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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公元九四四年(4)

王延政看罢,大发雷霆,不但罢免了潘承祐的“宰相”,还罢免了他所有的官爵,令其回家自省。

无独有偶,闽国校书郎陈光逸也上书指出闽主王曦的五十件恶事,其友看罢,知道闽主不会饶他,劝他不要上书,但陈光逸执意要上书,说道:“主上失德,亡国无日了,我既为臣子,当以死相谏。”果然,王曦看罢,气得暴跳如雷,立命卫士将陈光逸活活打死。卫士心存怜悯,下手很轻,自早至晚,一直打了数百鞭,陈光逸仍没咽气。王曦犹不罢休,竟命人用绳子套住陈光逸的脖颈,吊在树上,陈光逸良久方才气绝……

王曦是靠连重遇发动兵变才即位为尊的,自然对连重遇心存感激,即位之后即将其擢升为阁门使,然而,不久他即对连重遇心怀疑忌了。一次酒醉之后,他对左右言道:“连重遇能对先君如此,谁能担保他不会如此对我呢?”此话很快就传到连重遇的耳中,连重遇大为忧惧。何况,闽人此时都已知道王昶被弑杀,连重遇乃始作俑者,因而,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连重遇整日里如坐针毡,挖空心思地想自保的办法,终于,他有了主意,那就是和拱宸都指挥使朱文进联姻。朱文进其实也有自保的想法,二人一拍即合,于是就结成了儿女亲家。连、朱二人久在禁军,禁军将校大多是二人的心腹,如此一来,闽国军权就基本上掌控在连、朱二人之手了。

然而,王曦似乎对此并没太在意,对各军使依然暴虐如故,而且变本加厉,稍不如意,即行诛杀。一次,王曦游览西园,酒醉之后,竟无缘无故地把控鹤指挥使魏从朗杀了,而魏从朗恰恰就是朱、连的心腹死党。不仅如此,王曦还想借此事警告连、朱二人,手举酒杯对连、朱二人吟诵白居易之诗道:“惟有人心相对间,咫尺之情不能料。”

二人虽然心中又恨又惧,却流泪再拜道:“我等乃臣子,只知忠心事君,又怎会有他心?”王曦听罢,一声未吭,连、朱二人更惧。

富沙王

王曦因宠幸尚贵妃而对李皇后颇为冷落。李皇后大为妒嫉,欲除掉王曦立其子长乐王王亚澄为君,便密遣心腹对连、朱二人道:“主上对二位将军已有猜忌之心,请二位将军千万小心从事。”二人见皇后如此,正求之不得,连忙表示愿意听从皇后差遣。

恰在此时,李皇后之父李真生病,李皇后便请王曦陪自己一同去探望。王曦因宠幸尚贵妃,心中对皇后一直有些歉疚,便答应了她。李皇后暗自窃喜,忙遣人通知连、朱二人,连、朱二人当即令心腹拱宸马步使钱达设法杀掉王曦。说来凑巧,也是王曦命当该绝,次日,王曦前往李府时,竟然就让钱达率兵护驾!行至半路,钱达突然拔剑刺向王曦,王曦当时就死在了马上!

王曦一死,朱文进便欲依照与李皇后的约定,拥立王亚澄为君,但连重遇说道:“王氏气数已尽,朱兄何不取王氏而代之呢?”

朱文进大悟,但又担心连重遇自己也想当皇帝,便试探道:“王氏气数的确已尽,不过,论资历天子之位应该由贤弟来做才合适呀。”

连重遇道:“不然,因先帝一事,我已恶名昭彰了。我若为帝,必会大乱!”

朱文进知道连重遇所说乃实情,也就不再推辞了,说道:“好吧,你我兄弟本为一体,天子我做,贤弟执掌六军!”

连重遇大喜,当即召集百官入朝。

闽百官一入朝堂,就见朝堂四周布满了手持白刃的兵士,朱文进、连重遇两手叉腰,杀气腾腾地站在陛阶之前,百官顿感要有大事发生了。果然,百官刚一到齐,朱文进就高声说道:“太祖昭武皇帝光大闽国,但其子孙淫乐暴虐,朝政荒废,已惹得人神共怨,故而,应当重新选择有德者立之。”

百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连重遇大叫道:“朱公文韬武略,乃天降真龙,正宜为我等之主!”说着,即推拥着朱文进坐上了龙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皇袍、冠冕,给朱文进披戴上,然后率先跪倒,山呼万岁!群臣此时已没了主张,只好再拜称臣,只有礼部尚书、判三司郑元弼一人没有下跪。

此时,李皇后已得知王曦被弑杀一事,正身穿皇后正服在内宫等着呢,王亚澄也已披上了皇袍,准备登基。不想,连重遇带着一群甲士闯了进来,一语未发,就把王亚澄砍倒在地。李皇后大惊,还没开口,就被一名军校一刀刺死了。王氏宗族子弟五十多人,不论长幼,尽被斩杀。

朱文进为取悦士民,特意下令:将宫女全部赶出内宫,停止在建的所有工程,废除王曦的全部暴政。此令一下,福州士民果然大为拥护,朝野很快就稳定下来。朱文进大喜,连忙遣心腹占据各州,以枢密使鲍思润为宰相,以羽林统军使黄绍颇为泉州刺史,以左军使程文纬为漳州刺史。

汀州刺史许文稹听说后,致书朱文进,表示愿意归顺。朱文进大喜,仍以他为汀州刺史。

郑元弼抗辞不屈,被罢归田里,不久,就被连重遇遣人暗杀了。

朱文进弑杀王曦、自立为君的消息传到建州后,殷主王延政心想:福州乃我王家的,王曦再怎么无道,也是我同胞兄长啊,岂容他人如此肆虐!当即遣统军使吴成义率军讨伐,但吴成义兵败而回。

朱文进遣使至金陵,想与南唐修好,不想,南唐主李璟不但将其使者囚禁起来,而且准备出兵征伐,只因天气酷热、疾疫蔓延,才暂时没有发兵。

朱文进又遣使奉表向晋国称藩,晋帝石重贵此时正在与辽人交战,哪有工夫过问闽国内乱,当即颁下诏书,以朱文进为威武节度使、同平章事,封闽国王。

殷主王延政再次发兵攻打福州,先遣其将陈敬佺率兵三千屯驻于尤溪、古田,卢进率兵两千屯驻于长溪。

消息传到泉州,泉州散员指挥使留从效、王忠顺、董思安、张汉思等人大为不安,留从效道:“我等世受王氏大恩,如今却为朱文进卖命,一旦富沙王攻克福州,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众人也有同感,遂各自召集壮士,当晚聚集于留从效家中。一阵狂饮之后,留从效鼓动道:“富沙王已经平定了福州,有密旨到来,命我等杀了黄绍颇。我观诸君状貌,皆不是久为贫贱之人。若听我的,眼下就有富贵;否则,大祸即在眼前。”

众人大为兴奋,皆踊跃欢呼,当即手持棍棒离开了留从效家,直奔州府,翻墙而入。黄绍颇尚在睡梦之中,就被乱棍打死了。

随后,留从效手持州印前往王继勋府第,请其执掌军府。王继勋大喜,留从效则自称平贼统军使,遣副兵马使陈洪进将黄绍颇首级送往建州。

陈洪进行至尤溪,被数千福州兵挡住了去路,问他意欲何往。陈洪进急中生智,诈言道:“义军已将朱文进杀了,我正要去建州迎接嗣君,你们还守在这里干吗?”说罢,即拿出黄绍颇的首级给大家看。众军士不认识朱文进,便以为朱文进真的死了,竟然一哄而散。几名军将见状,也跟着陈洪进一同前往建州。

陈洪进到建州后,王延政当即以王继勋为侍中、泉州刺史,留从效、王忠顺、董思安、陈洪进等皆被擢升为都指挥使。

漳州军将程谟听说泉州之事后,也将刺史程文纬杀了,请王继成执掌漳州。

王继勋、王继成,皆为王延政之侄,朱文进灭王氏之时,二人因为与王曦疏远,朱文进一时没有想起来,这才保住了性命。

汀州刺史许文稹听说泉、漳二州之事后,不禁大为惧怕,连忙又转头投降了王延政。

黄绍颇的死讯传到福州后,朱文进大惊失色,连忙以重金招募了二万兵士,遣统军使林守谅、内客省使李廷锷率领他们去攻伐泉州。王延政听说后,则遣大将军杜进率兵二万救援泉州。

留从效闻听福州军来,竟然大开城门,亲自率军迎击。福州军皆为新征,毫无作战经验,人数虽多,但是乌合之众,怎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泉州军,刚一交手,即抱头鼠窜。林守谅后撤不及,被留从效当阵斩杀,李廷锷跑得慢了些,被王忠顺生擒。

捷报报至建州,王延政趁势命吴成义率一千多艘战舰大举攻取福州。朱文进闻讯大惧,只好遣使向吴越求救,并以其子、弟为人质。

福、建内乱的消息传到金陵后,李璟虽然认为这是出兵征伐建州的良机,但毕竟没有必胜的把握,便先以查文徽为江西安抚使,命其率军巡视建州边境,探察建州的虚实。不想,查文徽却急不可耐,行至信州就遣人回奏,声言建州势弱兵少,攻之必克。李璟这才决定,以洪州营屯都虞候边镐为行营招讨诸军都虞候,命其率兵随查文徽伐殷。

查文徽自建阳进军,行至盖竹后,他才接到漳、泉、汀三州已全都归附王延政的消息,心中大为担心,只好先在盖竹驻扎下来。

王延政接到唐军来攻的军报后,连忙令大将张汉真率八千兵士迎战査文徽。查文徽闻讯大惧,慌忙又将唐军撤回了建阳。臧循则主动要求率一军屯于邵武,以成掎角之势,査文徽答应了他。

张汉真在邵武百姓的引领下,抄小路抵达了唐军背后。臧循刚刚在邵武扎下营寨,殷兵就到了,唐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乎是全军覆没,臧循也被当阵斩杀了。

殷将吴成义在前往福州的战舰上接到唐兵入境的军报后,心生一计,他遣人混进福州,诈告福州吏民道:“唐军正在出兵援助建州兵讨伐福州贼臣,唐军大队兵马马上就要到了。”福州人果然大为惊恐,朱文进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好遣宰相李光准等人将传国玉玺献给了王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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