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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行树

每次分地,都有不少村干部争着要和村长家的地搭界。可是村长却每次都选老光棍官二为近邻。

村长在官二的地中央种一行泡桐,说官二这行树就当两家的地界吧。

老光棍嘿嘿笑着,呲着残缺不全的黄牙说,村长你说了算。

待下次分地时,这行泡桐也就檩是檩,梁是梁了。官二便帮着村长将树刨了,拉到集市上卖。村长也不吝啬,总是请官二小喝一壶。

醉醺醺的官二从村长家里走出后,便挨门串户地找水喝。人问官二哪里喝的酒,官二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是村长请的。

这一年,官二觉得自己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便想着找个能积些棺材本钱的路子,想来想去,别无门路,也只有指望着在自家地里栽上些树。于是他就在村长家的那行泡桐树旁边栽下一行小泡桐树。

这样,官二的地里就长了两行树,一行是村长家的已经栽了三年、长得盛气凌人的树;一行是官二新栽的、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萎缩不振的泡桐树苗。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村长对自家那行泡桐关心周到,年年都要施上大量的土肥,官二也跟着帮忙。

这一天,施完肥后,村长和官二坐在树下歇息。村长笑着对官二说,你那行树癞哩吧唧的,不如早早刨了,送我当柴火烧算了。

官二见村长高兴,说话就没了准头,他说村长你家的树长得旺哩,压得我的树长不起来。村长脸一沉,说狗日的官二,你话里带刺哩。

官二立马明白自己说错了嘴,忙打自己的嘴,向村长赔不是。

第二天,村长老婆发现自家的那行泡桐的树枝似乎被人折断不少,恰好看到官二在地里拔草,就说官二你这吃人食不干人事的老东西,偷着砍我家的树枝。

宫二说没有。村长老婆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一直骂得官二十八代祖宗在地下坐卧难安。宫二只好承认是自己干的。

村长老婆说,谁砍了我的树枝.我要剥他的树皮,否则就不能消气。

官二就用小铁铲铲去自己那行小树的一圈树皮,问村长老婆:你消气了么?

村长老婆说消了一点,我还要断他的树根,否则就不能将气消完。

官二就丢了铁铲,借了一把铁锹,斩断了几棵树的树根,问村长老婆:你消气了么?

村长老婆说消了一半,但还没有消完,我要将他的树腰斩两截才能完全消气。她逼着官二回家去拿一把大锯。官二只好回村借了大锯,吭哧吭哧地一连放倒了两棵,抹了一把老脸上的汗说,这样总该完全消气了吧?

村长老婆说,再砍一棵才行。说完,她朝那棵长势最为旺盛的、已经有碗口粗细的树努了努嘴。

官二摸着那棵树光滑的树皮,怎么也不舍得,哀求说,砍别的吧,砍别的砍两棵,行不?

村长老婆勃然大怒,说你这老东西还敢和我讲条件?官二说哪敢哩,哪敢哩。也就狠狠心,将大锯的钢齿伸向了那棵树幼稚的身躯。

很快,这棵树就断了,摇摇晃晃向着村长老婆的身上倒去。村长老婆吓得“妈呀”一声,向旁边躲开。躲开是躲开了,可村长老婆却崴了脚脖子,像母猪赖在污水里一样赖在地上,爹呀妈呀地叫痛,要官二拉她去医院。

官二用地排车拉了她,一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向医院跑。到了医院,大夫摸了摸村长老婆的脚踝,说好了。官二给大夫钱,大夫说这不算病,不收钱。

村长老婆大为惊诧,说不收钱能算看病么。她坚决要求大夫做一遍彻底检查,由头到脚的检查。并且强调一定要花钱,狠狠地花。

大夫征求官二的意见。官二愁眉苦脸地说同意,同意。

村长老婆在旁边骂:他狗目的害得老娘这样,敢不同意!

别说了,这一检查还真检查出毛病来了,村长老婆有性病。大夫劝官二也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传染上了。官二羞得双手一拍后腚说她是村长的婆娘,俺是光棍,怎么能传染上了俺?大夫便要官二回去通知村长来医院检查。

官二气喘吁吁地站在村长面前说,你婆娘有性病。村长一愣,劈脸就给了官二两耳光。村长说,狗日的官二,我老婆有没有性病,你怎么知道?官二捂着老脸,哕哩哕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后,村长双腿一软,竟不会走路了。官二说村长你别急,我拉着你去。于是,官二又用地排车拉着村长,一路叮叮咣咣地跑到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村长果然也有性病。村长夫妻有性病的消息很快地从村东头传到了村西头。村里颇有些姿色的少妇们都着了慌,纷纷背着自己的丈夫,用各色的毛巾捂了脸蛋儿,去了医院。村长老婆见谁来医院,就骂谁破鞋。全村的男人都沉默着。

一天,村里来了两个戴大盖帽的,说要对村长的作风问题进行调查。

不久,村长刚从医院里出来,就进了班房。

村长被逮走的那天,官二将村长栽在他地里的那行树刨了,将卖的树钱给在监狱里蹲着的村长送去。

在监护人员的监看下,官二和村长进行了如下的对话:官二说,村长,俺将你栽在俺地里的那行树卖了,给你送卖树的钱来了。

村长怯怯地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监护人员,说官二叔,那些树是我特意为您老人家养老栽的,这些钱就是你的养老钱。

官二说,村长,你真是好人哩,你通情达理哩,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好人怎么被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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