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雪衣的少女在平安夜被杀,翌日,作为罪证的雪衣(白色羊绒大衣)竟在洗衣店堂皇现身。送衣人是否是凶手?种种可能性勾起了洗衣店员工林桦的猎奇心。一层层抽丝剥茧,真相即将大白时,又发生了雪衣连环案,是前一案的合理延续,还是有人浑水摸鱼搭建自己的双面人生?而旅店老板地下宝藏的九具女尸,更使案件蒙上了诡异色彩。
原来,在连环案的背后,同时隐藏着一段纯美的爱情和一场泯灭人性的罪恶,最终导致了阴差阳错。凶手最终没有逃过法网,而雪衣的女主人经历了重重劫难之后终于开始了人生的新篇章。小说悬念丛生,环环相扣,而“雪衣”在作品中似乎有某种象征意义,使得悬疑小说多了一层深意。
1、无主之衣
林桦注意那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已经有半个月之久了。
自从半月之前来这家名为“绿水”的洗衣店做前台接待员,这件衣服就已经挂在取货架上了。雪白的羊绒质地,简约流畅的设计,令这件大衣在这家小小的洗衣店中,宛如一朵出尘的莲花常开不败。
可是,取衣的日期早就过了,这件衣服一直无人来取。
每当林桦的目光投向这件衣服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幻想这件衣服的主人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只有像白雪公主一样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这件似雪白衣吧。
林桦查看过这件衣服的洗衣记录,衣服的牌子便只一个“雪”字。衣主的姓名栏里填着“吴云”二字,联系电话是一部手机号码。衣主是送衣时便已经付了费的——这样纯白的衣物必须单独清洗,所以收费便比普通衣物高出许多来。
林桦再次翻出这件“雪衣”的洗衣记录时,时间是午后。这个时候没有顾客来,透过被自己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向外看,外面的天气并不好,街道上光秃秃的树木无声地晃动着,与开着暖气的洗衣店是两个世界。
林桦忽然想起,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雪。这会是这个冬天第二场雪了。想到雪,林桦又忍不住抬头朝那件雪衣看去。她想,若是在被白雪覆盖的天地之间,着一袭白衣款款而行,该会是一幕怎样动人的场景呢?前提是,穿衣的女子身材要纤细优雅,面容要恬静秀丽。
想到这里,林桦终于决定拨通衣主留下来的手机号码了。错过这场雪,再穿这件衣服会有遗憾的。而衣主来取衣时,自己就可以一睹她的风采了。
这个时候,距离送衣的日子,已经有整整二十天了。
对方手机设定的彩铃恰是范晓萱的《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这几句歌词唱到第二遍的时候,电话才接通。
“你好。”――出乎林桦的意料,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您好先生,我是绿水洗衣店。请问吴云女士在吗?”林桦用尽量柔美的嗓音问道。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答:“她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哦,是这样的。吴云女士在我们店里洗了一件衣服,但很久了都没有来取……”
话没说完,男人就打断了:“你是来要洗衣费的吧。你说个地址,我去交。”
林桦慌忙解释道:“先生,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件衣服的洗衣费在送衣的时候就已经付过了。我是想提醒一下,请她及时来取衣服。也许是她忙,忘了这件事吧。”
男人又是沉默片刻,原本冷淡的嗓音更是黯淡了许多:“谢谢你,已经不用了。吴云,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桦在瞬间完全呆住,嘴巴张成O型,话也卡在了喉间。
不在人世了!雪衣的主人,林桦想象了多少遍的女子,她居然已经死了!
男人又说:“既然洗衣费已经付过了,就麻烦你们将衣服扔掉、烧掉,反正处理掉就是了。我不想再看到她的东西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桦心绪混乱地应了一声,对方说了句“谢谢”就挂断了。
一个小时之后,洗衣店的老板莫先来了。莫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由于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莫先四处查看着店里的情况。两位洗衣工在后面的工作间里忙碌地洗烫衣物,而林桦一个人坐在收衣的柜台后面出神。
莫先看了一眼林桦,心里不满嘴上还是随意地说:“小林,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看起来脸色这么差。”
林桦看了看老板说:“经理,那件白色大衣的衣主,她死了。”
莫先微微惊骇:“你怎么知道的?”
林桦就将刚才的电话叙述了一遍。
莫先听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衣主的名字叫吴云?”
“是的”,林桦紧张地看着老板。
莫先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不久之后取来一张本地的报纸。他将报纸交给林桦,林桦疑惑地接过来,眼光在版面上匆匆浏览了一遍之后,落在一则简短的新闻上:
标题:平安之夜并非平安,网吧少女夜归身亡
内容:圣诞前夜,当市民们都沉浸在平安夜的欢乐气氛中时,零点网吧一名少女上网至凌晨时分才从网吧出来,走到附近的家门口时,遇到歹徒洗劫,被勒颈至死。
被害少女名叫吴云,19岁。目前凶手还未找到。警方在此告诫沉迷于网络的单身少女,夜间要早归,以免被歹徒尾随伤害。
林桦读完新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哪里呢?她的视线忽然定格在洗衣记录里。
送衣日期一栏,清楚地写着“12月25日”!
林桦清楚地记着这个日期,不仅因为衣主长时期未来取衣物,还因为这一天恰好是圣诞节。
所以,那个叫吴云的女子,她是在平安夜凌晨被害,又在第二天圣诞节将那件雪衣送来的!
难道是鬼魂?林桦经常读一些网络上的鬼故事,里面无非就是说一些人死后还会做很多事情。
林桦想到这里时,面色苍白,就似那件雪衣。
莫先了解到这一点时,沉吟了片刻说:“事情也许并不是这样的。第一,也许吴云是重名,也不排除报纸使用化名的可能性。那个接电话的男人并没有告诉你吴云是怎么死的是吗?所以重名是有可能的,只是巧合而已。
“第二,退一步说,此吴云正是彼吴云,这件衣服也是她的。我们是在吴云被害第二天收到这件衣服的。这就有可能是凶手送来的!”
林桦听到这里不住地摇头:“这不可能的!难道凶手疯了?一般凶手在杀人之后,都是千方百计将死者的衣物毁掉的,这个凶手怎么可能这么傻,反而将死者的衣服送到洗衣店里来?送来也就罢了,还将死者的资料留给洗衣店?再说,凶手对死者的情况还这么了解?”
莫先接过话来:“这就说明,凶手是死者的熟人。那个吴云不是喜欢上网吗?凶手很有可能是她的网友。这更能说明为什么凶手会在网吧尾随猎物。”
林桦虽然觉得莫先的话有一定道理,却还是觉得有许多不合逻辑的地方。她望着架子上的那件雪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我们只要搞清楚是谁将这件衣服送来的就行了。可惜圣诞节那天,我还没有来这里上班。”
在林桦之前,是另一个店员小乐负责前台接待工作的。
莫先冲林桦点点头,有赞赏的意思。然后他去拨小乐的手机,片刻,眉头皱起:“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她辞了职就回家乡阳城了。我们联系不上她了。”
2、诡异男客
林桦第二天再来洗衣店上班的时候,那件雪白的羊绒大衣已经不见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昨天,当莫先联系不上小乐的时候,他让林桦再去拨吴云的手机,而那个手机已经关机了。
“要报警吗?”林桦问老板。
莫先急忙摇头:“不能报警。否则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然后他转头看着衣架上的雪衣,又说:“死人的东西挂在这里不吉利。我今天走的时候带走,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吧。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可以晚一会儿来,先去花卉市场买两只花蓝过来,冲冲晦气。”
小小的洗衣店里放了两只花篮,更添了冬日里难得的暖意。只是少了那件雪衣,林桦觉得这里似乎少了很多东西。老板来的时候,她很想问问他昨天把那件雪衣埋到哪里了。但她知道这件事不该问,强将问话闷在肚子里。
她只是想:可惜了那件衣服了。
许多天过去了,直到两只篮子里的花枯萎凋谢,林桦将它们丢进垃圾筒里的时候,才觉得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了。
可是,当她走回店里时,发现柜台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捏着一张票据,一看便是来取衣服的。
她礼貌地对男人说“先生您好”,然后接过男人手里的票据。
却是猛地呆住——那张票据上“衣主”一栏里,赫然写着“吴云”两个字!而“物衣”一栏里,写着“雪牌羊绒长大衣一件,有腰带”!
林桦惊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那个男人还很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他长得很英俊,身材挺拔,只是一双眼睛有意无意躲闪着林桦的目光。
林桦回过神来,问道:“请问您是吴云女士的什么人?”
男人的眼神这才锁定林桦,有些不满地说:“这跟我取衣服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应该凭票取衣,而不是凭人取衣。”
林桦在知道男人是来取那件雪衣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接电话的人。他可能是吴云的男朋友或者家人。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可能是回心转意了,打算来取走那件衣服。
可是,当她听到男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那天接她电话的人。那天接电话的人带有一些南方口音。而面前的这个人,则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林桦觉得头大了几圈——天哪,凭票取衣!那件雪衣已经被老板“处理”掉了,她怎么能拿得出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老板来了。林桦如遇救星,但神情举动还是很镇定。她冲老板微微扬了扬手中的票据,莫先有些纳闷地走过来,接住,然后面色一变。
莫先没有立即开口,只是很仔细地研究着那张票据,然后冲他的男顾客微微一笑:“先生,对不起,这张票据是伪造的。它不是本店的取衣凭证,因此我不能把衣服给你。”
那个男人一愣,立即说:“不可能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莫先看似胸有成竹地翻开柜台上那本用了一半的票据,将男人拿来的票据放在旁边作为对比:“您看,纸质,印刷的版式虽然很像,但仔细看,不难看出差异来。还有,”他将那张票据翻过来,“你看后面盖有的洗衣店公章,以及我的私人印章,也是伪造的,跟原版有一定的差异。”
男人的脸几乎贴在了票据本上。片刻,他抬起脸,面色苍白,嘴里喃喃地说:“对不起,大概是我弄错了……”然后他一把抓起那张票据,向门外走去。
林桦惊异地望着老板,莫先却是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然后他冲林桦狡黠一笑:“他的票其实是真的。”
林桦更吃惊了:“你是拿不出他要取的衣物,所以竟然用这种方式糊弄他?而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莫先乐了:“这便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是他心里有鬼罢了。哈哈哈……”
林桦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中极度不安。这个男人的言行太诡秘了!难道他会与那起凶案有关?或者说,他就是凶手吗?
想到这里,林桦心中一寒。
莫先却是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他不会再来的。”
林桦忽然问了那句早就想问的话:“经理,你把那件衣服埋掉了吗?”
莫先微微一愣,既而轻松一笑:“当然是埋掉了。”
林桦下班出门的时候,天色早已漆黑,阴冷的风裹着细小的雪粒扑面而来,林桦不由缩了缩脖子。这场雪,居然迟到了十天。
她拐了个弯,走到公交站台边等最后一班车。每天她都是这个时间才下班,而且没有节假日,每个月才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那个老板真够狠的,但她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只能如此。
远远望见汽车驶过来,她掏车卡的时候,只觉得身边有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正在远离她。女子的背影秀丽婀娜,穿着一件及膝的白色羊绒大衣,脚下是一双深色的长筒皮靴。女子的腰很细,被一根白色的腰带束住,走路的时候,那腰肢便更柔软了几分。
林桦的眼睛被那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勾住了,竟鬼使神差地迈动脚步,跟在那个女子后面。
3、意外相遇
林桦跟着白衣女子走了一段路,又拐了一个弯。第一次跟踪一个人,林桦有些心虚,好在白衣女子专心走着自己的路,并没有回过头看。
即使回头看又有什么关系呢?街上的人这么多,有谁会认为自己在跟踪这个女子呢?包括女子自己也不会怀疑的。然而林桦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了,因为她觉得女子身上的白色羊绒大衣有着无法抵抗的魔力。
怎么会呢?那件雪衣已经被老板埋掉了啊!自己一定是被那件死人的衣服下了咒语吧,才会这样莫名其妙跟踪一个穿着类似衣服的女子。
雪渐渐大起来了。高大的路灯将清辉洒向地面,那片片雪花在灯光里飞扬闪烁,如梦似幻。如果在这个时候,前面的窈窕女子忽然回眸一笑,一定宛若仙子吧。--如果她的容貌也像她的背影一样美丽的话。
林桦正胡思乱想之际,却见白衣女子在一家西餐馆门前停下了脚步。林桦看着她走进西餐馆,犹豫了片刻也推门而入。
餐馆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犹如顷刻间由冬天迈进春天,让林桦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迎宾员微笑着上前招呼:“您好,请问几位?”
林桦看了一眼迎宾员,目光仍然盯住白衣女子,嘴里答道:“就我自己。”
迎宾员带林桦在靠窗的一张双人桌前坐下。这个时候,那个白衣女子已经在与林桦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坐下。她仍然背对着林桦,那件白衣的羊绒大衣已经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女子穿着一件黑色长款毛衣,长长的头发卷曲着披散下来。
女子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看样子那个男人应该比他们先到,提前坐在那里等白衣女子了。
林桦向服务员要了一份黑胡椒牛排套餐。这间西餐厅虽然装修雅致,走的却是平民路线,对钱包不富裕的林桦只算小小的奢侈。只是,如果今天不是因为莫名其妙地跟踪一个女子,而是对面也像那个女子一样坐着一位帅哥的话,心情就会好得多了。至少,用不着自己掏钱包了。
白衣女子对面的男人的确很帅。是那种体形稳健、面色黝黑的帅。他的头发很短,根根竖起,眼睛黑而亮。
因为看不到白衣女子的脸,林桦就有意无意多看了黑帅哥几眼。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有莫名的熟悉感,可是,她能保证在此之前没有在任何一个场合见到过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林桦忽然想起今天去洗衣店取那件雪衣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很英俊,却是另一种风格的英俊。
哪个男人更对自己的胃口呢?林桦正花痴着,冒着热气的牛排端上来了。林桦拿起刀叉,一边切割牛肉一边忍不住又看过去,浑然不知美食和美男哪个更有诱惑力。
美男低下头对付着自己的美食,于是林桦的目光落在他们旁边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羊绒大衣上面。
越看越觉得就是那件挂在洗衣店的雪衣!从质地和款式来看极为相似。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林桦并不能认定两件衣服完全相同。
即使是完全相同的话,那也不能说明此雪衣就是彼雪衣呀。穿着相同品牌相同款式衣服的女人,即使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有什么稀罕?
想到这里,林桦的注意力转回到餐桌上。肚子早就饿了,因此那顿饭吃得风卷残云,很快只剩下一份甜点了。林桦放慢速度,细细嚼着,耐心等着那对情侣。她想,他们出了餐厅会去哪里呢?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算了,一会儿还是回到自己的出租房里看悬疑小说打发时间吧。那对鸳鸯她不打算跟着了,就当自己今天心血来潮,享受了一顿奢侈的晚餐吧。
这样决定的时候,林桦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与此同时,她看到那对男女已经结完帐,准备离开了。
男人帮女子取下大衣,女子穿好,然后两人手拉手向外走。
他们走向餐馆门口的时候正巧经过林桦的座位。因此林桦一边端起红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喝着,一边偷眼打量他们。
林桦终于看到那个女子的脸了,却是有些失望。那张脸并不美丽,太过普通了。五官并不精致,还好肤色白皙细嫩,加上身材修长,才勉强能配上那件高贵的白色羊绒大衣。
就在两个人从林桦身边一闪而过的时候,林桦听到男人讲话的声音,不由一惊:这声音好熟悉!
林桦的大脑转得飞快,立即想到了,这音色腔调与接吴云手机的男人非常相像!
刚想到这里,女子那洁白的衣袖在林桦眼前一挥而过。而就是那一瞬间,出于职业本能,林桦看到了袖处口有一丁点儿黑色线头……
当男人女人走出餐馆的时候,林桦的心脏已经快跳出胸腔了。
黑色线头!林桦他们的洗衣店在收到顾客的衣服时,都会用黑色细线在袖口处缝上一块小小的布条,布条上写明衣服的编码,这样,衣服在清洗熨烫的过程中才不会混乱。
而当顾客来取洗好的衣服时,他们会用小剪刀将黑线剪断,将布条拆掉。但黑色的线头有时还会挂在或者粘在衣服上面。
事情峰回路转,林桦竟然同时发现了两种巧合。一是男人的声音与接吴云手机的男人相像,二是女子穿的羊绒大衣极有可能是那件雪衣!
林桦颇为懊恼刚刚放弃跟踪他们而没有及时结帐,现在已经来不及追出去了。她只能透过玻璃窗继续追寻,看着那对男女在路边拦出租车。
出乎林桦的意料,男人并没有与女子一同上车,而是替女子关上车门,挥手告别。
一分钟后,男人居然又在这家西餐馆出现了!他回到刚才的位置,这个时候,服务员已经将那张餐桌收拾得一尘不染了。男人坐下来,问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咖啡红茶,有滋有味地喝着。林桦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意识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红茶的味道很好,微香微苦微甜微酸,一切的感觉都刚刚好。
一个决定在突然之间酝酿成熟。林桦拼命抑制住强烈的心跳,站起来走到那个男人的对面,也就是刚才白衣女子坐过的地方,以还算优雅的姿势坐了下去。
4、死亡之夜
那个男人显得有些吃惊,放下杯子,以疑惑但还算礼貌的目光望着林桦。
林桦将呼吸调稳,微笑着对男人说:“您好,我是绿水洗衣店的店员林桦。”
男人愣了片刻,然后想到了什么,但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桦看到男人的表情,有些底气了。她直视着男人,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关于吴云,还有那件白色羊绒大衣的事情。”
“白色羊绒大衣?”男人听了忽然直直地站起身来,弄得林桦措手不及。
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坐下去问:“你是说,吴云在你们店里洗的衣服是白色的羊绒大衣?”男人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像是伪装的。
“是的。”林桦点头,内心充满激动脸上却强装平静,“白色羊绒大衣,‘雪’牌”。
男人呆住了,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燃,猛吸了几口。
然后,他开始主动讲起来。
这个男人名叫洪阳。吴云是他的女朋友,确切地说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他很爱她,但她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的。他能够感觉得到,吴云的心中有另一个男人,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很紧张。洪阳越是努力,吴云就越疏远。
那天是圣诞节前夜,洪阳捧着一束红玫瑰到吴云家里,想与她共度平安夜。吴云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将花接过来,随手扔在桌子上。而桌子上面就放着一只白色的陶瓷花瓶。花瓶是景德镇的,是洪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放进白色的陶瓷花瓶再合适不过了,吴云却连这也懒得去做。洪阳强忍着没发作,自己动手将花插入瓶中。
花正好十九朵,代表永久吧。
只是代表而已。或者是一厢情愿。
吴云淡淡地看了看那束花,兀自走到衣橱前,取出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来。
她将大衣穿好,对着镜子左旋右转。眼中先是喜悦,然后那喜悦又黯淡下去。
“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呢?”她愤愤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洪阳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问道:“比不上谁?谁能比我的云儿更漂亮呢?”
他这句话原本有讨好之意,对吴云来说却刺耳不已。
她几步走到花瓶前,用力将玫瑰拔出来丢到垃圾筒里,边丢边说:“该送花的人不送花,不该送花的人倒是……”
洪阳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扯过吴云的衣袖,质问道:“这件衣服是谁送给你的?”
吴云用冷冷的眼光看着洪阳:“你管得着吗?”
洪阳的脸涨得通红,那一刻,他很想一掌打在这个女孩漂亮的脸蛋上。却又是狠不下心来,又急又恼地握紧了拳头。
吴云刚刚中专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她自己没有钱买这么高档的衣服。而自己给她买的漂亮衣服还少吗?挂满了她的衣橱,她都穿不完的。
想到这里,洪阳只觉得心一寸一寸地寒了下去。
吴云却看也不看他,拎上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洪阳的心口仿佛堵着一个巨大的冰块,那滋味难受极了。他本想也一走了之,却还是魂不守舍地跟在了吴云身后。
吴云并不是去约会的,而是七拐八拐钻进了一家网吧。
洪阳站在网吧门口疑惑不已。难道吴云网恋了?不应该啊!洪阳知道吴云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应该不会对这种虚无飘渺的爱情动心的。但,谁又能保证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呢?
如果真的被网恋迷了心窍,或许这对洪阳来说也是好事。等吴云回过味儿来,就会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了。
洪阳站在网吧门口,但见乌烟瘴气之中,吴云正对着一台电脑专注地敲着字。她的表情有些黯然,有些伤神,洪阳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般表情,更觉诧异。吴云长得很漂亮,小巧的瓜子脸,大眼睛,一对俏皮的酒窝。而这个时候,这张脸上的怆然之色又赋于这张脸另一种美艳。洪阳看着,情绪渐渐转为怜惜。
洪阳不想让吴云发现自己,转身走出了网吧。天气很冷,前些天的一场雪还没融化完,融化一半的雪水冻结成冰,洪阳就站在冰天雪地里等候吴云。他担心吴云走得太晚而发生意外,因此不敢离开。
洪阳这一站竟是好几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快冻成一个冰人了,浑身冷得几乎失去知觉。晚饭他还没有吃——他本想约吴云去吃西餐的。这个洋人节当然要吃洋人的玩意儿。
肚子咕咕叫时,他想到吴云也没有吃晚饭,于是离开网吧,到另一条街一家昼夜营业的麦当劳快餐店买了吴云爱吃的鸡腿汉堡和薯条,两人各一份。
然而就是因为这两份快餐,一个鲜活的生命被耽误了!当洪阳回到网吧门口时,看到吴云刚才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他暗叫一声“不好”,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吴云家赶去。吴云怎么偏巧在这个时候离开呢?但愿她这个时候已经安全地回到家中。
而洪阳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走到吴云家楼下时,看到楼道里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地趴着一个女孩。他一把扔掉手里的汉堡薯条,向女孩扑了过去。
吴云的身子还热着,但是已经没有呼吸了。一根细铁丝紧紧地嵌入了她的脖子里。那条铁丝好长,缠了好几圈,洪阳哭喊着用手去解,却怎么也解不开……
洪阳讲到这里的时候,嗓音是哽咽的。他的眼睛里却没有泪水,是早已干涸了吗?
林桦听得心惊肉跳。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女孩披头散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穿着……
身上穿着!
她急切地问洪阳:“她身上的那件白色羊绒大衣呢?”
洪阳说:“我见到她的时候那件大衣已经没有了,连同她的皮包。”
5、迷途觅踪
洪阳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迷惑,迷惑之中还似有几分惊喜:“你是说,这件白色羊绒大衣后来出现在你们的洗衣店里,而且没有人来取?那是什么人什么时间送去的呢?”
林桦就把她所知道的情况跟洪阳讲了,但隐瞒了今天有个人拿着洗衣单据来取雪衣的事。
心思缜密的林桦想,暂且瞒过这一节吧。那个来取雪衣的男人,他即使不是杀害吴云的凶手也一定与吴云的死有关联,而且这关联一定与情有关。
而如果洪阳认识那个来取雪衣的男人,也许会有与自己相同的猜疑,然后会在冲动之中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所以还是先掌握了证据再说破不迟。
洪阳听了林桦的叙述很是激动。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向警方提供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他跟林桦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请求她在必要的时候配合警方的调查。
林桦答应了。她想如果警方去洗衣店取证,老板或许会炒掉她。但比起一个无辜而死的生命,自己的这份工作又算得了什么呢?
洪阳忽然问:“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吴云的男朋友?”
洪阳这么一问,林桦才想起来刚才那位穿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她不解地说:“我是看到刚才那位女孩的大衣才注意到你们的,然后听出了你的声音。我很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也穿着一模一样的羊绒大衣?”
洪阳没有立即回答。这个时候,他手上的烟已经是第二支了。他将长长的烟灰弹进烟灰缸里,缓缓说道:“她叫杨珊。其实我跟她刚认识。我认识她,正是因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
林桦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洪阳。这个回答够荒唐的。他们看起来已经如同恋人般亲密了,却只是因为一件与吴云相同的衣服?
洪阳确定地说:“是的,就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衣服是她的姨妈送的。她离开家乡在这里上大学,姨妈恰好住在这个城市。她的姨妈喜欢女儿,但自己没有,所以对她像宠自己的孩子一样。”
林桦点点头,接受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巧合。她想了一下问洪阳:“你能告诉我吴云的家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她……留下的东西。”见洪阳有些犹豫,她补充道:“你也一定发现了,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女孩。我平时把看悬疑小说当作乐趣。我的优点是胆大和心细。我有预感,一定能够帮你查出真相来!”
洪阳思索片刻,掏出纸笔将吴云的地址写下,交给林桦。
临告别的时候,洪阳问林桦:“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花心,或者薄情的男人?毕竟吴云才走了不久,我就有了新的女朋友。”
林桦笑了笑:“这也没什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难道你要沉迷在悲伤里才好吗?”
洪阳认真地说:“其实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内在美比外在美更重要。我以前只是迷恋吴云漂亮的外表而已。而杨珊,她是一个很内秀的女孩。”
与洪阳道别之后,林桦佯装回家,但走了不远之后又改变了路线,直奔吴云家。这个时候还不算太晚,她急于要到吴云家里看看。
她边走边想刚才与洪阳的谈话,琢磨着一些细节。她忽然非常大胆地设想,也许洪阳便是杀害吴云的真凶!
也许那天并非如洪阳所说,他买回夜宵之后吴云已经离开了网吧。而恰恰相反,他见到了吴云,把买来的消夜给她吃。而吴云并不领情,两人在回家的路上起了争执。他们甚至谈到了分手,当然是吴云提出来的。
于是洪阳在愤怒伤心之时起了杀心,将吴云勒死。然后他将吴云的羊绒大衣与皮包藏起来,造成强劫杀人的假象,这样他便可以逃脱罪名了。
然后在第二天,洪阳将雪衣送到了洗衣店。那件衣服也许在杀害她的时候被弄脏了,他想将衣服洗干净,就像洗干净自己的罪恶一样。然后,他可以将那件干净的雪衣当做吴云,也许是收藏,也许是干脆埋掉。
接下来也许是心虚,他不敢去取那件雪衣了。他拿着吴云的手机,接到自己的电话之后,想了很久,还是不放心,于是就托别人去取。
林桦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推测很有可能,这也就能很好地理解为什么洪阳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另有新欢了。林桦心中不禁生起寒意,如果洪阳真的杀了吴云的话,自己不是也陷入了危险之中吗?
走到吴云家楼下的时候,林桦忽然想到吴云是被又细又长的铁丝勒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洪阳事先就准备好了铁丝,不会是一时冲动杀死她的。
林桦困惑了,但随即想到,她的推断都是仅凭洪阳的讲述。倘若他是凶手,他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是吴云的母亲接待林桦的,一个刚失去爱女的伤心的善良女人。林桦自称是吴云的中学同学,在前不久有人托吴云转给自己一件重要的东西,但东西还没有到手吴云就去逝了。所以她来,是想在吴云的房间里找一找,或许可以找到。
吴云的母亲很义气地打开了吴云的房间。她说吴云走了之后,这个房间没有做任何改变,东西也都没有收起来,她让吴云随意找,不必客气。
房间里挂着吴云的大幅照片。照片里的吴云秋波朱唇,笑容明媚,果真是个美女。林桦一边叹息着红颜薄命,一边在房间里四处寻觅。
她打开了惟一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屉。抽屉里有一些化妆品,瓶瓶罐罐的,没有什么研究价值,惟一引起林桦兴趣的,是一个手机大小的记事本。
这是一本通讯录,却是空白的。林桦翻到最后一页,快要失望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着两行数字。
第一行是QQ号码,第二行是QQ密码!
林桦用飞快的速度默记了号码与密码。
出了房间,林桦与吴云的母亲说自己并没有什么收获,感谢并道别。林桦并没有向吴云的母亲问起任何关于吴云被害的事情,因为她不想带给这个可怜的母亲更多伤痛。
离开吴云家,林桦直奔网吧。她要登录这个QQ号码,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6、背后有人
雪越下越大。当林桦在吴云家附近找到网吧的时候,黑色的夜已经被白色的雪所涂染。
她走进网吧之后,忽然想:吴云被害的那晚,是不是也是在这家网吧上的网?然后还没有回到家,便被……
网吧里开着空调,很暖和,但林桦还是打了一个寒战。寒意是自心底迸发的。
这种感觉令她有了不祥之感。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网吧外面大雪纷飞的世界,忽然觉得那个杀手就在雪里站着。只是他站得相当隐密,她看不到他。
她有些想退缩了。看看表,时间是十点半,还不算太晚。如果这个时候离开,打一辆出租车回家,从此不再理会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情,是不是才是理智的行为?
可是,心底似乎有一只猫爪似的东西,抓挠着她的要害部位。那就是好奇感!强烈的好奇感!
好奇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许多年前看卫斯理的小说,知道卫斯理是一个极度好奇的人,才会被卷入一场场稀奇古怪又惊心动魂的故事里。但那是小说,是卫斯理。自己呢?
好奇心可以害死一只猫。林桦并不是猫,但照样可能被害死!
林桦与自己做了短暂的思想斗争,然后决定:就上一会儿,看看那个QQ号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就半个小时,十一点之前离开。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迅速找了个空位,登录上QQ。
输入用户号与密码,点击“确定”,林桦双眼直勾勾盯住屏幕右下角那个左摇右摆的小企鹅,终于,QQ界面弹出来了!
林桦愣了一下,因为,整个QQ里面只有一个好友!
那是一个昵称“冰”的男生。
还没有来得及点开他的资料,那个头像便立即亮了起来!随即,信息汹涌而至:
冰:“雪儿,你终于来了!”
冰:“雪儿,是你吗?你终于肯见我了?”
冰:“雪儿,你说话呀!你的手机换号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
林桦有点目不暇接。她才注意到,她登录的这个QQ昵称是“雪”。而那个人是“冰”。冰与雪,有着怎样的渊源呢?
那边信息还在滚滚而来:
冰:“雪儿,是你吗?为什么不回话?
冰:“雪儿,无论怎样我都在爱着你啊,我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的,雪儿!”
林桦终于在对话框里敲出了一行字:
雪:“对不起,我不是雪儿。”
那边忽然就卡壳了。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回话:
冰:“那你是谁?”
雪:“我是雪儿的朋友。”
冰:“雪儿呢?”
雪:“她死了……”
冰:“不!你骗我!我不相信!是她要你这样说的对吗?你就是雪儿对吗?雪儿,如果你不爱我了你告诉我,不要这样折磨我!”
雪:“我没有骗你,你听我说。”
林桦便将吴云遇害的消息告诉了对方。她说了吴云是怎么死的,而自己是绿水洗衣店的店员,如何从一件雪衣找到了吴云的QQ。
林桦说完之后,冰立即说:“不,雪儿不是你说的那个吴云。你一定是弄错了!”
林桦呆了一下,问:“那雪儿是谁?”
冰:“雪儿的真名叫孟雪。我的真名叫韩冰。我不知道吴云是谁。”
林桦在心里笑了一下,有点刻薄地说:“你怎么能肯定,她给你的是真名呢?”
冰:“第一,雪儿从来不去网吧,更不会在网吧待到深夜。第二,雪儿上大四,二十二岁,而你说的吴云,中专毕业,十九岁。”
林桦简短地思考了一下又问:“你还知道雪儿什么情况呢?”
那边已经开始谨慎了,连珠炮似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怎么会知道雪儿的QQ密码?雪儿到底在哪里?……”
林桦说:“这样吧,如果你有雪儿的照片,请你发过来。我至少可以肯定死的人到底是不是雪儿。”
冰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吧。”
接着他发来一张图片。几秒钟之后,图片打开了。
林桦看到那张图片不由惊呆了:图片里的女子是一个冰雪般圣洁的美人!那美人即使在微微笑着,也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这距离感便因她的出尘,她的绝世。
这种距离感则更加让人想靠近,去寻求一种心灵的返璞归真。
仅是一张照片,已经令林桦如此震憾了!她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那么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呢?
林桦深吸了一口气,告诉冰:“对不起,我弄错了,雪儿并不是吴云。”
冰:“这么说,你其实并不认识孟雪对吗?”
林桦则问:“你并不在这座城市对吗?”
冰:“我在青城。”
林桦又问:“你见过孟雪吗?”
冰:“没有。”
林桦想了想又说:“这样,你告诉我,孟雪在哪所大学学习,我替你去找她吧。”
冰:“谢谢你,不用了。她会联系我的,我相信。”
林桦对着屏幕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跟冰说:“这样,明天晚上八点,你在QQ上等我。”然后她没有等对方回答就下了线。
走出网吧,白雪已经厚重地覆盖了大地。林桦裹紧大衣,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往前走。
这一带比较偏僻,此刻已经接近午夜,在这样一个雪夜,别说出租车,连行人都已经很少了。
林桦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晚了还在外不归。如果搭不上出租车,从这里走回她租的房子至少要一个多小时。
然而此刻的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些,还在回想着刚才与那个韩冰的对话。
她想到:韩冰说他并没有见过孟雪,同样,他也没有见过吴云。那么,他怎么能够肯定,以雪的昵称跟他网聊的女子不是吴云呢?
也许吴云以雪的昵称跟韩冰网聊,假称自己是叫孟雪,是大四的学生,而她发给韩冰的那张照片也一定是晃子而已!
想到这里,林桦忽然非常后悔刚才漏掉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问韩冰平安夜那晚是否在网上与雪儿聊天!
林桦懊悔地拍了拍脑袋,现在后悔无用了,她不想再回到网吧了。还好,跟他约了明晚在网上见面。如果他在线再问他也不迟。
这个时候,林桦一转弯,走向一条狭长的小街。仍然没有出租车。
雪地很滑,林桦好几次险些跌倒。还好,这条街是背风的,雪花不会再扑面而来,令她不能呼吸。
冰桦的脚踩在雪地上,沙,沙,沙……
这声音如果在红日映雪的白天,应该听起来很诗意很舒服。但现在是深夜,整条街上似乎只有林桦一个人了。这声音就有些让人不安了。
似乎这脚步声还有回声。
是街道太窄了吗?竟然有回声。沙沙,沙沙,沙沙……
回声越来越大了。
不对,不是回声!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背后有人!
林桦明白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便觉到后脑剧痛,眼前路灯映照的白雪转眼就漆黑一片了。
7、阴差阳错
头痛,剧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可是身体根本不想动弹。软绵绵的,就似抽去了筋骨一般。
眼皮是聚集了体内全部力气才睁开的。
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林桦茫然地睁开眼睛,随后意识逐渐复苏。
——林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绿水洗衣店里。
她躺在店里供顾客等候休息的双人沙发上,墙上的钟指向七点。
林桦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七点,是晚上七点还是清晨七点?自己怎么会在洗衣店里?
这个时候,她已经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她下了班,没有回家,而是尾随一个穿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进入一家西餐厅,享用了一份牛排之后认识了一个叫洪阳的男人。之后,她找到了吴云家,发现了那个QQ号码与密码,接着去了网吧,通过QQ认识了一个自称韩冰的男生。
再后来,回家的路上,身后的脚步声,后脑的巨痛,昏厥……
那个在她背后袭击她的人并没有害她。非但没有害她,还将她送到洗衣店里,可能是用她身上的钥匙将坚固的卷闸门打开,然后将钥匙放在林桦身边,锁好门才走。临走之前还没有忘记打开暖气,以免她受寒!
如果这个人真是这样做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
林桦精神恍惚地站在那里,用手揉了揉仍有痛感的后脑勺,身体却是猛然一抖。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尖声惊叫,与此同时,全身如同过了电似的一阵痉挛。
——自己的身上竟然穿了一件雪白的羊绒大衣!
林桦那一瞬间如同跌入梦中。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水一般荡漾,一切如梦似幻,而她被无边无际的水草所束缚纠缠。
怎么可能?遭到意外攻击之后在洗衣店里醒来也就罢了,怎么还会穿着一件这样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哪里去了?
林桦甩甩脑袋,然后将衣服上的纽扣一枚一枚解开,脱下了这件白色的羊绒大衣。
她仔细看,从品牌到款式,与那件雪衣完全一样!只是袖口处干干净净,那一丁点儿黑线无影无踪。
是本来没有,还是已经被取掉或者自己掉了?
林桦望着这件雪衣,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已经完全被一种力量所控制了,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场未知的阴谋当中!
林桦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过一会儿就要开始营业了,两位洗衣工马上就会来上班,老板也随时可能过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羊绒大衣叠起来,放入自己的私人柜子锁好。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件衣服,特别是老板!
莫先!想到老板,林桦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首先是,莫先知道吴云的死讯时,竟然记得许多天前一份报纸上一则短小新闻的内容,甚至记得新闻中被害的女孩也叫吴云。然后是,他将那件雪衣带走,并说自己埋好了。他真的埋好了吗?当那个神秘的男人来取衣服时,莫先又用了一个奇招将男人支走。他这样做用意何在呢?莫先这一连串行为,单件来看还勉强可以解释通,但串起来则有点神乎其神了。
难道,莫先与这起案件有所牵连?昨夜究竟是谁将自己击昏的?
现在看来,那个击昏自己的人,这几个人都有可能:
首先是老板莫先。这个猜测是在假设老板有问题的情况下成立的。
然后是洪阳。这个猜测是在假设昨天他的那番话全部或者部分是谎言的情况下成立的。
下一个是那个来取衣服的男人。这个人最是神秘,对他,林桦几乎一无所知。
最后一个怀疑对象便是网上的那个韩冰了。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的可能性最小。林桦对电脑不是特别在行,昨晚并没有通过QQ软件查询韩冰的IP地址究竟是不是他所说的青城。如果他真的不在本地,那么他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性了。就算他在本地,也不太可能如此神通广大,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找到自己上网的网吧并赶过去。
而四个怀疑对象有着共同之处。第一,他们都知道自己所工作的绿水洗衣店,这样才有可能将林桦送到这里。第二,他们的动机似乎是一致的。他们向林桦动手的目的应该是警告。在林桦还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让她停止下一步的行动!
对,应该是警告,因为击伤她的人并没有真正伤害她的意思。否则,她的小命早已休矣!
林桦很佩服自己,身处这样的险恶境地中还可以这么理智的思考问题。她苦笑了一下,然后麻利地打开店门,将一切布置成她刚刚到店上班的样子。
不久两位洗衣工照常来上班。莫先在十点钟的时候来了。从他的表情上看,风平浪静。而越是风平浪静,林桦就越觉得其中潜在着暗礁。
莫先没有提及关于雪衣这件事的任何话题。他在店里待了一会儿,跟林桦交待了一些工作就离开了。
每当有客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林桦就觉得心跳加速。但那些都是很普通的顾客,有的人彬彬有礼,送衣取衣都是马马虎虎,甚至根本不看洗好的衣服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就取走了。而有些顾客则非常仔细,送衣的时候生怕他们将衣服洗坏,要求非常苛刻,取衣的时候也是挑三捡四。一会儿说这里没洗干净,一会儿说那里没烫平展。这些人很难打发,遇到不可理喻的顾客,林桦要耐着性子顺着他们的意思。
这样忙了一会儿,有一个空当,一位顾客也没有了。林桦呆呆地坐在服务台后,望着透明的玻璃门。她在想,会不会突然有一位警察闯进来,像电视或者小说里那样,出示证件,要求配合调查,甚至拿出搜捕证。如果他们搜捕这里的话,藏在衣柜里的那件雪衣……
林桦正在心惊肉跳的时候,有人进来了。她抬头一看,心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来的人正是昨天来取雪衣的神秘男人!
那个男人直直地走到林桦的面前,将那张揉得很皱了的单据“啪”地甩在柜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桦,一言不发。
还是昨天那个男人,但此时他的神态与表情与昨天截然不同。特别是眼睛,与昨天的躲躲闪闪相反,有着凌厉之势。但与眼神又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颓废。
林桦表面上装作平静,心里却在飞速转念。这个时候,如果莫先在,会怎么样呢?再以这张单据是假的来糊弄他的顾客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而她忽然想到……
林桦对她的男顾客笑笑说:“先生,请您稍等,我这就去拿衣服。”
然后她走进里间,打开自己的私人柜子,取出那件羊绒大衣。她拿出一枝墨水笔,小心地在衣领处的商标反面点上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点。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件雪衣已经被林桦暗中做了记号。
然后,林桦飞快地将大衣挂上衣撑,套上袋子,再装到印有“绿水洗衣店”的手提袋里,向前台走去。
两位洗衣工在专心做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举动。
林桦将手提袋交给那位男顾客,男顾客匆匆看了一眼袋里的衣服,转身就要走。
林桦突然问:“先生,这件衣服的女主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吗?”
男顾客人呆了一呆,然后眼里迸出怒气来:“你说什么?你胡说些什么?!”
他那张原本英俊儒雅的脸此刻有些扭曲:“你们这家洗衣店,简直莫名其妙!穿这件衣服的女孩,她好得很,非常好!”
林桦不动声色地说:“报纸上说,吴云已经被害身亡了。”
男人却说:“你真八卦。这件衣服的主人不叫什么有云没云,她叫孟雪。”
8、一叶障目
林桦听到“孟雪”二字,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但她的大脑运转正常,很快找到了反驳男人的理由。她扬了扬手里那张单据说:“这上面写着吴云的名字,而且联系电话也是真实的。我曾经打过这个电话,被告知吴云已经死了。”
男人似乎愣了愣,但没有丝毫的惊慌:“这件衣服确实是孟雪的。孟雪是我的朋友。也许孟雪恰好认识那个吴云,这件衣服是吴云替她拿来清洗的吧。孟雪在外地,所以将这张单据寄给我,要我来帮她取回衣服。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男人说完,见林桦没有再说什么就急匆匆走了。
林桦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雪地里。雪已经停了,没有太阳也没有风,门外是静止的雪景。
她倒了一杯热水,捧住,嘴唇慢慢地啜着,脑子里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这个男人的此番解释究竟是真的还是事先已经编好的?或者是信口开河?他说孟雪是他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而孟雪与吴云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目前看来,取衣的男人以及网络上的韩冰都不认识吴云,如果他们没有骗自己的话。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看见号码,林桦的心跳忽然加快――来电的号码正是洪阳的!昨天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洪阳这么快打来电话有什么事呢?
接通电话,洪阳的声音怪怪的,以至于林桦竟然怀疑他是不是洪阳。
洪阳用怪异的声音说:“林桦,林珊死了!今天早上我给她打电话,她一直关机,我去她住的地方看她,她已经……”
林桦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林珊?就是昨天晚上跟洪阳一起吃西餐的那个穿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
林桦吸了一口气:“她是怎么死的?”
“她的死法跟吴云一样,细铁丝绕颈,我去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林桦的眼睛与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她的身体在战栗,鼓足了勇气才问:“她的那件白色大衣呢?”
“那件白色大衣不见了,被凶手拿走了,连同她的现金与手机。我昨天晚上本来应该给她打个电话的,可我回到家里已经不早了,怕她已经睡下了就没有打……”
洪阳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最后简直是呜咽了。
林桦的身体却是抖得更厉害了。早上穿在她身上的雪衣是不是凶手从杨珊的尸体上剥下来,然后穿在自己的身上的……
穿雪衣的女子,先是吴云,后是杨珊,都已经惨遭杀害,今天那件雪衣穿到了自己身上,给自己穿雪衣的人的意图,是不是暗示下一个被害人是自己?有一个潜伏在暗处的连环杀手会专门杀害穿白色羊绒大衣的少女……
幸好那件雪衣已经被那个男人阴差阳错地取走了,否则……可是,男人说他是替孟雪取衣服的,那么如果那件雪衣回到孟雪身上,她会不会凶多吉少?
林桦的思维相当敏捷,这样有条理的思索只是短时间的事情。她想到这里就立刻在电话里问洪阳:“你认识一个叫孟雪的女孩吗?”
那边原本低沉的嗓音忽然亮了起来:“我认识,这件事跟孟雪有什么牵连?你去过吴云家了?这样吧,我刚去刑警队做了笔录,现在在外面,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出来一起聊聊?”
林桦本来要拒绝,却透过玻璃门看见老板莫先的汽车开了过来。于是她说:“好的,你在哪里?我一会儿就到。”
林桦跟莫先请假,说身体不舒服需要去医院看病。莫先看似关切实则是不信任地问:“哪里不舒服了?”
林桦一本正经地说:“妇科病。”然后,扔下发怔的莫先溜之大吉。林桦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捉弄一下老板。
两人约在一间咖啡馆里。洪阳见林桦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毛衣,不由怜香惜玉起来:“怎么穿这么薄?你的大衣呢?”
林桦知道这个时候已经瞒不下去了。此刻,从直觉到事实,她都能基本判断出洪阳是可靠的。于是她将瞒着洪阳的事情以及昨天晚上分手之后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洪阳。
洪阳的脸色本来就难看,此刻更似调色板一样,能够调出画家需要的任何一种颜色来。
他告诉林桦:“你知道孟雪是谁吗?孟雪是吴云的表姐,吴云是孟雪舅舅家的孩子。而你说的那个取衣服的男人,如果我没有判断错,应该是孟雪的男朋友周正。”
林桦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孟雪居然与吴云有这么近的血缘关系!她冲洪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孟雪是一个身世很苦的女孩子,却是跟她的名字一样冰雪般纯美。你说过你在网吧见过她的照片。听你的讲述,韩冰给你看的照片的确是孟雪。
“我刚才说,孟雪的身世很苦,是因为五年前她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这场打击对孟雪来说太残酷了。她原本就是一个性格沉静的女孩,这样一来,她更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我在吴云父母家见过她几次,却是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林桦问洪阳:“那么周正呢?”
“周正给我的印象一直很好,吴云在我面前经常会提及到周正的优点。因为他是孟雪的男友,所以我也没有在意。周正人长得帅,而且研究生刚刚毕业,在一家很大的公司工作,很有前途。但是据吴云说,周正虽然从小与孟雪青梅竹马,但孟雪似乎放着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却不动心,她不喜欢周正的。所以周正为此非常苦恼。”
林桦点头:“她之所以不喜欢周正是因为她另有心上人了。那个人就是网络上的韩冰!”
洪阳赞同地点头:“不错,很有道理。可为什么周正会有那件大衣的单据?难道大衣是周正拿过去的?”
林桦直视着洪阳:“你是说,你怀疑是周正杀了吴云?”
洪阳呆了呆既而摇头:“不,不会的,周正怎么会杀害吴云呢?他讨好吴云,好让吴云在孟雪面前美言自己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倒杀了吴云?”
“也许,吴云喜欢周正呢?”说了这句话,林桦有些后悔,这话说得也太不含蓄了,难免伤害到洪阳。
洪阳却是被当头一棒,半天才喃喃地说:“是的,吴云喜欢周正,的确是。你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的那个情敌居然是他!”
9、异峰突起
话到这里洪阳沉默了。他掏出一根烟来,却是没有点上,只是捏在手里怔怔地出神,面色沉郁。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林桦说:“谢谢你小林,替我分析这一切。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洪阳没有说他要去哪里,林桦也不便追问。洪阳走后,她一个人啜着渐渐变冷的咖啡,听着音箱里播放着的《吻别》英文版《Take Me To Your Heart》,试图将自己的思路理得清晰一些。
半小时后洪阳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购物袋。
他打开购物袋,居然从里面掏出一件雪白的羊绒大衣来。
洪阳展开大衣,款式与那件雪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领口处很显眼地挂着商标牌。难道这是洪阳刚刚买来的?
洪阳微笑着对林桦说:“来,试试合不合身。”
林桦连连摇头:“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洪阳有些着急的样子:“你为了帮我调查清楚这件事,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了。你如果再只穿毛衣出门的话一定会生病的。外面已经起风了,冷得狠。”
林桦想了想,接过了这件大衣:“好吧,算你借给我的。回头我用完再还你。”
林桦随手看了看大衣的品牌,竟然真的是“雪”牌。她不露声色地轻轻将缝在领口的商标翻过来,后面很干净,并没有她做过的标记。
看来这件衣服真的是洪阳刚刚买来的。但他为什么不买别的衣服,单单买雪衣呢?还有,他怎么知道哪里有卖这种品牌的衣服,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买回来了呢?
这些疑问她只埋在心里,这些疑问令她对刚刚感觉可以信任的洪阳又心存芥蒂。
“现在我们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一定有主意。”洪阳说。
林桦一笑:“去上网,如果那个韩冰还在网上,有些问题我们就可以很清楚了。”
洪阳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要提出去找孟雪或者周正的。”
林桦眨眨眼说:“找他们是警察做的事,危险的事不是我们老百姓做的。”
他们走出咖啡馆之前,林桦穿上了洪阳给她买的新雪衣。雪衣穿在林桦身上,洪阳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林桦的心却是一沉:他难道不知道穿过雪衣的人都会死于非命吗?难道他有意害自己?
他们没有去网吧,而是来到洪阳的办公室。或许洪阳也是一个心细的男人,没有要林桦去自己家里。他知道这个丫头内心警觉无比。
洪阳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所以有一间很大的办公室。他带林桦走进去的时候吩咐助理不要打扰,而助理对此表现得习以为常。难道洪阳带女孩子来这里是家常便饭?而且换女朋友犹如走马灯?这些不由林桦不胡思乱想。
连通网络,登录上孟雪的QQ,上面惟一的头像立即闪起来。
冰:孟雪现在在灵龙山的一家私人旅馆里,有危险。她给我发来了求救短信。我已经报了警,并且现在就赶往那里。
留言的时间在半小时之前。
洪阳与林桦对视一眼,然后,他们连电脑也没关就奔出办公室。
坐上洪阳的汽车,他们直奔灵龙山。
灵龙山距市区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洪阳尽量将车开得飞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桦在想:但愿警察已经赶到,能够解救出孟雪。
劫持孟雪的是谁呢?难道是周正?
灵龙山方圆数百公里,要找一家私人旅馆,谈何容易?
洪阳开着车绕着灵龙山开始兜圈。路很滑,汽车开得很慢。
山脉被白雪覆盖,如同童话里的仙境。可两人都无心欣赏如此美景。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看到有几辆警车正停靠在一片房舍附近。
警察的行动果真如此之快!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
汽车停在距警车十几米的地方。两个人都很谨慎没有下车。过了一会儿,他们忽然听见一声枪响。这声枪响在山谷中回荡,极为震憾。
两人心中一阵紧张。可是枪响之后,半天也无动静。
却是不久之后,一位警察持着枪走向他们的汽车。
洪阳很机灵,立即摇下车窗玻璃。那个身材高大的警察站在离车两米的位置,很威严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洪阳急忙答道:“我们是孟雪的朋友。请问孟雪在里面吗?她怎么样了?”
“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我们的朋友报的警。”
警察说:“我们接到报警就立即赶往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劫犯将你们的朋友劫持在哪里,正巧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呼救声。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人,你们要暂时保持距离。”
洪阳问:“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警察说:“那是鸣枪警示。凶手很狡猾,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警察准备离开的时候,洪阳忽然说:“我大概能猜测到劫犯是谁,我手机上还存着那个人的手机号码。”
10、生死营救
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悄悄向那扇窗户摸了过去。
在此之前,这家旅馆的店主向警察交待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就在昨天下午,一男一女在这家旅馆入住。男的个子很高,长相英俊,女的身婀娜,面容秀美。但是那个女子看起来精神恍惚,被男人拉着手,走路就似梦游一般。
大概傍晚时分男人一个人走出来,告诉店主他的妻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自己现在有急事返城,明天再回来。在这段时间里店主及服务员不要打扰他的妻子,他已经给她留下了足够的适合她身体的食物。
店主虽然觉得奇怪,但那个男人预交的房费足够多,他也不便深问。
那个女房客住在一楼最东108房。昨天夜里店主准备睡觉的时候,忍不住走到108房的门前,驻足凝神细听。房间里开始没有动静,但就在店主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类似于咀嚼声,似乎是人在吃什么难以嚼碎的食物时发出来的声音。咀嚼声每持续发出两分钟之后,会暂停一分钟,接着又会持续两分钟。
店主听得毛骨悚然。他难以想象那个柔弱得像林黛玉般的女子,能够发出这种可怕的野兽般的咀嚼声。
他忽然想起这个女子的丈夫临走前对他说的话。他说,他给妻子留下了足够的适合她吃的食物。
那究竟是什么食物?咀嚼的时候怎么会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那个神情恍惚的女子,她得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病?
店主那一刻忍不住将钥匙从身上掏出来,想打开门看个究竟。但就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时候,他又停住了。一方面,他想起男房客临走时的交待——在他回来之前,不许打扰她的妻子。另一方面,店主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他握着钥匙的手一直在发抖。他真的没有勇气打开房门,看到或许能令他昏厥的情景。
于是店主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那一晚他的耳边一直充斥着那种可怕的咀嚼声。他不知道他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幻听,总之一整夜都在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个女鬼就在他的窗外徘徊。店主被折磨得一宿没有合眼。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看到那个男房客回来,房主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一些。男房客的手里提着一只袋子,里面看起来装的是衣物。男房客拿衣物回来,难道他们还要在此住上很久吗?男房客不会今晚又将他的妻子留在108房间,让她发出一整夜可怕的响声了吧……
男房客看了看店主那张不安的脸,没有多言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没有再出来。过了很久店主听到了女子的呼救声,是从一楼最东头传过来的。
这幢楼房的隔音效果很差,所以女子的那声呼救非常清晰,连房子外面的人都可以听得非常真切。
店主听到那声呼救脚立即软了下来。他想冲过去救人,但根本迈不动步子。
而很快,他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还不止一辆。
他从窗户向外看,看到几辆警车停在外面的空地上,车门开启,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跳下车,冲进旅馆中。
面对警察,店主将两个房客的诡异行踪都说了。警察要求看住宿登记。
这家旅店在住宿登记时并不要求出示身份证,因此资料的价值大打折扣。
不料警察看到住宿记录上的名字就是“孟雪”,于是马上展开行动。
接下来,警察包围了整座旅馆,全力以赴救人。
首先旅馆里并不多的房客在警察的安排下撤离至安全区。
然后警察开始对着劫匪喊话。喊话软硬兼施,既警告劫匪伤害他人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与法律责任,又对动匪进行说服教育。
但十几分钟过去了,房间里面再无半点动静。那个女子发出呼救之后便再也没了声息。
难道劫匪已经将人杀害了?
警察在鸣枪警示无效之后,决定加快救人行动。
他们将那间客房的窗户做为突破口。
第一颗催泪弹掷进了窗户。
还是没有动静。
在扔进第二颗催泪弹之后,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窗而入。
烟雾之中,戴着面罩的警察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劫匪,只有一名女子被挷在床上。
那个女子穿着一件雪白的羊绒大衣,已经昏迷不醒。
警察将女子抱出旅馆的时候,林桦终于见到了孟雪。
她是隔着汽车的玻璃窗看到的。远远望去,孟雪就似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吃下了继母的毒苹果,一睡不醒。
警察说孟雪没有大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的脖子上绕着几圈细铁丝,却是没有收紧。看来劫匪本想杀人,却终究没有下手。
一辆警车载着孟雪向医院驶去。
可是,那个差点杀死孟雪的男房客呢?难道他有特异功能,能在警方的重重包围之下溜之大吉?
这个时候,店主却是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11、扑朔迷离
警察见店主昏过去,忙掐其人中,将其唤醒。
店主醒来之后,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两位警察交换了一下眼色,离开店主,重新进入108房间。
这个房间一定有问题!
房间布置得还算舒适。只是在白天却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刚才,那个男房客就是在这里不翼而飞的。
一名警察蹲在地板上,将暗红色的地毯掀开,用一个小锤敲击地面。
终于,在墙角附近,敲击声产生了异样。
另一名警察蹲下来,两个人一起将那块地板砖掀了起来!
旁边的警察发出了轻呼。原来这里竟然有暗道,那个男房客便是从这里溜掉的!
只是这个暗道是死道还是活道呢?如果是死道那会是瓮中捉鳖,但若是活道,那个男房客说不定此刻已经离开了灵龙山!
事不宜迟,警察将店主带进108房间。见暗道已被发现,店主的脸上竟然浮现出释然的表情。
事情的结果往往会是坏的那一面。店主交待,这条暗道是通往灵龙山之外的。
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挖暗道?这家旅馆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面对警察的询问,店主的嘴唇发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身体抖动如同筛糠。
警察决定进入暗道,他们命令店主在前。当店主的脚踩向暗道壁的台阶时,一脚踏空,几乎是跌落进去。
警察下了暗道,才发现暗道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一楼的每个房间都有暗道可以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尽头有一条暗道向外延伸,通向灵龙山之外。
男房客一定是从这条暗道逃身的!
除此之外,令警察们无比惊愕的是:手电光之下,地下室的空地上,竟然并排放置着十几口棺材!
林桦与洪阳坐在汽车里,看到警察将带着手拷的店主押上警车。林桦后来才知道,警察在旅馆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九具女尸,有几具已经变成森森白骨,有几具深度腐烂。还有一具,衣服上的血迹还没有变黑。
女尸的共同之处便是她们的脸皮都被活生生剥了下来。
那个店主竟然是个变态杀人狂。他会在某些个深夜里从地下室的暗道里进入单身女房客的房间,将她们强暴之后残忍地杀害,然后将她们的尸体拖进地下室的棺材里。
林桦想,当店主被拘捕之前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黑夜里,是否在怀疑那个女房客在啃食棺材里的尸骨呢?
为此,林桦三天没有吃下任何带荤腥的食物。
此为后话。且说林桦与洪阳被警察请去做了笔录之后,便去医院看望大难不死的孟雪。
关于那名绑架人质、杀人未遂的男房客,警方已经将其锁定为孟雪的男友周正。
也正是那名两次去绿水洗衣店取雪衣的男顾客。旅馆的店主向警方指认了照片上的周正正是那名男房客。
但他矢口否认自己与周正有任何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周正是如何知道那家旅馆有暗道的。
周正同时被指杀死了吴云与杨珊两名女子——两人都穿过雪衣、都曾是洪阳女朋友。周正很快被警方作为特大嫌疑犯通辑追捕。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孟雪逐渐恢复了神智。
林桦与洪阳坐在孟雪的病床前,同时还有孟雪的舅母,即吴云的母亲,以及两名警察。
孟雪半躺在床上,小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身上一件雪白的毛衫没有沾染白点尘埃。露在白色毛衫外面的肌肤晶莹剔透,一头黑发虽然略微蓬乱,却更衬出那张脸的美来。美丽中又带点颓废的美。
比韩冰发给林桦的那张照片更美。人是活生生的,不似照片那般呆板,只能用视觉来感受。
孟雪讲述了自己被周正劫持的经过。
昨天中午,孟雪与周正像往常一样在一起共度午餐,就在周正那间单身公寓。
饭桌上,周正再一次向孟雪求婚,要她一毕业就嫁给自己。
他连婚戒都准备好了。周正刚刚工作,没有多少积蓄,为了这颗钻戒几乎是倾其所有。
可是孟雪并没有对周正的求婚有任何表态。当周正将钻戒往孟雪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套时,孟雪表现得很不配合。
周正以为她是矜持。他在两盏高脚杯里斟入红酒,端起一盏,将另一盏递给孟雪。
喝交杯酒的姿势有些僵硬,但酒是一饮而尽的。
周正将两只空杯放在桌子上,顺势揽住孟雪,一路由腮吻向她花朵般的唇。
就要吻到唇的时候,孟雪向往常一样,偏过了头去,拒绝了他的亲吻。
周正强行扳过她的脸,进攻她粉嘟嘟的花朵。这回孟雪没有拒绝,却是紧咬牙关,双唇木然。
周正的欲火都要蹿出体外了。他将手伸向她的腰际,钻进她的衣服里。刚触摸到她温热柔滑的肌肤,正饥渴难耐之际,孟雪却猛然打开牙关。
周正滚烫的舌头一下就滑进了孟雪的嘴里。他浑身一颤,刚觉如饮甘霖般酣畅,便觉舌尖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条件反射地弹开,只觉得嘴里有股咸腥的味道蔓延开来,舌尖一跳一跳地痛。孟雪竟然咬破了他的舌头!
周正低吼一声,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孟雪,里面有爱,更有绝望。
而这个时候,孟雪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不由已倒在了沙发上。周正看着神智渐渐不清的她,转身收拾了随身用品,搀着她出了门。
孟雪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她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一家旅馆的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孟雪惊恐地打量着周围,后来发现床头柜上面放置着一只茶杯,上面印着几个字:灵龙山庄。
莫非周正将自己带到了灵龙山?他的人呢?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不会杀掉自己吧?
门外传来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周正来了。可是脚步声停在门外却不再有声息。
难道是别人?必须在周正回来之前让人将自己救出!
她想张口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完全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吐出沉重的呼吸声。
情急之下,她咬住了自己衣领上的一枚钮扣,在嘴里咀嚼着。
嚼累了就停一会儿再嚼,但门外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待了一会儿又走掉了。
她并不知道倒是这求救的咀嚼声吓住了心里有鬼的店主!
孟雪满头大汗吐掉钮扣,微微喘息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那是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那一夜,她心中残存着的对周正的最后一点感情灰飞烟灭。她想,如果她能够逃过这一劫,她就完全不再欠他的了,终于就可以摆脱他了。
天亮了,周正仍然没有回来。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可能还会在衣服的口袋里,于是将被捆住的双手一点点挪动,两根手指终于将手机夹出来。
因为不能说话,她只能发短信求救。
她用一根手指将短信发给了韩冰。她告诉韩冰自己被人劫持在灵龙山。因为她并不能完全肯定这家旅馆必然是“灵龙山庄”,所以只告诉了他可能在灵龙山的一家旅馆里。
之后她便关掉了手机。因为她担心周正随时可能出现。如果那边回过来电话或者短信,她的求救便会暴露了。
果然,就在她发出短信后不久,周正回来了。
他坐在孟雪的身边,跟孟雪说了很多话。他说自己是多么爱孟雪,孟雪却并不爱自己,所以打算与她同归与尽。
说着他举起双手,手里面握着一根长长的细铁丝。
也许因为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周正给他灌下的药物已经过了药效,孟雪的喉咙突亮了起来。她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呼救。
“救命啊――”
这声音吓了周正一跳。他急忙用孟雪的围巾堵住她的嘴巴。而他没有想到,正是这声呼救引来了警察。
接下来孟雪又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警察问孟雪:“你的表妹吴云遇害的那一晚,周正在哪里?”
没想到孟雪立即大声说:“吴云不是周正害死的。那一晚是平安夜,我整个晚上都跟周正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过的夜吗?”
孟雪的脸陡然一红,似雪地里绽开的一朵梅花。她低下头说:“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不爱周正,所以我现在还是……处女。”
她忽然又抬起头:“不过我们那晚从八点就在一起看DVD,看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睡周正的床,周正睡沙发。”
一旁的林桦愣住了。这么说,周正那晚并没有作案时间?
那吴云是谁杀的?杨珊又是谁杀的呢?
12、前尘往事
林桦正在发愣的时候,那个高个子警察却板下脸对孟雪说:“孟小姐,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还希望你如实说来。你的笔录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孟雪微微一怔,刚刚红润的脸色又开始转白。
高个子警察一直负责吴云的案子,叫乔清。这个名字很好,瞧什么都能瞧清。火眼金眼,天生做警察的料子。
乔清对孟雪说:“请把你的左手给我。”
孟雪的左手下意识缩了一下,然后还是缓缓地伸了过来。
乔清伸出手,将孟雪的袖口往上轻轻一推,一条显眼的疤痕便露了出来。
那条疤痕显然是新的,暗红色,似一条蚯蚓爬在光洁的手腕。
“孟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这道疤痕,乔清忽然有些不忍了,于是问话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想到刚才医生向他出示的检查报告……这个美丽的女孩身上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孟雪抽回左手,眼里闪动着泪光,样子楚楚动人,连一旁的林桦都要怜香惜玉了。
但是乔清是警察,有些话他必须说出来。
“医生的检查报告上说,你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可是你刚才说你还是处女,我没有记错吧?孩子是谁的?”
孟雪一怔,忽然将身体缩进被子里,蒙着头,发出低沉的让人窒息的哭声。
乔清叹了一口气,对林桦他们说:“请你们跟我来,有些事情我还要再了解一下。”
外面很冷,雪一直没有融化,蒙上一层浅浅的灰尘。几个人站在病房外的空地上,孟雪的舅母一边落泪,一边讲述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天刚冷的时候,孟雪住在舅舅家。因为孟雪学校宿舍的暖气总是不正常,冷得要命。
周正每天早上都来接孟雪去学校,然后才去上班,晚上再将孟雪送回来。
对于周正这个人,孟雪的舅舅一家都非常满意。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事业也很看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孟雪好得不能再好了。像周正这样优秀的年轻男人,追他的女孩子成群结队,但他都不屑一顿,心里始终只有孟雪一个人。
孟雪性格有些孤癖,很少在家人面前提起周正。即便是提起,也是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她不想那么早结婚。言下之意,她并不愿意嫁给周正。
孟雪在舅舅家住了不久便生病了。她在房间里躺了一整天,都是周正在照顾她。
可是当天快黑的时候,孟雪的舅母本想喊周正去吃晚饭,却突然听到孟雪的房间里传来哭喊声。孟雪的舅母想进去,但门紧紧地锁着。
不久周正出来了,脸色难看得很。然后房间的门关上了,孟雪拒绝周正再进入她的房间。
周正在孟雪的房间外面整整站了一夜。孟雪的舅母怎么劝他他都一动不动。他说如果孟雪不让她进去,他就不走。
周正就这样在孟雪的房间外面站了三天三夜。这当中,都是孟雪的舅母进去给孟雪送饭。
孟雪看起来就似一个冰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体也是僵硬的,只是在孟雪舅母的劝解下勉强吃一点东西。
没有任何表情,哀莫大于心死。第三天晚上,孟雪割腕了。
幸好发现得及时,孟雪被救治过来。伤愈之后孟雪搬出了舅舅家。因为只要孟雪在舅舅家,周正便会站在孟雪的房间外面。
孟雪的舅母说,她当时觉得周正这孩子真是可怜,到他这份上,连男人的自尊都没有了。他给孟雪买来各式各样的礼物,都是她最喜欢的。但这丝毫没有打动孟雪的心。
说到这里,孟雪的舅母有了对孟雪的不满之意。她说这个孩子真是死心眼儿,有一次孟雪偶尔告诉她,自己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网友,很聊得来。她说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少女的羞涩。
孟雪的舅母当时不留情面地警告孟雪,说网上的骗子很多,叫孟雪不要相信任何人。
孟雪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此后跟舅舅舅母的话更少了。
孟雪的舅母知道的就这些了。关于那一天傍晚孟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是不得而知。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林桦独自走进孟雪的病房。
房间里只有孟雪一个人。她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发呆。
孟雪看到林桦进来,淡淡她说:“我知道你是洪阳的女朋友。洪阳的每一任女朋友,都穿这样的衣服。而且,都被细铁丝……”
林桦微微一笑:“那你呢?”
一边笑,一边指着床边输液架上挂着的那件雪衣。
林桦虽然脸上微笑着,心里却浮出一阵寒意来。因为孟雪那句话听起来并不友善。
架子上的那件雪衣与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林桦还没有顾得上回家换另外的衣服,所以还穿着洪阳送给她的那件新雪衣。
只是架子上的雪衣许多地方都皱了。大概是周正将孟雪捆在床上的时候,她是穿着这件衣服的。
周正并没有杀孟雪。如果周正杀掉孟雪的话,会不会也将她身上的雪衣拿走,就像杀吴云与杨珊时一样?
这样想的时候,林桦只觉得怪怪的。她这样想,还是将周正当做杀掉吴云的凶手吗?
如果是这样,眼前的孟雪对警察所说的话,便有大半会是谎言了。
她为什么要包庇周正呢?
她不是不爱他吗?
难道,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孟雪看着林桦说:“我开玩笑呢。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卷到这件事情里来。还有,你不要再穿这件衣服了。”她说着指向自己的雪衣:“我也不愿意再穿了。是周正强迫我穿的。”
林桦试着靠近孟雪,靠近这个美丽得近乎怪异的女子。
她一直走到孟雪的床边。孟雪看着她,眼里却找不到一丝敌意。
她忽然对林桦微笑了一下:“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好吗?打个电话。我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大概是周正离开的时候拿走了。”
林桦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孟雪:“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孟雪摇头:“不必,你坐。”
说着拨了一串号码。
“是我,孟雪。你在哪里?”
“雪儿!你没事吧?我在去你医院的路上。我已经来到了云城,从警察那里知道你被救出来了。你没有受伤吧雪儿?”手机里传来清晰的男声。一定是网上的那个韩冰。
“我很好。谢谢你,韩冰。但求你别来了。”孟雪平静地说。
那边有些着急了:“雪儿,为什么?你不想见我吗?”
“不想见。”孟雪说完就挂断了手机。两行泪从她的眼眶溢出。来不及擦去,更多的泪又涌出来。
林桦接过手机,有些无措,只是看着孟雪哭。
孟雪哭了一会儿,向林桦伸出手来:“你叫什么名字?我看到你觉得很亲切,想跟你说说话。”
林桦用手心握住孟雪冰凉的手指,坐在她的床边说:“我叫林桦,我比你大一岁。”
孟雪泪中带笑:“那你就是姐姐了。我看见你,总觉得有种亲近的感觉。因为我觉得……”
“觉得什么?”林桦奇怪地问,心里却是怦然一动。
“觉得,你有一些地方,像我。”犹豫了一下,孟雪还是说了这句话。
林桦觉得这句话一下就打开了两个人之间冰封的界线。她何尝不是有这样的感受?也许,这就叫做“惺惺相惜”?
孟雪说:“姐姐,我想对你说一件事。这件事我只跟你说,请你不要说出去。”
林桦点头:“谢谢你的信任。我会保密的。”
13、花开花谢
按周正的说法,他与孟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孟雪并不这么认为。在她的感觉里,周正更像她的哥哥。两人之间是兄妹之情并非男女之爱。
因为两家父母间的关系不错,所以在长辈的心目中,两个孩子早已经成为准媳妇准女婿了。
而就在这种暖昧的氛围中,渐渐长大的孟雪越来越在内心深处对周正产生抗拒情绪。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但在她的感觉里,她与周正之间的感情绝不是爱情。
可是孟雪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周正越来越露骨的深情。她研究过身边的其他男性,这些男性中的许多人都或明或暗对她表示过好感。在将他们与周正的对比中,孟雪确实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周正都比他们优秀。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优秀的男朋友,为什么自己就对她没有感觉呢?也许是认识得太久太过熟悉?或是已经习惯了彼此的生活方式,所以对未来失去想象,失去憧憬?
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孟雪对周正的身体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其实更多的时候,孟雪喜欢两个人在一起促膝而谈,并肩而行,如此而已。拉拉手应该会是比较特别的时候,比如走一段崎岖的路,或是突然想做一件事情,也不说话,拉住对方的手带路就很好。
可是周正哪里会满足这样“纯洁”的关系,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望着孟雪那雪莲般的面容,细柳扶风般的身姿,他会热切地神往。
比如那天,他们在一起看DVD时,屏幕上出现男女热吻的场面,周正便很自然地抱住了孟雪。那一刻,孟雪的头脑是格外清醒的。清醒得似乎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不过也许是受了电视的影响,她这一次没有拒绝周正的亲热,反而是尽量让自己去配合。可是,当周正试图解她的衣服时,孟雪再也无法忍受了,很坚决地做出反抗。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这样的冲突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和谐。周正开始一次次在孟雪面前抱怨她并不爱自己,令他更为难过的是,对此孟雪总是默许。
就这样,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糟。然后就是周正出差,在外地工作一段时间。
周正本想也许距离能将彼此的关系改善,可是他没有想到,连孟雪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段时间,孟雪一直向往的爱情降临了。
孟雪偶尔在学校的机房上网,认识了一个网名“冰”的男孩。雪与冰,就是这样的缘分。爱情,是讲缘分的。
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爱了。一直向往的爱情,原来就是这样的:你每天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他。你做任何一件事情时,想到的还是他。你深夜孤枕难眠的时候,想到的是他,萦绕梦境,挥之不去的,还是他。
原来,爱情会让一个人不能间歇地去想另一个人。那种思念时而让人窒息,时而让人呼吸顺畅。时而让人寝食难安,时而让人大块朵颐。
于是当周正出差回来时,孟雪要做的就是,早一天与他了断。但她没有告诉他有关冰的事情。她只是对周正更加冷漠,而周正总是想方设法以自己的热情来化解她的冷漠。他想,只要他有心,终有一天,她会感动的。
就在孟雪生病的时候,周正更是倾尽全力照顾她。
他要送孟雪去医院,孟雪却说在家里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于是周正便去药店给她买药。
买药的时候,周正想到自己因为失眠服用的安定快吃完了,正好一起买了。而当周正将孟雪的感冒药与自己的安定一起装入口袋的时候,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这个想法让他站在原地足足五分钟之久。五分钟之后,他开始向孟雪的舅母家走去。
孟雪躺在床上头昏脑胀的时候,周正推门进来了。他一只手端着一杯温开水,另一只手心里,有两片药。
那一刻,孟雪的眼前有些恍惚。她接过杯子,水的温度从掌心传进心房,有种蔓延的感觉。
这个时候,冰呢?他除了给自己发几条关心问候的短信之外,又能为自己做什么?能够像此刻的周正一样,给自己端水喂药吗?
于是,她的心里多出一点委屈,更多出一份感动。韩冰虽然天天对她说“我爱你”,却总说自己工作忙,将见面的日子一推再推。
她心情复杂地咽下药片,对周正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这个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嫁给韩冰,他能像周正这样对自己体贴入微吗?
孟雪此时并没有察觉,周正一反常态,正呼吸急促地看着自己。
孟雪感觉昏昏欲睡了,眼皮越来越重。她听到周正说:“你困了吧。你睡,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孟雪没有回答周正,因为她实在太困了。是感冒药的作用吗?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就是这一睡,葬送掉了孟雪的童贞。
单纯的孟雪怎能想到,相识相知多年的周正,在这一天竟然会对她有这样罪恶的念头。她又怎能想到,她一直视为兄长的周正,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原本在一个避风的港口栖息,却遇到了强烈的风暴。当孟雪有知觉的时候,那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那疼痛赶走了沉重的睡眠,撕扯着渐渐复苏的神经。
这种疼痛让她的身体想蜷缩起来,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那样蜷缩起来,却又不听使唤。还是疼痛,一种有节奏的疼痛,更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着自己的身体。她想推开这座大山,却是无能为力。
孟雪便在这种近似梦魇的情境里挣扎着,似一条被搁浅在海滩上的鱼儿挣扎着。当鱼儿终于重返水中,整个生命复苏的时候,孟雪发现了比梦魇更可怕的事情!
自己依然躺在棉被下面,可是,身上的衣服没有了。紧紧裹着自己身体的,竟然是周正!
那撕裂般的疼痛,正是因为周正侵犯自己的身体而带来的!
当孟雪在瞬间明白了一切,尽管明白了仍难以置信的时候,她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这哭喊声里,有着震惊,有着绝望,更有着愤怒!
可是,一切都晚了。周正从一个兄长般的亲人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竟然用两片安定迷奸了孟雪!全世界再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能够容纳他!
见孟雪醒来,周正也如梦方醒!他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做下的一切!无法相信自己怎么忽然鬼迷心窍,伤害了最爱的人!这样的滔天大错,连周正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听完孟雪的讲述,林桦惊愕至极。
爱一个人而得不到她的时候,就用这种无耻的方式得到吗?
即使是这样也得不到,所以又在绝望之中欲将其毁灭,并且同归于尽吗?
而又最终不忍下手,让那朵被自己摧残了的花朵再次绽放在人间吗?
是怎样的爱,让周正这样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去呢?
林桦的心情是异常沉重的。她想,孟雪告诉她这一切,也许是想摆脱掉这场梦魇吧。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孟雪一个长久的拥抱。而自己的肩膀,只是一个暂时的港湾。还要再经过多久,时间才能冲刷掉孟雪痛苦的记忆,让她投入新生活呢?
林桦走出病房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她心中一动。
林桦掏出手机,按重拨键。有铃声响起,是从男人的身上发出的。
“韩冰?”她问道。男人的样子很普通,眉宇间藏着很多心事。
他点头:“你是林桦吗?孟雪好不好?”
“她还好。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韩冰苦笑了一下:“她不愿意见我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想勉为其难。”
林桦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但同时又很欣赏他。如果那个该死的周正也像他这么尊重孟雪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决定怎么办呢?”林桦问。
“我可以等。等孟雪忽然对我说,她想见我。”韩冰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坚定。
“我送你回家吧。很晚了。”韩冰说。
“不了,我自己没问题。再见!”林桦说完,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迎面走来。
只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却忽然觉得,那个医生有些异样。
林桦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认为自己一定是疑神疑鬼。那只是一名医生罢了。
刚才有没有看到他的脸呢?好像他戴着白口罩所以没有看清吧。
林桦甩了甩头。此刻她好累,只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床上睡一觉。明天还要上班,自己“看病”看了一天,老板莫先已经打来了好几次电话发火。
终于钻进被窝,闭上眼睛的时候,林桦心里并不踏实。那件雪衣正挂在衣架上,明天一定要还给洪阳。
还有,周正逃到哪里去了呢?韩冰今晚会像周正一样,在孟雪的房间外守一夜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睡意浓了。渐渐沉入梦中。
而不知过了多久,林桦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惊扰。她睁开眼睛,只见借着窗外白雪映入的光线,一个黑影正站在她的床前。
林桦这个时候的反应相当快。她伸手便将灯打开。
那个黑影她看清了:一个蒙面人,正举着双手,两手间有一根细长的铁丝。
14、命悬一线
“你是谁?”因为紧张,这句话林桦是哑着喉咙喊出来的。
蒙面人却并不答话。他的一双眼睛在细小的缝隙中只看到一丁点儿。林桦捕捉不到任何讯息,只是凭直觉,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在深夜的单身房里,瘦弱的林桦怎有力量抵抗这个可怕的杀手呢?林桦只觉得一阵绝望。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挂在衣架上的雪衣,喃喃地说:“你是为了这件衣服杀我的吗?这衣服并不是我的,我明天就要还……”
林桦还没有说完,蒙面人便发出一声冷笑。他一伸手,便要去抓林桦的头发。就在蒙面人的手刚刚触到林桦发丝的时候,林桦猛地一躲,然后一只胳膊便向蒙面人抡了过去。
蒙面人急忙去挡,却没有料到林桦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水果刀。这一挡之下,刀刃划破了蒙面人的衣服,并划伤了他的皮肤。
因为是冬天,蒙面人穿得厚,所以他只是疼得怪叫了一声,那伤却对他构不成丝毫的威胁,反而激怒了他。他的一只脚飞起来,正踢中林桦还没有收回的胳膊。林桦大叫一声,刀应声落地。与此同时,林桦大叫:“救命啊――”
声音还没落,蒙面人便当胸一拳,痛得林桦险些口吐鲜血。林桦还没有缓过气来,蒙面人手中的细铁丝便缚住了她的脖子。
林桦想挣扎,蒙面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林桦的头皮都快被揭开了。剧痛使她感到眼前发黑。她暗想:自己就要死了,就这么死了吗……
就在蒙面人准备收紧细铁丝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住手!放开她!”
紧接着便是一声枪响。
蒙面人的身体一震,不是因为中弹,而是因为惊悸。子弹并没有射进他的身体,而是射在床板上。
并非乔清枪法不准。乔清上警校的时候,拿过好几次射击冠军。乔清只是用枪声镇住了蒙面人。
蒙面人还想回头,乔清的枪已经顶住了蒙面人的后背。蒙面人的身体一下就僵硬起来。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枪,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
林桦摆脱了蒙面人,将绕在脖子上的细铁丝取下来,披上外衣,散乱着头发跳下床。
屋外又冲进两名警察,三下五除二将蒙面人制服,戴上手铐。
蒙面人的面罩被取下来,林桦看到面罩后面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乔清扶住林桦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林小姐,你受惊了。需要去医院吗?”
林桦喘了一口气,用手指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我没有受伤,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乔清点点头,又问:“你穿的那件白色大衣是从哪里来的?”
“是洪阳送我的。因为我自己的衣服昨天晚上被人拿走了。”
乔清的眉头拧了一下,然后一把抓起蒙面人的衣领:“我们白天才打过交道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送上门。”
乔清惊恐地看着蒙面人。再叫他蒙面人有点不合适了,他的面罩已经被摘下来了。应该叫他的名字:莫先。
对的,绿水洗衣店的老板莫先。
乔清放手的时候,推了他一把,莫先跌坐在地上。
“吴云是不是你杀死的?还有杨珊?快说!”
乔清刚问了一句,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才听了两句,脸色便异常严肃起来:“好,我马上到。”
乔肖冲其他两名警察说:“你们将这个人带回去,连夜审讯,有什么收获及时告诉我。”
然后问林桦:“你要跟我一起去医院吗?孟雪的情况很不好。”
林桦一愣:“她怎么了?我离开医院的时候她还挺好的。”
乔清面色阴沉:“是我的失误,严重的失误。我以为周正没有伤害孟雪,她那边就暂时没有危险了,所以把目标全锁在你这里了。”
半小时前的医院。孟雪的病房外面。
昏暗的壁灯光线下,一个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那个人是韩冰。他在等,等一个也许永远等不到的结局。在希望没有完全破灭之前,他不会放弃。
他是听到脚步声才回头的。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向他这边走来,戴着一幅白口罩。他的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
男医生一直走到孟雪的病房前,轻轻一推门,便进去了。
两分钟之后,韩冰看着男医生走出来。然后,男医生经过韩冰的时候停下来,打量韩冰:“你……是孟雪的家属吗?”
韩冰没有犹豫:“是的。”
男医生说:“那请跟我来一下,她的病情有点复杂,我跟你讲。”
韩冰便跟着男医生走,却是没有去医生值班室,而是一直走到了住院大楼之外。
韩冰就有点困惑了。难道病情是如此机密的事,非要到没有人的地方谈?或者是医生想借此到外面透口气而已?
韩冰跟着男医生一直走到大楼后面一处背风的地方。这个时候周围没有人,天气转晴,月亮如水,照在晶莹的雪地之上。
男医生停下来,用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看着韩冰:“是这样的,我们检查了孟雪的身体,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韩冰的嘴巴猛然张得老大,半天才说:“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但他说完,却忽然失去了底气。他想到孟雪这么久一直躲着自己,莫非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当他发愣之际,男医生用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你得为你做过的事负责!”
与此同时,男医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将另一只手从衣袋里伸出。那只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手术刀很顺利地刺入韩冰的前胸。
韩冰倒下的时候,睁圆了眼睛看着男医生。
男医生的口罩被自己揭下来:“兄弟,我要你看清楚你是死在谁手里的。孟雪是我的,是我周正的!”
15、水落石出
乔清带着林桦赶到医院的时候,韩冰与孟雪都在急救室里,还没有过危险期。
韩冰命大。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插进离他心脏两公分的位置,没有立即致命。他倒下的时候尚有意识。只是他已经被吓得灵魂出窍,当他听到周正仓皇离去的脚步声时,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死。
掏出手机,打了120,告诉值班员他就在某家医院的住院楼后面。他感到胸前越来越热,血不断冒出来,而身体里面却在急速冷却。他拼命支撑着,当救护人员赶来时,他还能清醒着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而当他躺在担架上将要闭上眼睛时,忽然想到了孟雪。
周正在诱杀他之前,曾经进入孟雪的病房里,足足待了两分钟。
这两分钟他对孟雪做了什么?!
于是韩冰拼着最后的力气说:“孟雪,快去213房间看那个叫孟雪的病人……”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孟雪,她在睡梦中被周正用床单绑住手脚,堵住口腔,然后用一根细长的铁丝在脖颈绕了好几圈。
却是没有收紧,只是令孟雪喘不过气来。
是他不忍心下死手,还是想让孟雪缓慢痛苦地死去?
乔清的脸色很难看。周正竟然又一次在重伤了两个人之后逃身。大批的警察已经出动,关卡设在每一个路口,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抓到那个杀人狂!
与此同时,对莫先的审讯正在进行。
莫先开始什么也不说,只狡辩说自己的店员林桦拿了他的重要东西,想借此勒索。他去林桦的住所,只是想用武力要回把柄而已。
警察问那是什么东西,莫先说,是一张他与情人幽会时的照片。林桦是个貌善心毒的女孩,他聘她做店员是引狼入室。
警察连夜搜查了林桦的住所与莫先的家。
林桦的住所并没有发现什么所谓的照片,倒是在莫先家里的床板密柜里,发现了几件可疑物品。
其中有一部女式手机。手机卡已经被抽掉了,警察却在手机里储存的号码中,发现了几个号码,其中之一便是洪阳的。
经洪阳辨认,这部手机正是死去的杨珊的。
面对物证,莫先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交待了自己杀死杨珊的过程。
那一天,当莫先知道那件白色羊绒大衣的衣主已经在许多天前死于非命的时候,他忽然对这件雪衣格外感兴趣起来。
他对是谁杀死雪衣的主人并不感兴趣,这与他无关。他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玩儿的游戏。
他对自己设计的游戏激情万丈。身体里多年被压抑着的一股力量忽然爆发,令他恐慌而又兴奋。
他带走了那件雪衣,并没有将它埋掉。他怎么舍得将这么漂亮的衣服埋在地里任其发霉呢?
第二天早上他到人才交流中心物色了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大学生。他说,如果女学生按他的授意做一件事情的话,将付给她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而且事先给定金,并在过程中分期付款。
做这件事的原因,莫先跟女学生的解释是,他想做一个社会心理调查,以调查男人在失去爱侣之后,追随其影子的心理程度。
那件影子的道具便是雪衣。
为了那笔对自己很重要的钱,杨珊答案了莫先的要求。她穿着那件雪衣去洪阳的公司推销商品,借这个时机认识了洪阳,并且半真半假地与其成为恋人。
却是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场死亡游戏。那一晚,在洪阳为她租住的小屋里,莫先残忍地将细铁丝套在了杨珊的脖子上。当然,之后雪衣被他拿走,这个道具不可少。
雪衣正是在那一夜穿到了林桦的身上。当然,也是莫先干的。
莫先下班便开始跟踪林桦,没有目的,只是因为无聊。他想看看自己的店员在下班之后的业余生活,不料看到好几场精彩的场面。他不想让林桦卷入雪衣的事件里来,因为他了解林桦是个聪明的女孩,弄不好会把自己的计划搞砸。所以,他当时只是想吓唬一下林桦。
他是将林桦击昏带入洗衣店里,又去杀掉杨珊,拿走雪衣,返回洗衣店穿到林桦身上的。
那一晚,莫先很忙。
却不料,第二天林桦非旦没有收敛,反而先是将雪衣交给周正,然后再次与洪阳会面。所以莫先对林桦起了杀心。
当他看到洪阳为林桦买了一件雪衣的时候,他心里着实乐得不行。雪衣连环杀人案,居然有人如此配合他。
天亮的时候,孟雪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真的像白雪主公那样,再次死而复生。
韩冰过了危险期,却还没有醒来。那一刀虽然不致命,却捅得很深。
孟雪在林桦与乔清的搀扶下,来到了韩冰的床前。
这是她第一次见韩冰。可惜的是,韩冰却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眼他目思夜想的雪儿。
孟雪就那样静静看着韩冰,泪水无声地淌着。
回过脸,她对乔清平静地说:“有一些事情,我一直对你们隐瞒着。现在,我终于决定说出来了。”
孟雪打算从舅舅家搬出来的时候,正逢周正的公司对他进行试用期考核,他没办法再请假,日夜守候在孟雪门前了。
孟雪便是利用这个空当搬了出来。她带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伤痕回到了学校宿舍。
临走的时候,她将周正送给她的白色羊绒大衣送给了表妹吴云。
那件大衣是周正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孟雪并没有穿过几次,却是吴云见过,多次表示喜欢这件衣服,要姐姐送给她。
一件衣服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自己并不喜欢。只是衣服是周正很用心地送给她的,转送给吴云不太合适。
而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不再欠周正什么了。
同时送给吴云的,还有一个QQ号码。这也是吴云一直想要的,她说那个破网吧,她申请了好几次QQ都没有成功。
孟雪对吴云说:你上线的时候,把那个惟一的好友拉进黑名单,余下的你就随意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上网聊天了。
孟雪换掉了手机号码,为的也是以后不再与韩冰联系。一直在韩冰心目中冰清玉洁的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冰清玉洁的资本了。就算韩冰不在乎,她也在乎的。因为这段感情在孟雪心里,纯若冰雪。
那就在纯若冰雪的时候冰封掉吧。甚至不用说声再见,也无需说句对不起。
而孟雪并不知道,其实吴云更想要的不是一件雪衣,一个QQ号,而是周正。
孟雪更没有想到,吴云在平安夜登录上孟雪的QQ,跟那个韩冰说了什么。
吴云与韩冰说了什么,只有在韩冰醒来再问她了。林桦曾经要在网上问韩冰的,却是后来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之事,当她真正面对韩冰的时候,却忘记了。
会有机会再问他的。
再说孟雪,那晚她本要去舅舅家取一本书的。书要得很急,因为学校突然通知第二天那门课程要考查。
那个平安夜,孟雪先是与同学一起欢度,之后才一个人去舅舅家取。
当她快走到家门口时,忽然听到了一些让他不安的声音。
她站在楼前过道的阴影里,看到一个男人正将一个女人放倒。
接着男人将女人身上的外衣剥了下来。外衣在昏暗的路灯光芒里那么耀眼,因为一片雪白。
她所熟悉的雪白。
那个男人离开时的一张脸,孟雪更是熟悉。她惊恐地看着那个熟悉的人离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又一个男人来了,便是洪阳。洪阳扶抱那个女人的时候,孟雪才看清楚,被周正放倒的女人竟然是表妹吴云!
周正为什么要杀死吴云?
那一晚,回到学校宿舍的床上,孟雪惊恐地想了一夜,天亮时才想明白周正一定是要杀死自己,而把穿着孟雪的白色羊绒大衣的吴云当做了孟雪误杀。
从周正离开时的表情来看,孟雪这样的推断是正确的。
又想到白天周正曾经给自己打了好几次电话,她都没接。最后一次接通的时候,她说你再骚扰我,我就告你强奸罪,我留有证据的!他记得周正当时说:那只有我们都去死了!
而吴云穿着那件雪衣,她的身材发型都与孟雪相像,在夜晚被周正误认为是孟雪也是可能的。
这样的推断令孟雪更加惊恐。周正得不到自己所以起了杀心,他误杀了吴云之后,一定还会杀死自己的!
所以她想出了一个周全的计策。
天亮之后,孟雪收到舅舅一家打来的悲痛的电话。于是她借着告诉周正这个不幸消息的时机,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回心转意”的想法。
她说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所以要珍惜生命,更珍惜爱着自己的人。
而周正,他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的。他失手杀了吴云,却因此得到了孟雪。他啼笑皆非。
其实孟雪假意与周正合好,一是想先稳住周正,也暂保自己的性命,二是她想找到周正杀害吴云的证据,为表妹报仇。
果然,孟雪在周正的衣袋里发现了一张洗衣的票据。她把周正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然后说忘记掏衣服口袋了,里面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当时周正脸色一变。当衣服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时候,衣袋里只有一些残碎的不可分辨的纸片。
周正愣了一会儿,决定将错就错,就让那件雪衣永远扔在洗衣店里吧。
他当时杀死吴云之后拿走她的东西时,是连同手机一起拿走的,所以他不担心洗衣店会打他留下来的吴云的电话。
却不料,洪阳为了收集更多关于吴云死亡的信息,将吴云的手机卡做了补卡手续,重新使用。所以林桦联系到了洪阳。
在洗衣机里被洗坏的票据是孟雪为了试探周正使用的假票据,真正的票据她小心地放在自己的钱夹内层里,打算在毕业考试之后,离开这个城市之前交给警察。却不料,周正为了找出潜在的情敌,偷偷翻看了她的物品,包括钱夹。
在周正的逼迫之下,孟雪讲出了那晚她所看到的一切。
“为什么你在错杀了吴云之后,还要将那件雪衣脱下来送到洗衣店里?”孟雪不由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因为那件衣服是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给你的,只有你才配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其他的女人都不配!我要洗干净,然后重新穿到你身上!”周正回答。
孟雪说到这里,林桦明白了。周正拿着失而复得的票据去绿水洗衣店取衣,第一回因为莫先的欺骗和自己的心虚空手而归,然后一定向孟雪确实了票据是真的,于是理直气壮去取衣,阴差阳错把那件雪衣取走了。
可是被周正暴力控制的孟雪拒绝再穿那件衣服,而且拒绝原谅周正错杀了自己的妹妹。
周正在绝望之际把孟雪击昏,又喂了安眠药,将神智不清的孟雪劫持到了灵龙山庄。
孟雪后来才知道,周正夏天的时候与同学去灵龙山玩儿,住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那条隐蔽的地下室。
周正当时的想法是:将孟雪杀死之后,放入地下室空着的棺材中,然后再逃之夭夭。去哪里他已经想好了:没有孟雪,这个世界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却是不愿就这样放弃生命。所以,周正决定出家当和尚。
当然,这也是孟雪林桦她们后来才知道的。
而周正那次并没有杀掉孟雪,又触发了孟雪心中柔弱的神经。
无论周正做了什么,他是爱孟雪的,她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所以当时孟雪没有对警察说出真相来。
而当周正杀又回来,对自己与韩冰下手之后,孟雪明白,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原谅周正了。
尾声一
周正是在天刚亮的时候被抓获的。
他太自负,仍然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扮做医生,第一次可以蒙混过关,第二次还能成功吗?
周正在警察面前,对自己误杀吴云供认不讳。
就当周正在医院被乔清铐住的时候,洪阳也在场。
后来林桦对洪阳说:“你能送我回住所吗?顺便,把雪衣还给你。”
洪阳有些失望:“如果我诚心送给你呢?”
林桦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要送我雪衣呢?”
洪阳愣了愣,如梦初醒地说:“也许莫先那个所谓的心理测试,有一定的价值呢。”
林桦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她先转身,走在前面。
转身的时候,她没有被洪阳的目光束缚住。
这世界还有更好的男人。
尾声二
一个多月之后,当第三场雪开始飘落时,林桦收到了孟雪的手机短信:“孩子我打掉了,然后会到另一个城市毕业实习。”
林桦没有问孟雪,她是一个人走的,还是两个人走的。
她回复的短信只有四个字:“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