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们看不到情况,武暖冬可看的清清楚楚。郑大丫人不大,心眼不小,下车后她便抢先挡住路,并且刻意后背对人,想来是早设计好的。
不用说,又是为了钱。
不说武暖冬如此想,连大婶们也神色不明,纷纷避开了。
短短时日,又碰到这种窝心事,武暖冬真是好气又好笑。穷这字逼死人,要不是高门村太穷了,怎么会好好的娃不学好,竟想歪的邪的。
看着干巴瘦的郑大丫到处滚的尘土飞扬,武夏至显然已经不知该如何了事。有心拽起她,又怕她会胡说八道落实了打人一说。不拽,一会儿小伙伴们听了信聚过来就丢大人了。
毕竟郑大丫是娇娇弱弱的半大姑娘,武暖冬一时也没辙,蹲下身,看着此刻灰头土脸、满是泪水和鼻涕脏乱不堪的小姑娘,嚎的嗓子都哑了。
感觉到有人靠近,郑大丫一僵,随后翻滚的浮动小了许多,泪水反而扑哧扑哧掉个不停。若不是知晓内情,武暖冬差点以为这姑娘真是委屈的够呛。
郑大丫不敢乱扑腾是怕了武暖冬,之前这小女娃一指戳疼人的恶名传遍了村落,虽说听闲话时她是半信半疑当笑话,可真轮到自己,还是打鼓不停,心虚加畏惧。如今这小女娃不说话,光是这么盯着她,她心底更是没底了。寂静的村口只能听到她一人低低的哭泣,越发无助和苍白。
而这时,几声稚嫩的呼唤算是打破僵局,郑大丫莫名的吁口气,有解脱有释然也有几分破釜沉舟的倔强,她半躬身体大声回应,“三丫俺在这!你们过来,俺受伤起不来了!”
四个脏兮兮的娃由远及近,一听到大姐的声更是撒丫子跑了过来,最小的那个是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娃,看到家里的半个支柱倒地瞬间惶恐的哭了出来,颠颠地扑向郑大丫,“大姐,大姐,你咋了?小五给你吹吹,不疼!”
郑三丫满眼复杂的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大姐,平素大姐是最要面子最爱干净的,如今……
郑四丫跟她大姐一样是个厉害丫头,不知哪里捡起一颗石块,狠狠地砸向了武暖冬,武夏至哪会让她得逞,长腿回踢,那个石块嗖的砸到了郑四丫的脚趾,这孩子立刻抱着鞋面嗷嗷痛叫起来。
郑家老二是个傻子,十岁的男娃鼻涕口水一大堆,见姐弟几个又哭又喊,不知所措的也开始放声大哭。
场面极为混乱。
武夏至蹙紧眉头,不耐又不安,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会让他莫名的有些气短呢!
村口的喧闹自然躲不过乡邻的眼,不大的功夫吃过饭准备下地的村民开始往村口聚集。
郑大丫不想把事情闹大得不偿失,单看武夏至那一腿的功力想来武家娃会武并非传闻,她拍拍小五的脑袋,咬唇看向武暖冬,眼神里有威胁又有小小的恳求,“毕竟是你们伤了俺,也伤了俺四妹,俺三妹身子骨不好,家里全靠俺和四妹采野菜当嚼头,你们不能不管俺们!俺知道你家是要考秀才的,秀才老爷都是大善人,不会欺负俺们还不给俺们一个说法!”
这丫头倒是真有几分头脑,一番话条理清晰、可攻可守,连带着武家有娃要科举也考虑进去了。武暖冬还真不能过于强硬,下半年武秋止和武行舟就要下场考童生,若是传出有损名声的坏传闻便是不好了。
“欺负不欺负的事情,你心里有谱,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武暖冬拉了拉气不过的武夏至,慢条斯理的说:“你说出来,我们酌情考虑!”
听着武家小姑娘这番淡然从容的腔调,郑大丫越发的没底了。看来武家娃皆是人精这话不假!可看着年幼的弟弟和身弱的妹妹,郑大丫鼓足勇气,把先前和郑三丫商量好的话说了出来,“你们要管俺弟弟妹妹吃饱饭,俺家劳力全折了总不能只靠俺小弟上山采野菜!”底气不足,自然不敢理直气壮,郑大丫偷瞄着武家兄妹的神情,诺诺的接着说:“待俺好些,俺帮你家干活!”
“俺也会帮忙!”郑三丫赶紧举手表意。
郑四丫则是不服气的鼓着脸,“本来就是他们欺负大姐,还……还弄伤了俺,凭啥让俺们干活!”
郑三丫赶忙拉住郑四丫的衣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郑四丫嘟嘟嘴终是在大姐的眼刀下噤了声。
“原来是想来武家帮工!”武暖冬突然拍掌一笑,正好聚集的村民一听恍然大悟,还以为武家又招了啥事,原来是郑家那几个孩子终是熬不过去,这么说来倒是合情合理,郑家娃有那么个好吃懒做的寡妇娘也是背到了极点,听说最近还沾上赌了,想要把她家身体弱的老三卖给镇上一守寡多年的汉子,即便是续弦,可那汉子足有四十多岁,一个九岁娃一辈子不就毁了去。
郑大丫咬碎牙齿,没想到武暖冬会大声说了这么一句,她是打着带上弟弟妹妹到武家混口饱饭的主意,并没想过要帮什么工,帮工可是半个奴才,要是武家起点啥坏心思可咋办!
“这世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美事!”武暖冬附耳低声道,随后直起身大声说:“我们家倒是想聘些长工,只是要签卖身契的。咱们乡里乡亲的,就不谈什么死契了,五年活契。活契每人五两,还有月银二百文。死契十二两,月银五百文。要是你有意向,跟你家大人商量好了,再来找我们。”毕竟是同村的邻里,给高些一是阻断之后的麻烦,二是花钱卖个人情,省得传出武家亏待同乡人的传闻。
说完,武暖冬拉起武夏至扭头就走,留下被这一消息震惊的郑家姐弟等,郑大丫本是想死皮赖脸的蹭几顿饱饭,怎知却被武暖冬放出的话打乱了步伐,本来是个孩子,又有多少心眼,一时傻眼不知该怎么办。
郑三丫倒是咬唇细细的琢磨了一番,她自然不想给个老男人续弦,况且聘礼不过二两还不够自家娘一顿好酒几口肉,她怯怯拉了拉大姐的衣袖,“姐,俺想去!”
郑大丫立刻回了神,脏兮兮的脸一紧,下意识道,“不行,要去也是俺去,你身子弱!”
郑三丫嘴里发苦,“姐,俺不想嫁人!真的不想!”
“都怪娘!”郑四丫愤愤地踢了下土地,盯着武暖冬和武夏至消失的方向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为啥她就不能穿这么漂亮的袄子,不能像小姐一样买仆买奴拥有富裕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