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我低声道,但我转眼看拉斯弗手中的皮鞭。英特夫领主又一次把我的脸埋入他的大腿中,然后对拉斯弗说:“用你全部的手艺,拉斯弗,请别破坏皮肤。我不想让这个讨人喜欢的光滑背部留下永久的伤疤。先打十下。”
我见过几百个甚至更多的不幸发生在这种惩罚之下,有些是勇士,有些是自我吹嘘的英雄。在拉斯弗的皮鞭下,没有人能做到一声不吭。任何情况下,最好不要这样做,因为他把沉默看作是对他技术的挑战。我十分了解这一点,以前尝过这种苦涩的滋味。我已准备好吞下愚蠢的骄傲,大声赞扬拉斯弗的艺术作品。我屏住呼吸准备好。
“一!”拉斯弗哼哼着,鞭子发出长笛般的声音。就像女人到后来忘了生孩子时的所有痛苦,我也忘记了皮鞭落下时精巧的一叮。我比预想的叫声还大。
“我亲爱的泰塔,你很幸运。”英特夫领主在我耳边嘀咕。“昨天晚上我让奥西里斯神殿的祭司们检验了商品,她仍然完好无损。”我在他的大腿中蠕动,不仅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想到了神殿那些好色的老山羊用探究的色眼盯着我的小女主人看。
拉斯弗自己有个小仪式拖延时间,保证他和挨打的人能充分体会这一时刻。每打一下,他将鞭子高高举起,就像举着仪仗剑,然后一边围绕凉亭慢跑,嘴里一边咕哝着劝诫自己、鼓励自己。跑完一圈,他又回到原处继续抽打,然后再把鞭子高高举起。
“二!”他喊。我又尖叫。
我一瘸一拐地从花园走过来,痛苦地爬上台阶。洛斯特丽丝的一个女奴正在我住所的宽阔露台上等我。
“我的女主人让你立刻去见她。”她一见我就说。
“告诉她我不能去。”我试图回避召见。我高声喊一个男奴过来为我包扎伤口,然后匆忙走进我的卧房,避开那个女孩。我还不能面对洛斯特丽丝,因为我害怕告诉她我没实现承诺,害怕让她最终面对无法和塔努斯相爱的事实和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婚姻。黑人女孩跟着我,极度恐惧地盯着我后背上的乌青条痕。
“去告诉你的女主人,我受伤了,我不能去见她。”我厉声说。
“她告诉我,你会想办法摆脱困境的。她还告诉我,我要呆在你这里,看着你是否办成。”
“你这个奴隶,太无礼了。”我严厉地斥责她。这时男奴用我自己调制的治疗油膏为我涂擦后背。
“是的。”这个小淘气咧嘴笑着,表示赞同。“你那时也如此。”她躲开了我对她半真半假的责问。洛斯特丽丝对她的女仆心太软了。
“去告诉你的女主人,我会过去的。”我停止抵抗了。
我经过后宫门口守卫时,有一个护卫跟着我。守卫和我都是阉人,但和我又不完全一样,他们个头高大,是阴阳人。他们身体肥胖,或许也正因此他们强壮有力,十分残暴。我用我的影响使得他们中的两个人获得这个舒适的挂名差事,所以他们向我致敬,允许我进入女人们住的地方。
后宫不像男奴住处那么宏伟、舒适,显而易见,英特夫领主真正的兴趣在哪儿。后宫是一个泥砖棚屋的大院,周围是高高的泥墙。唯一的花园或装饰是由洛斯特丽丝和仆人在我的帮助下建造的。大维西尔的妻子们又胖又懒,只常常会在后宫中制造丑闻,互相之间搞点小阴谋。
洛斯特丽丝的住处离正门最近,四周是漂亮的花园。花园中有个莲花池塘,还有用竹子编成的鸟笼,燕雀在笼中吱吱叫着。泥墙上装饰着鲜艳的壁画,主要是尼罗河的景象,也有鱼、鸟、女神的壁画,都是我帮她画上的。
她的女奴在门口顺从地挤在一起,有几个人在哭泣,脸上都挂着泪痕。我推开她们,进入凉爽、阴暗的内室,立刻听见我的女主人在卧室内哭泣。她听见我进来,立刻转身下床,奔向我。
“哦,泰塔!他们正把塔努斯派走。法老明天到达卡纳克,我父亲将劝说国王命令塔努斯带着他的船队顺河而上,去埃勒芬蒂尼岛和瀑布。我再也看不见他了。我多么希望我死掉。我会投进尼罗河,让鳄鱼把我吞食。没有塔努斯,我不想活了……”然后绝望地大哭。
“轻点,我的孩子。”我在怀中摇晃着她。“你如何知道这可怕的一切?这永远不可能发生。”
“哦,会的。”塔努斯给我传来口信。克拉塔斯的一个兄弟是我父亲的私人护卫。他听见我父亲和拉斯弗讨论这件事。不管怎么回事,我父亲已经发现了我和塔努斯之间的事。他知道我们单独在哈比神庙。哦,泰塔,我父亲派祭司来检验我。那些肮脏的老男人对我做了恐怖的事。泰塔,很疼。”
我轻轻拥抱她——我很少有机会可以这样。但现在她却用全身力气抱着我。她想的不再是她的伤痛,而是她的爱人。
她哭道:“我不会再见到塔努斯。”这使我想起她有多年轻,还只是一个孩子,容易受到伤害,容易陷入悲伤。“我的父亲会毁掉他。”
“你的父亲不会碰塔努斯。”我尽力安慰她,“塔努斯是法老精英护卫团的总指挥,是国王的人。塔努斯只听从法老的命令,他全力保护埃及的两个皇冠。”我没有说:这可能是她父亲唯一没有真正摧毁他的理由。但我继续柔声说道:“虽然你永远不会见到塔努斯,但在露天演出时,你仍和他演对手戏。我确定你们俩可以利用幕间的机会说话。”
“我父亲现在再也不会让露天演出继续排练了。”
“他没有选择,除非他准备毁掉我的制作,冒着惹怒法老的危险。你要坚信,他永远不会那样做。”
“他会把塔努斯派走,让另一位演员演荷鲁斯。”她抽泣着。
“没有时间让另一位演员排练了。塔努斯会扮演荷鲁斯神。我会向英特夫领主说清楚。你和塔努斯会有机会说话。我们会为你们两人找到出路的。”
她忍住泪水,完全信任地抑视我。“哦,泰塔。我知道你会有办法。你总是会有……”她突然打住,表情变了。她的双手在我后背移动,探察着拉斯弗皮鞭抽打后鼓起的鞭痕。
“对不起,主人。我答应过你替塔努斯求婚,这一切就是我愚蠢的后果。”
她走到我身后,掀起我为掩盖伤口而穿上的浅色亚麻外衣。她倒吸一口气。“这是拉斯弗的杰作。我可怜的泰塔,你为什么不警告我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父亲会这么强烈地反对塔努斯、反对我们?”
对这幼稚且放肆的话我简直没有办法。我曾经恳求并提醒他们,现在却反过来被指责为不忠。我尽力保持平静,然而我后背仍剧烈疼痛。
至少,我女主人对我表皮的关心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她命令我坐在她床上,脱下我的外衣,照顾我。她真挚的爱护和同情心弥补了她医术的不足。这种分心使她抛弃了深深的失望,很快又像平时一样兴高采烈,喋喋不休地说起来,计划着如何化解她父亲的愤怒,如何和塔努斯团聚。
这其中的某些打算说明她还有些常识,而另一些则更荒诞,说明她太年轻,容易轻信,对世间的邪恶缺乏了解,经历得也少。“我会在演出中出色地扮演伊西斯一角。”她宣布,“我会让法老对我满意,并同意我的任何请求。然后我会请求他让塔努斯作我的丈夫,他会说……”这时她模仿国王在典礼仪式上夸大的声音,惟妙惟肖,令我忍俊不禁。“他会说:‘我宣布,皮安基之子塔努斯·哈莱布领主,和英特夫之女洛斯特丽丝小姐定婚,授予我美好的仆人塔努斯埃及雄狮称号及埃及全军总指挥。我再宣布,他的父亲,尊贵的皮安基·哈莱布领主以前的房产全部归还给他……’”她停下来护理我的伤口,双手缠住我的脖子。
“一切都会如此,对吗,亲爱的泰塔?你说会的!”
“没有哪个凡人会反抗你,主人,”看着她胡闹,我笑了。“甚至伟大的法老本人也不会。”如果我那时知道我说的话距离事实有多遥远,我想,在我说之前,我会在舌头上放一块烧着的煤块,永远保持沉默。
她的脸又一次闪耀着希望之光,这一奖赏对我足够了。我穿好上衣,结束了她对我后背过于热情的照顾。
“但是现在,主人,如果你打算让你扮演的伊西斯美丽、令人无法抗拒,你必须休息一下。”我随身带来一剂睡眠药粉,叫红赛芬。这种珍贵的花最初是由东方某一山区国家的贸易大篷车引进,现在我已在花园中培育出红色的花。花瓣落下时,用三尖头的叉子划破籽壳,浓浓的白奶液从破口处流出,然后收集、晾干,用我自己创造的方法处理。粉末可以引人入睡、做奇怪的梦,也可以减轻疼痛。
“泰塔,在我这儿待会儿。”她躺在床上低语,像打瞌睡的小猫蜷缩着。“拍我睡觉,就像婴儿时那样。”我把她抱在怀里,心想,她还是个孩子。
“一切都会好的,对吗?”她低声说,“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就像你故事中的那些人,是不是,泰塔?”
她睡着了,我轻吻她的额头,给她盖上毛绒毯,蹑手蹑脚地离开她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