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历史观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并发现“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发现人的实践活动“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37]。因此,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创立,从根本上科学地解答了思维与存在、主观与客观、主体与客体的关系,科学地解答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与社会的关系,即人与世界的关系。在这个意义上,唯物主义历史观又是唯物主义世界观,一种“真正批判的世界观”[38]。“自从历史也得到唯物主义的解释以后,一条新的发展道路也在这里开辟出来了。”[39]离开了历史唯物主义,就不可能产生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因此构成了马克思哲学的第三个基本特征。
由此可见,实践的观点的确是马克思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在哲学史上,马克思第一次把实践提升为哲学的根本原则,转化为哲学的思维方式,从而创立了实践、辩证、历史的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不是“三个主义”或“两个主义”,而是同一个“主义”,即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的不同表述。用实践唯物主义称谓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为了透显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内含的实践维度及其首要性和基本性,因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40];用辩证唯物主义称谓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为了透显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内含的辩证法维度及其批判性和革命性,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41];用历史唯物主义称谓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为了透显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内含的历史维度及其彻底性和完备性,因为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彻底性和完备性集中体现在历史唯物主义中。
从根本上说,理论上的任何一种重新解读、重新研究、重新建构都是由现实的实践所激发的。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的研究也是如此。对于我们来说,正是当代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尤其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促使我们重新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正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中,我们真正理解了“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真正理解了市场经济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时代,真正理解了“重建个人所有制”和“确立有个性的个人”的真正含义,真正理解了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以及以人为本的极端重要性……一句话,马克思主义哲学仍具有“令人震撼的空间感”。在当代,无论是用实证主义、结构主义、新托马斯主义,还是用存在主义、弗洛伊德主义、解构主义乃至现代新儒学来对抗马克思主义哲学,都注定是苍白无力的。在我们看来,这种对抗犹如当年的庞贝城与维苏威火山岩浆的对抗。
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逝世之后被神化在历史上是常见的。释迦牟尼不用说,即使孔子也被请进庙里,像神一样被供奉起来,享受春秋二祭。马克思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哲学家、思想家,但他的思想同样存在着被“神化”或“钝化”的危险。在这次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研究的过程中,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神化”即教条化,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变成一个无所不在、无所不包、无所不能的绝对真理体系。自诩为包含一切问题答案的学说,不是科学,而是神学。历史已经证明,凡是以绝对真理自诩的思想体系,如同希图万世一系的封建王朝一样,无一不走向没落;同时,也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哲学“钝化”,即磨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性和革命性的锋芒,将其变成一个“价值中立”、无任何立场的“讲坛哲学”、“论坛哲学”、“知识体系”,这实际上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贵族化”。我们必须明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种批判哲学、实践哲学,其宗旨就是通过“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改变世界,实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抽去这一点,也就抽掉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与“魂”。无论是“神化”,还是“钝化”、“贵族化”,实质上都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抽象化,都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性格格不入。
1883年3月17日,恩格斯在悼念亡友马克思的演说中指出:“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不仅如此。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马克思是一个科学家,但“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正是他第一次使现代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42]。恩格斯的这一评价,极其公正而准确。我们应当明白,马克思是科学家和革命家的完美统一,马克思的“两大发现”以及哲学批判与资本批判具有内在的关联,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无产阶级的自我意识。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的是资本主义,关注的是人的生存的异化状态的消除,以实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只要资本主义存在着,只要人的生存的异化状态没有被消除,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必然存在着,并以强劲的姿态参与并推进着人类历史进程。在这次编写“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研究丛书”的过程中,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是“死而不亡”。马克思“死而不亡”,马克思主义哲学仍然是我们时代的真理和良心。
袁贵仁杨耕
2012年11月于北京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10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28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同上书,274页。
[4]同上书,2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161—16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16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5、1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67、6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9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2]同上书,55页。
[13][德]海德格尔:《路标》,137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14]《海德格尔选集》上卷,84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15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11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9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9]陈越:《哲学与政治:阿尔都塞读本》,238—239页,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20][法]阿尔都塞:《哲学的改造》,载《视界》,第6辑,168—169页。
[2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4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4]同上书,44页。
[2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212、51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92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2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2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2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45、392—39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9]同上书,235—236页。
[30][法]阿尔都塞:《读〈资本论〉》,215页,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3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1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Ⅲ,54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3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3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8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53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92、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26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3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22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11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776、7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