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久前,康一夫在地板上跌了一跤,摔碎了右膝盖骨,虽进行了治疗,但因他年岁已大,恢复得慢,医生说他至少要一年才能下地走路,这一年之内,只能坐轮椅了。
康一夫出院后的当晚,他妻子阿秀的表哥表嫂——吕峰夫妇前来探望,阿秀很高兴,下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呼大家上桌后,阿秀解下围裙,笑着说:“你们先吃吧,我先去把肚子腾空再好好慰劳慰劳自己。”说完上卫生间去了。
今天阿秀穿得一身红,红上衣,红裤子,打扮得像一个少女。
康一夫举起筷子说:“咱们先动吧。你们要不要来点酒?我心脏不好,医生建议我少饮,但阿秀却不让我沾一滴!这丫头!”说这话时,康一夫脸上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幸福感,但却装着很无奈的样子。吕峰说他也不喝,说还是等等阿秀吧。
于是三个人就在桌子上边聊天边等阿秀,可十分钟过去了,阿秀还没出来;二十分钟过去了,仍没出来。康一夫说:“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她没有一次上厕所上过这么长时间啊。”又过了大约五分钟,阿秀仍没有出来,康一夫说:“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转动轮椅。吕峰的妻子张琴说:“你不方便,我去吧。”
阿秀去的是主卧室里的卫生间,张琴走进主卧室,站在卫生间外,叫了几声“阿秀”,里面无动静,张琴伸手把门打开,“啊!”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卫生间里,阿秀满脸是血,躺在地板上一动不也动!
“怎么了?”桌上的康一夫和吕峰异口同声地问,吕峰几步蹿进去,跟着也是“啊”地大叫一声。“怎么了?阿秀怎么了?”康一夫在外面紧张地问。
吕峰一脸惊慌地出来,说:“阿秀的头被人敲了一个大洞,连脑浆都流出来了!”
“啊!”康一夫脸色突然发青,忙捂着胸口。吕峰问:“表妹夫你怎么了?”“床头,速效……速效救心丸!”
吕峰进屋找出速效救心丸喂康一夫服了,过一会儿,康一夫缓过劲来,说:“快,推我进去看看!”
可能是刚服了药的缘故,康一夫看见血泊中的妻子,心脏居然还能挺住,只是脸色极端吓人,他说:“快,快!快打120!”
张琴说:“阿秀的天灵盖都被人敲穿了,打120恐怕是没用了!”
“那快打110报警啊!”康一夫叫道,他又用手捂住了胸口。
“对,对,打110!”吕峰忙掏出手机。
二
康一夫的前妻死得早,他有个争气的独生子康凯,康凯在国内一所著名大学毕业后,又去美国留学,后来就在美国就业,并在那里娶妻生子。康一夫退休后,康凯想让父亲到美国去住,但康一夫说去国外住不惯,于是康凯就给他在远郊购置了这幢小别墅,让父亲安度晚年,并给他请了一个叫袁阿秀的保姆。袁阿秀二十二岁,是个长相普通的农村姑娘。
不幸的是,就在当年,康凯一家三口去欧洲度假,遇上了空难。康一夫有心脏病,知道噩耗后,一下子就昏厥过去,要不是阿秀及时打120,他当时可能就没命了。在阿秀悉心照料下,康一夫身体渐渐康复,但他难以走出丧失亲人的阴影,常常沉默寡言。为防止康一夫夜里发生意外,阿秀搬来睡在他卧室的外间,并叫康一夫晚上不要关门,她好能及时听见响动。
那家航空公司赔了康一夫一笔巨款,他自己每月也有退休工资,生活相当宽裕。康一夫对阿秀非常满意,给她的月薪很高。
一天夜里,康一夫在床头拿水喝,不小心把杯子碰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阿秀反应迅速,从床上跳起来,两步跨进康一夫卧室,开灯后,才发觉虚惊一场。她一边收拾地板上的碎瓷片,一边说:“吓死我了!”
此刻,阿秀只穿着内裤乳罩,她长相虽一般,但很丰满。躺在床上的康一夫说:“阿秀,过来!”
“什么事?”阿秀放下扫帚,走过去坐在床边,康一夫猛地翻身坐起,拦腰把阿秀抱住,“康叔,不要!”但康一夫搂着她的身子不放,阿秀挣扎了几下后,依了他。就这样,六十二岁的康一夫,与二十二岁的阿秀有了一次性关系。
那次过后,阿秀没有计较,仍競競业业地履行着她的保姆工作,只是不再睡在康一夫卧室外面了,搬回了她原来的房间,那个房间与康一夫的卧室隔了几间屋子。当康一夫再要“老夫聊发少年狂”时,阿秀每次都坚决地拒绝了。
不久,阿秀开始干呕,她哭着对康一夫说:“康叔,我可能有了!怎么办?你叫我怎么见人啊?呜呜呜……”
康一夫尴尬地搓了半天手,吞吞吐吐地说:“要不这样吧?你干脆嫁给我算了,我现在没有后人,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的所有财产也就是你们母子的了。不管生男生女,我都喜欢。”
阿秀考虑了几天,同意了。
十月怀胎,阿秀生下了一个男孩,康一夫很高兴,他给这个“老儿子”取名“康小凯”,希望他有大儿子那么出息。现在,康小凯已经七岁了,在市里一所全封闭式的贵族小学读一年级。
三
别墅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接着进来了一高一矮两名警察。此时,天已全黑。
警察查看了阿秀的尸体,照了十几张相。高个警察说:“钝物袭击头盖骨,头盖骨被击穿,脑浆外溢,导致受害者瞬间死亡……”矮个警察在一旁作记录。
俩警察听吕峰和张琴讲了事情的经过,他俩从卫生间到客厅,又从客厅到卫生间,来回查看几遍后,高个警察说:“卫生间装有防盗窗,而防盗窗完好,凶手要进来,必须经过卧室;要进卧室,必须经过客厅;要经过客厅,你们三个人不会看不见。难道凶手早就预先躲了进去?你们真的能确定今天别墅没有出现过第五个人?”高个警察目光炯炯,在吕峰和张琴的脸上扫来扫去。
康一夫在轮椅上吃力地说:“我一下午都在客厅里看京剧,外人要进我的卧室,必须要穿过我坐的沙发和电视机之间。阿秀不可能是外人进来害的!警察同志啊,你们可一定要把凶手抓住!我可怜的阿秀……呜呜呜……”康一夫老泪纵横,边哭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吕峰和张琴。
俩警察几乎同时拔出手枪,一人一个,对准吕峰和张琴。高个说:“你们俩就别装了,走,去派出所吧!”
吕峰勃然大怒,吼道:“哪有你们这样办案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你们不说出抓我们的理由,就是现在一枪毙了我们,我们也不去!”
张琴也在一旁叫起冤来。
高个警察冷笑两声,说:“好,我就说出你们是怎么杀人的吧!康一夫,你爱人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些便秘?”
康一夫想了想,说:“好像,好像是有点儿,她有时上厕所要上十来分钟,但……”
高个警察说:“这就对了,患便秘的人,大便半个小时也是有的。张琴进去后,打开卫生间的门,一榔头就敲在毫无防范的袁阿秀头上……”
“冤枉啊,冤枉啊!”张琴大叫,“你们说我敲了阿秀脑袋,那我的榔头呢?榔头在哪里?”
高个警察不再理张琴,对康一夫说:“我们现在要带这两个嫌疑犯去派出所。尸体先放在那儿,一会儿有人来处理。别墅里有贵重东西没有?要不要暂时交由我们代管?”
康一夫想了想,说:“除了这些家用电器,倒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是有点担心我的小儿子。”
高个警察说:“你放心,我们会通知市里的公安部门妥善保护,我们先走了。”
四
俩警察押着吕峰和张琴走后,康一夫呆呆地坐在轮椅上,一股悲痛、凄凉和孤寂感涌上心头。过了好久,他吃力地把轮椅转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才发现电话线断了。
康一夫转着轮椅进了自己的卧室,挪到卫生间前,想再看看阿秀的尸体,谁知他把卫生间门一拧开,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康一夫想,怪了,刚才他们好像没动过尸体啊?是不是警察把尸体放床上去了,我没有注意?
康一夫转过轮椅,感觉面前有两条红色的人腿,他抬头一看,“啊!”的一声,脖子一仰,昏厥过去。康一夫面前站着的,是红衣红裤、七孔流血的阿秀!
五
阿秀把红衣红裤脱了,扔进洗衣机,再进入卫生间,把身上和头脸上的红墨水清洗干净,换上一套平常的衣服,把头发用电吹风吹干后,这才去探康一夫的鼻息,探完,把客厅里的电话线接上,拨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鸣叫着来了,两个女医生飞快地跑下车,一个给康一夫注射了一针急救针,另一个用听诊器听康一夫的心跳,听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迟了,脉搏都没有了。”
七十岁的康一夫,因心脏病突然发作,经抢救无效,死亡。经县人民医院的医生鉴定,属于正常死亡。
吕峰、张琴和高矮两个“警察”来了,他们是来帮着筹备丧事的,只是俩“警察”这次没穿警服。
张琴说:“阿秀,祝贺你,你是真正的富婆了!就这幢别墅,恐怕都值两百万!同时也恭喜你和吕峰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秀说:“要不是一个月前我洒了一点清油在地板上,把他的腿摔坏,恐怕也不容易骗着这个老不死。等把钱取到后,我付你们每人十万辛苦费。只是几张卡都我都不知道密码,老不死就是不告诉我!取起来有点儿麻烦,要这儿证明那儿盖章的。”
吕峰问:“他就一直没留过遗嘱吗?”
阿秀说:“我叫他写一份,他说没必要,说自己死后,财产自然属于老婆儿子的。”
因康一夫那几张巨额存折暂时还不能取钱,阿秀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几万块钱私房钱,风风光光地给康一夫操办了丧事。
葬礼结束,阿秀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几了,她正想去找有关部门开证明,准备去取存折里的钱,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他说:“您是阿秀女士吧?我是康凯的同学文华,请节哀顺变!听说这些年您对康叔叔照顾得很好,我代去世的康凯,向你表示感谢!我是市第一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康叔叔有一份遗嘱在我这儿。这是复印件,请过目。”文华说完,双手呈给阿秀一张薄薄的纸。
遗嘱是这样写的:我去世之后,委托文华律师为我与康小凯做亲子鉴定。如果康小凯确系我的亲生子,那么我的所有遗产归袁阿秀母子所有;若康小凯不是我的亲骨肉,那么请文华律师替我将所有遗产捐给公益事业。康一夫,某年某月某日。
来人说:“我就是律师文华。我那儿有康叔叔留下的一绺头发。请您尽快把小凯送到市医院去做DNA鉴定。这是我的名片,到市里打我电话,我来接你们。”
阿秀浑身发凉,差点没晕过去,她哪里敢带康小凯去做亲子鉴定!康小凯是她跟吕峰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