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妈不住地向阿妹做着手势,一边不停地为阿妹收拾整理行李,一边隐有顾虑,生怕被隔壁房间的范爽听到了,嘘声说:“你不知道,他还没有结婚,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是是在造卫星呢?还是在修炼……”
“有病吧?一个大男人整日闭门不出,是抑郁症还是精神分裂?很不正常,大妈也放心把房子租给这样的人?还有二十七八了还没成家,不是怪叔叔,就是变态,咦……”愈说愈不敢往下面想象,阿妹原本搬运行礼,又热又累,听了范爽的事一下子背心发凉,浑身寒毛直竖,心里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后怕,又向包大妈埋怨一句:“大妈这不是让我羊入虎口么?我看还是……”
“想哪里去了?看你年纪不大,想得倒很周全,你以为这是在拍灵异惊悚片啊?小范这人很不错的,只是不善与人交流,沉默寡言,平时也很少出门,但是他为人亲切和善,很好相处的,毕竟还有些陌生,这房间就是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阿妹这才顺着包大妈的话,四处在房间里打量,客厅摆放整齐,就连地上一个脚印、细小的灰尘纸屑也没有,完全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不过还是回想起刚才他的形象与模样,忍不住好笑,能将房间每日不遗死角地打扫干净,却为何本人的边幅不修,形态猥琐至极,不由心里对这位怪大叔产生了谜一样的疑惑与好奇,心里又疑问,又有些担忧,甚至还有些好奇,有些忐忑不安。
包大妈将“阿妹”的行礼抱进了另一个卧室,觉得心里的困扰立即迎刃而解,只要新来的客人对这里不反感、不讨厌,证明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喏!既然小范选择那间靠南的卧室,这间以后就是你的了,时候也不早了,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正欲安排妥当后走出房间,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你初来乍到,环境还不太熟悉,不如今天中午就到我家将就一顿,哦,对了,再三提醒一句,没事千万别去打扰隔壁的小范,他这人喜欢静,中午也叫上他,我就不跟他说了,一起下楼到我家吃吃饭,正好也彼此认识认识,也算谢谢他帮了你我一个忙。”
阿妹一边默记着这些注意事项,一边偷偷窃笑,“范大叔果真还是一个典型的‘宅男’啊?”随便又与包大妈多聊了几句:“他平时关起门来都做些什么?一个人原来租住这么大的房间,却总呆在一个地方,难道是心里疾病还是炫富?还是显示他的成就优越感吗?”
包大妈心里着急自己的两个子女,正好放暑假,他们正好在家认真复习功课,一边忙着出租房子,一边还要操心子女的吃住开销,自然不能顾此失彼,摇头微笑答话:“他可不是什么富二代,每个月按时交纳房租,还是一次性结算的,差不多到明年这个时候,怎么说吧?还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至于具体他是做什么的,他也不说,我自然不方便问了,大妈还要回去给两个儿女做饭,你就先忙吧,记得我给你说的话。”
阿妹拉着皮箱刚要爽快答应,一时疏忽大意,发出轰隆的声音过于大了些,还没走出三步,只听到范爽的大喊:“能从底楼一个人扛上了,为何就不能善始善终,这么一段距离非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生怕没人知道你来了?”
阿妹愕然,瞠目咋舌地吐了吐舌头,被吓愣住。
包大妈小声地怨怪一句:“看吧,从今往后你们两个人合租在一块,什么事都要迁就下,不要闹出什么矛盾才好,大妈可就是十足的恶人了。”
阿妹刚一来就受气,还不能发泄,谁让范爽是老主顾,俗话说“先入为主”,自己却是初来乍到的呢?只好强忍下来,轻声地答应:“我会注意的,大妈真有事您先忙吧,不必管我,中午我会视情况而定,能来还是不能来都会事先给您打电话通告一声。”
包大妈回头看了看客厅中间墙壁上挂的钟表,已经十一点了,心情焦灼地不敢在与阿妹多聊,生怕回去晚了,担忧两个孩子着急自己,别看包大妈整天嬉笑谩骂,大大咧咧的豁达没有,极其关心两个孩子,心急火燎地开门出去,希望立即做饭还来得及。
一下整个客厅就剩下阿妹,虽然旁边屋子有一个怪大叔,但他就跟没有呼吸的死人没什么两样,因为对阿妹来说,范爽还不如死人,顿感冷凄许多了,加上屋子里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幽闭着,给阿妹的心里多少有些阴影与后怕,特别是得知到范爽的性格为人后,一想就不禁感到不舒服。
大白天的房间里黯淡没有生气,让人心情也跟着晦暗,何况刚才掂着一只笨重的大行李箱从底楼搬到六楼,这种情况难以想象,就是换成成年男子也会累得气喘吁吁,而她不过一个娇弱的女孩子,除了个性好强外,许多事都掩藏在心里,已经累得腰酸背痛,身疲力乏。
既然普定起伏的心也安顿下来了,就该好好让自己喘口气,走到南面靠近窗户的地方,将窗帘拉开,让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整个客厅也明亮许多,心里的阴霾也随着消散,从窗户远远眺望,似乎自己的家也在对面的远方,但看不到那个恬静安适的小镇,似乎心间感慨良深。
远处的空际,云海茫茫,天与地似乎练成一片,芳草萋萋,盎然生趣,从阿妹坚毅的脸上看出一种昂扬的朝气,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
她不再感伤,眷恋远处的家乡,因为一直把家乡放在心里,多看一眼,多想一次就会动摇着她的意念,怕自己忍不住改变主意,回到父母身边去,所以蓦地转身径直朝向背面的窗户,拉开窗帘,繁华、喧闹、富庶,充满着希望与挑战的大都市近在眼前,似乎展开着宽阔的胸膛与手臂,将自己拥入怀抱,也感觉到清新、挑战的气息。
阿妹紧握拳头,心里无比坚定着,暗暗高兴,似乎在向这座美丽的城市打招呼,心里发出呐喊:“花都,我来了!”
奋发图强,励志激昂后,阿妹尽快地收拾行李与房间,想多花时间在找工作上,而不是在空自感叹,虚度光景。
又累得香汗扑扑,夏天既是个令人富有生命的季节更是个令人烦躁不安的季节,六楼啊!日近正午,阳光侵淫肆虐着这片大地,也不知是全球变暖还是工业化带给环境的后遗症,气温已经接近人的体温,而且这套房子从早上到太阳西垂,一直饱受着阳光的炎热与毒辣,虽然房顶有隔热层,但也不过是无济于事。
“有空调干嘛不开?就算当作摆设,夏天就是资源浪费!”阿妹轻声地抱怨,房东大妈又不在,热得实在难受,不必要做一个墨守成规的乖乖女。
尽情地享受一阵,似乎也凉爽了许多,坐在沙发上不禁想起刚才房东包大妈的忠告与怪人范爽,留下的印象自然有些忌惮,喝了一杯水后,就回到房间里继续收拾床铺、整理衣服等琐事,不敢去打扰隔壁的范爽。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在房间里呆累了,也倦了,饿了的范爽这才从自己的“书房”中走出来,客厅居然很亮,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本欲放声大喊是谁大开窗户的,不知道这是中午,等等之类的话,但还是隐忍不发,先去身后将北面的窗户关上,又从北面到南面,这段距离虽只有十余步之遥,但范爽没有留意新来的阿妹在做什么。
经过阿妹房间时,无意间听到打电话的声音,“妈妈,我已经到了,而且一切都安顿好了。”
范爽对“妈妈”二字极为敏感,也似乎存有一种愧疚与抱憾,自己也不禁想起了远在乡下的母亲,一下增添了心中的思念,充斥着自己的情感。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请您放心,我今年都20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凡事我都能自己操心做主,倒是您与老爸要保重身体。”
范爽惊疑了一下:“20岁?”是啊,多么好的年纪,正置青春年华,对于什么都是新鲜的,充满好奇的,甚至自信以为能在这片希望的都市里站稳脚跟,自己曾几时许,同样怀揣着梦想,独自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接触陌生的人,做着陌生的事,经历一番打拼后还是一事无成,感到无尽的悲哀与讥诮。
有多少累,又多少苦,范爽都是一人独自饱尝着,因为他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听谁的倾诉,何况别人并不是你的垃圾桶,当你阅历了一番,磨砺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但还是依旧将苦藏在心底,有泪也往肚子流,最后渐渐地麻木了,变得不再相信眼泪,在这个世界里,眼泪不过是那么的脆弱,那么苍白,甚至无用的……
一阵感叹忧伤后,范爽立即清醒正视现实,回过神来只听到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响,生怕被阿妹撞见,还误会自己意图不轨,就算碰巧,偷听别人打电话也是件不光彩的事,立即去关上南面的窗帘,然后准备为自己做饭。
范爽喜欢自己做饭,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才吃泡面的,但泡面既没营养,也不能填饱肚子,加上连续没日没夜地筹稿,玩游戏,身体虚弱极了,还有肚子饿得难受,昨天又交了稿,也不必急躁忙着赶工,这才静下心来好好补充下身体。
一进厨房,就连自己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厨房没有冰箱,前几天买回来的蔬菜还在案板上放着,不过西红柿已经霉烂发出酸臭味,刺鼻难闻,空心菜也焦黄枯萎,剩下的茄子、茄瓜、南瓜、黄瓜之类的也干瘪没有卖相,郭和菜刀也因自己的惫懒变得黯淡无光。
范爽摇头苦凄暗忖:“我到底有多久没进厨房做饭了?一天?两天?三天……还是一星期,半月,一个月?竟然这里都开始疏远我,是该好好反省检讨下了。”苦笑之后,开始重拾旧遗,将烂掉的蔬菜全部倒进垃圾桶里,然后清洗能用的瓜类,用心擦拭刀具,认真做起饭来,好在自己有点先见之明,多买了几个土豆,既然青菜也不能用,那就暂时切土豆丝吧。
范爽做什么事都很用心,也很认真,或许是生活所迫,养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习惯,切菜、炒菜对于他来说已不是什么难事。
正在认真切土豆丝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居然含莘茹素,大叔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范爽根本没有听到周遭有人,更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几时出现在自己跟前,一下沉浸在自给自足的快乐中被打断了,变得心跳急速,有些紧张,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阿妹似笑非笑的依靠在门框上,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白皙婉容,细眉弯弯黑而迷人,鼻梁玉挺下抿着一张小嘴,红艳欲滴,一头秀发整洁地披散在脑后与双肩。自己大概预测了下,身高在160公分左右,修长的两腿穿着齐膝的牛仔裤,上身着一件小露香肩的黑纱外套,上缀满了大小各异的星星图案,看上去格外清爽靓丽,一时生怕被她看出自己在注意着她,立即避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不知自己是假正经还是坐怀不乱的绅士风度作祟,竟然认真地继续切着自己的土豆丝,而心里似乎已经不能平静,转移自己的注意,掩饰自己的慌张,闭口沉默,不敢说话。
阿妹那轻柔的声音又响起:“楼下包大妈刚才临走前让你、我一起到她家吃饭,你也就不必费事了。”这话似在通知自己,又像难以抗拒这样的婉约动人的命令。
“不了,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我还是自己在家做饭,何况去蹭饭多少不好。”范爽也不知是那根神经打错了,居然拒绝了邀请。
阿妹双眼睁得老大,惊疑地看着他,说:“想不到你这人不但脾气怪,就连想法也跟别人不一样?房东请客,盛情难却,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范爽鼻子里哼了一声,回答:“别人请是别人好心,自己有手有脚,一顿饭简单,但饭桌上的学问底蕴太深,我看还是不要去打扰别人才好。”
“你……这人太不懂别人的好意,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过传达包大妈的话,你竟然数落我好吃懒做……”阿妹忿恨气道,转身瞪了范爽一眼,不再理会他。
范爽唉声叹气,也不会去安慰她,因为自己不懂怎么去安慰人,所以还是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