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屋村的王山高考落榜后，回到村里务农，可读了这么多年书，他早已疏了农活。村里人都笑他是厕所里的扫帚，文（闻）不得，武（舞）不得，这使自尊心极强的王山受了伤害，于是他决定，要惩罚这些嘲讽他的村民。
王山选择的惩罚方式是偷。他借口来年还要参加高考，一个人搬到家里的那间祖屋住，在这间屋里，他没有复习功课，而是成天盘算如何去偷。
王山书读得多，脑子灵活，身体灵巧。没多久，他就真的琢磨出很多偷的道道来。这下，王屋村可遭了殃，隔三岔五，不是张家被偷了鸡，就是李家被摸了狗。王屋村的人叫苦不迭，可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外表斯文、柔弱的王山作的孽。当然，王山也没有想到，他把王屋村闹得鸡犬不宁的时候，已经有人暗中盯上了他。
这天，王山夜里醒来，感觉肚子有点饿，便想去摸只鸡来吃。他佯装从村东头的王老太家门前路过，见四下无人，又晃晃悠悠地折回头来。他先用一截铁丝将王老太的门拴住，防止王家人听到动静后出来，然后蹲在门前的鸡笼边，嘴里“咕咕”有声。一会儿，一只鸡探出头来，王山闪电一般扼住鸡咽喉部位，鸡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拖了出来。到了屋里，王山将鸡放血、开膛，清理干净，放入电饭煲里炖起来。趁着炖鸡的时候，他又出去溜了一圈，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好下手。可等他回来时，却发现锅里那只炖着的鸡不翼而飞。王山气得大骂：他妈的，还有黑吃黑的。
这件事，王山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同道开个玩笑，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王山着实吓出一身冷汗来。那天凌晨，王山去偷村主任家的獐子皮。前不久，有人给村主任送来一只野獐，剥下的那张皮就挂在村主任的院子里。王山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墙外，顺手从地下拣起一块石头，往院子里一扔。只听“咚”的一声，半天没有动静。投石问路后，王山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钢钉和一柄小铁锤，将钉子分开钉在墙壁上，试试牢固之后，王山踩着钉子上了墙，又轻轻落入院内。果然，那张獐皮正被四角绷直，挂在墙上晾晒。王山将獐皮取下，到了墙脚边，将獐皮从院墙上扔了出去。
可等王山出了院子一看，刚才扔出的獐皮竟踪迹全无。见鬼了，这才两三分钟的时间，谁有这么快的身手？王山吓得连墙脚的钉子都没顾上取，赶紧跑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王山特地从村主任的院子边走过，发现墙上的钉子已被拔了。从院门探头一望，那张獐皮居然完好如初地挂在墙上。王山几天不敢再有所行动，他知道鬼是不存在的，有人暗中瞄上他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村里人全都进入了梦乡，王山穿着一袭黑衣出了门。没多久，王山就感觉有个人在跟着他。王山在村里左转，右转，利用他熟悉路途，和这个神秘人兜着圈子。到后来，王山加快脚步，那个人也加快了脚步。转到一个拐角，王山迅速脱下衣服反穿在身上，并往回走，那走路的姿势一瞬间竟成了个步履姗姗的白衣女子。后面的人犹豫不决之间，躲闪不及，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细看之下，那人竟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王山轻问：“前辈是谁？你跟了我很久了。”
老者哈哈大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你这变女人的戏法从哪学的？”王山见他毫无恶意，也笑道：“前辈，我在学校表演性别反串，得过冠军！”老者说：“你如此聪慧，何以走上邪路？”
两个人就站在路边聊起来，听完王山的讲述，老者说：“年轻人，你还是回学校读书去吧，不要因一时之愤，毁了一生。虽然你在盗技上有些悟性，但难成大器。”王山说：“我自己也时常后悔所作所为，但无奈对这鸡鸣狗盗之事已经成瘾，三天不做，就把持不住自己。”老者笑着说：“你那叫技痒，是初入境界者的通病。只有受到重大挫败后，才能断绝欲念。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如果你赢了，我不再管你的事；如果你输了，从此不得做这偷盗之事！”王山答应了。
老者问王山：“你说村里什么最难偷？”王山想了想：“牛吧，这东西太过笨重，一个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得手。”老者说：“那好吧，明天白天，我就去偷你家的牛，你看好了。”两个人说定后，老者走了。
王山虽然还不清楚老者的来历，但对老者设的赌局感到非常刺激。大白天，一个人来偷牛，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且看他有什么高招？
第二天，王山早早就搬了把椅子，坐在自家的牛棚边，一边看书，一边察看着情况。一个上午过去了，老者根本没有现身。下午，王山的父亲让王山将牛牵到大坝上放一放，王山答应了。
王山牵着牛来到大坝上，牛一边快乐地打着响鼻，一边悠然地吃着草。王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却连老者的鬼影也没见着。这时，天色开始暗了下来。王山心想，老家伙必输无疑了。正想着，远远走来一人，竟是那老者顺着坝埂走了来。王山警惕地拉紧牛绳，老者笑了笑：“你看得这么紧，我没有下手的机会啊！”说罢，拍拍牛背，摇摇头走了。
王山心想：你本来就是吹大牛，大白天，在人的眼皮底下偷牛，抢牛还差不多！见老者渐渐地走远，王山也放下心来，他松开那条已在手心攥出汗的牛绳，让牛自由地吃着草，自己则在坝上翻起了跟头，练开了拳脚。
牛吃得挺欢，顺着坝脚，一路吃过去，王山见它在视野之内，也没有留意。半个小时后，等王山想牵牛回去的时候，竟然发现牛不见了。王山在坝上找了几个来回，根本没见牛的踪影，等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时，才发现那头牛已经拴在自家的牛棚里了。
半夜里，王山来到上次和老者见面的地方，心悦诚服地向老者请教。老者告诉他：当他走到牛旁边和王山说话时，已经将一团青草丢在地下，草中夹着枚鱼钩，钩上拴着尼龙细线，线的那头就在老者手里。牛吃下鱼钩后，老者便边走边放着线，等到了很远以外，别人不易察觉时，他将线拉紧，牛因为鱼钩卡在嗓子里，痛得不得不跟着慢慢往前走。从远处看，老者距离牛已经很远，谁也不知道是他在牵着牛走。这招在道上叫做“钓牛”。
王山听了叹服。临走的时候，他追问老者来历，老者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改邪归正，我就心安了。
一年后，已上了大学的王山从学校放假回来，突然在小镇的汽车站见到老者。他向车站旁开店的一位阿婆打听，阿婆说，那老头姓吴，夏江村的，年轻时是个惯偷。有一年，他偷了村里的一匹马卖了。哪知第二天，他媳妇难产，要送县医院，可是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辆马车，却因为马被偷了，无法起驾。结果他背着媳妇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了医院，媳妇和孩子却因为耽搁了时间，都没保住。他大哭一场，从此不做小偷，开始四处流浪。也奇怪，他流浪到哪个村里，哪个村的治安就特别好。现在汽车站就是聘请他做义务治安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