道要多长时间?”
黑汉说:“听本地人讲,这是一条古道,没有人烟,年轻力壮的人带着吃的东西紧走还要十天半月,慢一点儿就得月儿四十。”
商人说:“你袋里的东西够咱俩吃几天?”
黑汉说:“咱俩吃三四天,顶多三四天。”
商人说:“这么说咱俩都走不出这古道了。”
黑汉“嗯”了一声。两人都不说话了,像融进茫茫黑夜一样。
良久,黑汉说:“大哥,再讲讲你家吧。”
商人又娓娓叙说起来。
第三日清晨,商人取下钱褡,递给黑汉,说:“大兄弟,你走吧,带着钱褡,走出古道,将来留一半儿娶妻,另一半到甘州城给我妻,让她养老抚小。”
商人泪水涟涟。
黑汉眼眶湿漉漉的,他没有接钱褡,反而把身上的布袋解下来递给商人。黑汉说:“大哥,你走吧,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爹娘也不盼望我什么,不像你,有老有小,还有一个漂亮的妻子。”
推让再三,最后商人拗不过黑汉,只得接过盛食的布袋走了。
古道凄离,幽远深长。商人走出很远,又回首遥望,他望见黑汉站在原地,似一块僵硬的岩石。
黑汉殷切的话语传过来:“记住白亮的岩石下面有水——”
商人哽咽地应道:“记住了——”
“记住我家在旗峰岭下孟庄——”
“记住了——”
商人终于走出古道,在北方贩牲口赚了大钱。
商人来到旗峰岭下孟庄,向村人打听孟宝家。
村人说:“这孟庄是有个孟宝,但他是官府缉捕的江洋大盗,没有家了。”商人闻言一惊。商人又问起孟宝的爹娘。
村人说:“早就去世了。”商人更是惊诧不已。
黄昏,商人找到孟宝爹娘低矮的坟堆。
商人点燃草纸,火光熊熊,他扑到坟堆上,一声悲唤:“爹,娘,孩儿给您二老送钱来了。”
诗文并茂
古道
我只能反复切入
倾听那来自远方的凝重的蹄音
我只能把心灵深处的暗河
次第打开
流入枕戈待旦的长夜里
洗净那风尘仆仆的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