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蔡春生和石榴终于到了S市。
甬道里人头攒动,蔡春生肩扛手提,把二人的行李都揽在身上。石榴小鸟依人般拽着蔡春生的衣襟。
踏入这块心仪的土地上,二人心情甚好。石榴跟在蔡春生身后亦步亦趋,有说有笑。
出了站台,二人择上高处,抬头向天。
天空明净而湛蓝,如同他们的心培。正午的太阳象火盆一样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亚热带的气候把他们一下子带进夏天。进入Y市,他们就开始松衣服,这会儿,两人身上的棉衣都脱掉了,头上还有星星的汗珠。
蔡春生放下行李,伸了个懒腰,和石榴相视一笑。
石榴看到蔡春生这个样子,脸上发红,啐了一口道:“狼啊,从来没看到是不是?收了你那刀子一样的目光!”
蔡春生嘿嘿一笑。显然石榴的美艳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特别是男人,象沙丁鱼一样呆直地望着石榴。蔡春生心中大快,拉着石榴,更招来众夫所指的忌妒。看着那些酸溜溜的表情,蔡春生骄傲地扬着头,晃着石榴的手大声说:“走,我们去看大世界!”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挪到检票口,走出车站。
登上车站前的天桥上,放眼望去,都被眼前这座新兴的城市深深吸引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宽敞的柏油马路如蛛网交织,虽然很多地方在建,可是这庞大的气势已经彻底地震撼了他们。石榴拉着蔡春生的手忘情地又叫又跳。这座大气磅礴的都市,在他们心中烙下深深的印痕。
这是他们这种在山沟里蜗居十几年的人从没领略的气势,那一刻,蔡春生和石榴直觉得海阔天空,庆幸自己作出如此明智的抉择。
蔡春生搂着石榴的肩膀笑问:“石榴,这一程我们没白来吧?”
石榴笑着使劲点头:“没有,我们真幸福。”
能溶入大都市生活中,当然不错。
“那你不会后悔了?”
石榴瞪了蔡春生一眼,显然明白话锋所指,粉拳在蔡春生面前晃了一晃,跺着脚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蔡春生激动地拉着石榴的手,慢慢下了天桥。
二人随着人流融入街道。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敞宽的店门和巨大的玻璃橱窗把商品展示无遗,到处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闹嘈嘈的声音没使他们烦恼,相反增添了好奇。想到即将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两人都陶醉了。
忽然人流一阵骚动,只见背着行囊,扛着行李的人四处乱窜。听到有人喊:“治安队来了,治安队来了!”那情形,宛如老鼠见了猫一样。
其实过关证能挡上几天。不过S市流动人口太多,有许多过了期限仍在滞留的人被抓住,闹得不明真相的人跟着瞎跑。
蔡春生和石榴也不明所以。
听到呼喊,蔡春生也吓了一跳,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拉着石榴就跑。
蔡春生个头高大,边跑边回头,果然发现一辆白色三轮摩托车上坐着两个身穿制服的人,撵着人追。
蔡春生拉着石榴,钻进一个小巷里,七弯八拐,到了一处较僻静的地方。
估计这地方治安队不会有人来,蔡春生拽着快瘫软的石榴,找了一处台阶坐下来。这狼狈的样子,他们相互扫视着,忍不住放声大笑。都市里的事,真有意思。
这地方虽然偏僻,却是相对而言,仍有不少的商铺,不过街道狭小一些,人流不那么拥挤,不远处还有轰鸣声,那是一片在建大楼的工地。
一阵轻风漾过,裹来阵阵香气,蔡春生立即感到饥肠辘辘,看石榴,也是一阵迷茫。
坐了十几个钟头的车,他们一直没有吃饭,只是啃了几个上车前买的馒头。现在到了目的地,是该好好享用一顿了。
蔡春生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提着包,站起来,对石榴说:“走,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才转出十几米,便见到一栋简陋的三层楼房,墙壁上挂着一个招牌:好运旅馆。旅馆门前架着铁桶炉子,一个系着白围裙的中年男人正在炒菜。屋里摆了几张桌子,客人却不多。那香气想必是从这儿飘过去的。
这个时候早过午饭时间。两人刚踏进门,立即有一个中年女人迎上来。
“二位老板,是住宿还是用餐?”
“老板?”这称谓二人听得有点扎耳。老板都是剥削阶级啊。又一想,哑然失笑。S市的工厂都是私人企业,不都是老板吗?入乡随俗,看来要洗脑了。
旅途劳顿,车上没睡好,还真想找个地方休息。这好运旅馆既提供餐饮,又提供住宿,还真是两全其美。蔡春生忙说:“既住宿,也吃饭。”
门外炒菜的中年男子这时把炒好的菜端到客人面前,听到我的话,凑上前小心问道:“这吃饭没问题,住宿,请问你们有没有暂住证?”
暂居证?蔡春生愣了,这个名词还是第一次听到。
“什么暂居证?”
中年男人有点失望,说:“在S市住宿,要暂住证的。晚上经常有治安队查夜,如被抓到,罚款不说,还要遣送回去。”
石榴惊叫一声,眼里露出恐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盯着蔡春生,一副无助的神情。蔡春生也黯然失色,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倒是个没有注意的问题。要是被遣送回去,不要说他们的理想破灭,就连他们的缘份也许走向终结。
蔡春生急切地问:“老板,暂居证在哪里办?好办么?”
老板看了二人一会,点点头:“看你们背着行李,应该是办了过关证坐车来的,办证没问题,附近治安队就能办,不过要花钱。你们如果在附近找到工作那还行,如果没找到,暂住证就白办了。”
“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说:“暂居证是区域性的,如果在办理的区域里找不到工作,换了个地方,那就不起作用了。有些人说是盲流,其实是刚来,怕办了后找不到工作,浪费了钱。”
“暂居证很贵吗?““一个人要几百哪。”老板叹了口气:“我办了两个人的,快花了一千。“蔡春生吃惊地瞪大眼。他们两人身上的钱,办一个还不够呢。怎么办?
老板娘是个热心人,现在闲着无事,倒是愿意和二人唠叨。原来,象他们这种泊来人口,是不容易在S市呆下的。治安查得很严,旅馆一般不敢收留。
象是被兜头泼了一贫冷水,两人的心都凉透了,刚来时的热情一下子被卷得无影无踪。石榴轻轻啜泣起来。
老板娘说关内工作不好找,一般人是不会选择在关内办证的。就算办了暂住证,他们就变得一无所有,吃什么?真的喝西北风啊。
这是一家夫妻店,老板是HN人。老板娘看着石榴,轻轻叹息一声,有点不忍心地问老板:“看他们怪可怜的,还有没有房间?”
老板苦着脸说:“就是他们手续齐全,我们店今晚也没地方睡了。只有几间房,都被人预约了啊。”
老板娘一脸的无奈:“不是我们不收留你你……”
忽然老板娘一拍额头,对老板说:“顶层不是有个杂货间吗?腾出来给他们住一个晚上。我们刚出来也差点走上绝路,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我们尝怕了。能帮,就帮一把吧。”
老板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听说老板愿留他们住上一宿,蔡春生喜出望外,忙点了两个菜,和石榴饱饱地吃了一顿。
顶层这间堆放杂物的房子很小,杂物倒不多,很快就清空了,但是只能放一张床。看到老板搬进一张简易的床,石榴呆了一呆,红着脸看蔡春生。蔡春生装作不知,给老板搭把手,架好床。
老板娘抱着两床有点发黄的白色薄被子,一边铺垫一边对二人说:“这是权宜之计,市区内人多,现在天色不早,你们外面去找房子更难。不过这儿你们只能住一个晚上,房租交不交无所谓,唉,都是出门人,难哪。“两个老板仁至义尽,蔡春生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这样凑合着住一晚了。
蔡春生点点头。老板娘出了门,又回过身叮嘱道:“你们千万不要出门哪,要是被抓住了,谁也救不了。这间屋子没装灯,等会我给你们送蜡烛吧。“蔡春生感激地连连道谢。看着老板娘离开,二人相对而望,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尴尬。
“明天怎么办?“石榴忧心忡忡。
蔡春生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嘻嘻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你放心,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沟坎。“蔡春生怕石榴绝望,他是男子汉,如果消沉了,石榴更无所适从。其实蔡春生也心虚得很。不过他是个乐天派。
见石榴还想说什么,蔡春生一把搂住她,柔声道:“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这条船大着呢,载你一个人,绝对没问题。“石榴似乎被感染了,把拳头伸到蔡春生腋下捅了一下,挣脱蔡春生的怀抱,脸红红道:“大白天的,不怕有人看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