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爽心里无法平静,工作上顶头上司刻薄自己也就忍气吞声,想不到房东包大妈竟然也会火上浇油,且不管答应不答应,直接屈打成招,这哪是商量,简直就是在给自己通报一声而已。
心情郁闷极了,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吃饭,因为自己连吃饭的心情也全被今天的人和事彻底打消了念头;没有洗澡,因为觉得没有谁能比自己还衰的了,一天不洗臭不了,与其堪受打击,宁愿腐烂臭掉来得干净;更没有困意,因为已经很困窘,困扰,甚至困倦到了极点,变得颓废,堕落。
范爽不是借助字里行间来倾泻自己的不满,而是投注于另一种减压方式,或许这种方式耗神伤身,但他习惯了这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唯有对着电脑屏幕的游戏画面,紧张刺激的厮杀,身临其境的感觉才能找到些许平衡,或许是让自己更加悲愤……
范爽不是一般的“宅”,与众多无奈悲屈的“宅男”一样,不过在游戏中找到一丝慰藉后,明日他又换成一幅平静的心情,这就是他,不一样的他,或许这不是他一人的悲哀,但与众多80后一样,痛快时尽情释放,痛苦时选择有苦不说,忍在心里,不愿去牢骚,打扰别人。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烦人的门铃一直响着,就像是范爽好不容易才沉寂下的心上系了一根弓弦,稍不留神就会刺醒自己,也不知外面的人催门多少次了,仍旧不离不弃,不依不饶,足够耐性。
范爽昨晚又是浑浑噩噩地趴在电脑桌前过了一夜,床就在左手两步的地方,不是他不懂生活,不会照顾自己,而是实在太困了,太疲惫了,终于捱不住倒在桌上蒙头大睡。
原本以为能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谁想到刚睡不到一小会儿就有人来扰人清梦,虽然不知睡了多久,但总觉得身心疲惫,觉总睡不够,脾气再好也会有忿恚,门铃好不容易停歇了吧,居然如擂鼓敲锣般的敲门声令范爽一刻也不想安心,昏昏沉沉地看了看左手的手表,刻针指在十点半,浑然不在意,又准备多睡一小会儿,但外面的扰民却不愿轻易放过范爽,边敲门还边大声嚷嚷:“小范啊,在不在家啊?没见你人出去买菜,猜想一定又在房间,你快开开门!”
范爽一下子清醒过来,如果自己执拗,外面的呼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息事宁人,只好拖着沉迈的身体,拖拉着一双拖鞋出到客厅去打开门。
声音很熟悉,也很讨厌,除了楼下房东包大妈,不会有别人来打扰自己,对于昨天的事,范爽好比是金鱼的记忆,有些夸张,但一觉醒来,都遗忘在那桌子上了。
从猫眼确定敲门之人是包大妈后,生怕她又私闯民宅,问道:“包大妈,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急啊,就算又急事,也不应该舍近求远,辛苦跑我六楼来吧?”
隔着房门,包大妈的声音一点也没挡下,似乎很有穿透力,“你先开门,大妈在门外足足敲了半个小时,你在房间里搞破坏,到时候畏罪潜逃,我找谁索赔含冤去啊?”
范爽又好笑又好气,包大妈果然能说会道,活得能说出死的,假的也能说成真的,三寸不烂之舌,甚过绚丽菡萏,伸手推开防盗门,将半个身子挡在门里,有气没力地问:“到底什么事啊?”
包大妈见到他的样子,骇然吓了一跳。范爽此刻的模样简直不堪,胡子渣拉,一脸油光,面色焦黄,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似的,“小范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昨晚又加班了?再拼命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范爽可不愿与她多说废话,直奔要扼地问道:“大妈要是在啰里啰嗦的,我可要关门谢客了啊?”
包大妈眼疾手快,不等范爽将门关上,一只粗壮短肥的左手紧紧地抓住防盗门的边缘,生怕范爽真将门一关,自己再叫,他装作不理,如是硬闯只会将关系闹僵,强辩着说:“年纪轻轻心急如焚,赶着投胎去啊?难道就这样对待我一个孤寡大妈,还有没有点良心?”
范爽有苦难言,简直就是在恶人先告状,欲加罪名,松开左手的劲力,生怕争辩起来,伤到她就不好了,徜徉失意地道:“大妈拐弯抹角,我现在没心思讨您开心,真没别的事还是先回去吧?”
包大妈直奔主题也不给范爽废话,“小范,昨天下午给你商量的考虑怎么样了?都说了今天10点左右,你倒好一觉直到10点半,害你大妈我足足敲了半个小时的门,幸亏其他几户都出去上班了,否则还以为我是追债讨命的呢?”
范爽心里暗骂:“可不是追债讨命的么?”寻常人敲一会儿就自动放弃,她竟然不依不饶,足足敲了半个小时,这得有多大的仇啊?但强颜欢笑地回答:“不好意思,我晚上忙于工作就……忘得一干二净。”
包大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脸上仍旧是一副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没事的,小范,大妈能体谅现在的年轻人,重事业,人际关系啊,圈子啊都小,所以……”她欲言又止,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鼓鼓囊囊的,看来是想贿赂自己,还不待范爽询问,包大妈直接说道:“你心地善良,为人亲切热情,一定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不对?小范?”
她叫得如此亲昵肉麻,范爽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紧皱眉头问:“大妈您到底说来说去要表达什么意思?如是想征求我的同意,真的还没想好?要不……减租?”
包大妈一听“减租”,异常灵敏,立即用话堵住范爽的嘴:“不管你同不同意,人家已经到门口了,总不能冷酷无情,让一个小姑娘站在你门口,过往的人看到还以为……”
范爽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汗毛直竖,摆摆手示意道:“别说了,您都将人带来了,我还能怎么办?进来吧!”
包大妈这招果然奏效,立即让范爽就范,心里好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害怕闲言碎语,太重面子只会任由自己“摆布”的份了,对着旁边说道:“我先把这个包放进去,你的行李箱就由小范帮你提进去。”
范爽又气又急,欲要发作却又保持自己的风度,既然男人都好重颜面,自然不会当着陌生异性大发雷霆,让新来的客人觉得自己是个脾气暴躁的痞子,在心里暗骂:“我这是既当茶壶又当苦役了,真当我是病猫?”心里这么抱怨,却一直在忍气吞声。
退后一步先让开一条道,包大妈兴冲冲地就闯了进去,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熟悉、亲切,不住地给自己递施眼色,口中还以命令的口吻怂恿:“小范就别站着了,帮帮忙,将阿妹的大皮箱给搬进来吧!”
范爽恨得咬牙切齿,一直在隐忍着,真怕把持不住自己的暴躁脾气一下迸发出来,虽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身不由己地走出房门,右手方向只有一步之隔,站着一位长发飘飘,皮肤白皙的秀气姑娘,不敢正眼相看,似在害羞又似故意躲着异性,低头一看她身边立着一个齐腰的大行李箱,当时就吓得愣住。
足足凝住了一分钟没有回过神来,正准备朝她身边的行李箱走过去,不想那位姑娘纤细欣长的双手一把抓起皮箱的把手,贴着她的身子,一步一捱,艰难吃力地躲开范爽,进到屋内。
这让范爽大吃一惊,心里一直纳闷:“现在的人类真的基因突变了吗?那么娇弱瘦小的身躯,竟然搬动一只比她还沉的大箱子,一点也不费力,或许这就是传闻中的女汉子。”以前总在电视里听到或看到,但没有亲眼所见,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开了眼界了。
待范爽回过神来,她已经进到屋子,将皮箱轻轻放在地上,范爽摇首苦笑,自己一片好心,别人还不领情,也怪不得自己,跟着也进了屋子,然后反手将门带上。
屋子光线不如走廊里明亮,还有些黯淡,不过比较凉爽,包大妈与新来的还在窃窃私语,商量什么,范爽没有去听,也不愿意听,径直地准备回自己书房。
“小范,那阿妹今天在哪休息?你得交代一下吧?”包大妈见他急冲冲地对新来的客人不理不睬,赶紧叫住他。
范爽只是微微一顿,并没有停下脚步,拖曳着拖鞋,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书房,然后将门一下带上,闷不出声。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那间书房谁也休想打它的主意,剩下的,任由新来住哪里,客厅也好,厨房、厕所也罢,只要不触及他个人的底线,爱咋咋地。
包大妈不会为之尴尬,反而一脸灿烂笑容地对“阿妹”说道:“看来小范真是细心,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是两室一厅,他既然住那个房间,剩下的就是你的了。说好了,每月租金是1千,水电另交,吃的,用的自备,没问题了吧?”
阿妹轻声细语地点头:“嗯,没问题,多谢包大妈,实在麻烦您了。不过这位大叔是谁?性格脾气还怪,而且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是下马威吗?”
包大妈对范爽存有愧疚,连忙向阿妹警告道:“小点声,这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说通了他让出房间与你合租,他可不是什么大叔,今年不过28岁。”
阿妹诧异地惊声道:“28?怎么看上去胡子茬拉,年纪也不像啊,装大叔显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