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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忠村的故事(2)

张经理立即约了李丰存见面。到了约定时间,张经理带马专家去了忠村。村民李小三将他们领进了村委会,说丰存叔一会儿就到,让他们等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张经理极其不耐烦,问李小三。李小三正在看电视,挥手说不知道。张经理又打李丰存的电话,却被告知暂时无法接听。倒是马专家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他对张经理说:“这是攻心计,张经理少安毋躁。”张经理如醍醐灌顶,心想专家果然是专家,便也静下心来,拿起旁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李丰存这才进了屋来,他呵呵笑道:“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有点事给耽误了。”

张经理无所谓地说:“没事,平日太忙了,还要感谢你给了我们两三个小时的偷闲时间。”双方像没事儿人一样热烈握手。

李丰存指着马专家说道:“这位眼生,是……”

“我姓马,是新达公司新来的。请多多关照。”马专家鞠了个躬。李丰存乐了,对张经理说:“呵呵,还是你的人有礼貌啊。”

张经理开门见山:“实话说了吧,我们今天来就是来领那司机的。这都好几天了,你也该放人了吧。”

李丰存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正色说:“他把我的房子刨了一半,你说该怎么办?”

张经理尚未说话,马专家抢先说:“赔。”顿了顿,又说,“不过,房子已经在拆迁的计划里,所以,我们的赔偿将放进拆迁费里给你。”

张经理暗叫一声绝,果然是专家,一开口便将李丰存的路堵死了,他要这笔钱,就相当于答应了拆迁,不要这笔钱,那就怪不了自己了。且看李丰存怎么应付。

李丰存笑眯眯地说:“我今天打你一顿,把你腿打残了,然后说,反正你老了也会走不动的,到那时我再补偿给你,你愿意不?”

马专家一愣,说:“你这可是混淆逻辑关系。”

李丰存说:“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一事一议有时都糊涂,更别说几件事凑一起了。先解决了刨房子的事,再来谈拆迁的事。”

马专家用手指抬了抬眼镜,说:“可这些事都是连环发生的,因为A,所以有了B,有了C和D等,也就是说,D等的产生都是因为有了A,所以要解决了A,才能解决D等。不能先解决了D等,再去一个个解决,否则A又会产生无数个D等……”马专家口齿伶俐,如此复杂的事被他一一剖析。他正说得热闹,张经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看李丰存。只见李丰存双手抱胸,头也斜着,眼睛闭着,竟睡着了。

马专家脸涨得通红,使劲地拍了拍桌子,李丰存一激灵坐直了,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老了,得了失眠的毛病,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太痛苦了。可是,自打我孙子学英文后,只要他一读ABCD,奇了怪了,我就立马睡着。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马专家此时的眼睛里必定能发射出寒光闪闪的利刃来。他长出一口气,稳定了情绪,说:“我觉得只有先把拆迁的事谈妥了,才能去谈别的事。”

“哦,那你说说拆迁的事怎么谈?”

马专家眼里流露出胜利的表情,刚才那一番说道,显然把这老家伙绕晕了。马专家咳了咳,说:“具体的条件,我们都已经跟你们谈过了。一是拆一补一,拆掉旧房,还你们新房。另一种是现金赔偿,一平方米补三千元……”

“回迁呢?”

“因为这里会建成一个大型商业区,所以不会有回迁。当然,你要从好的方面去想,这里以后会很吵闹的,为了身体好,还是去那些比较安静的地方居住才好……”

李丰存突然“咦”了一声,抓了抓脑壳,问道:“对了,我房子被刨怎么办?”

“你……刚才我们都已经谈到拆迁补偿了,怎么你又谈起刨房子的事?”

“但你好像并没有说怎么解决吧?”

马专家浑身在颤抖,哆嗦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拿包走人。张经理赶紧追了上去,问道:“咋了咋了,还没谈好,怎么就走了?”

马专家摘掉眼镜,咬牙切齿地说:“这种人还怎么谈?揣着明白装糊涂,典型的农民式狡猾。”

“可你不是号称能搞定一切的专家吗?”

马专家吼道:“我的谈判对象无一不是有学问、有修养的场面人,可是你瞧瞧那老头,整个一老赖皮,完全不按理出牌。我是谈判专家,不是教人社交礼仪的老师!”

四、和谈

马专家走了,可司机还没领出来。没办法,张经理只好继续回到村委会,刚进去,就看到李丰存和李小三正捧腹大笑。张经理觍着老脸,说:“老李,人还是让我领走吧。”

李丰存笑够了,这才正色说:“张经理,那司机不过是你一个员工,我留他住了几天,你都紧张成这样了。现在你要拆我们的房子,想过我们的感受没有?是,拆迁是市里的规划,我们能够理解,可是你们理解我们吗?”

张经理狡辩说:“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其实我们也跟开发商谈过多次了,可人家不松口,我们有什么办法?”

“对了,张经理,”李丰存突然转移话题,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眼熟。可是人老了,有些事就记不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你。”张经理没说话,心里在想着他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这老家伙虽然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老了,可是那心机,十个小伙子也未必能顶得上他。

李丰存又突然冒出一句来:“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过忠村?”张经理一愣,仍然不明白他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丰存呵呵一笑,转过话题,说:“那司机在你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放了,放心,他没受委屈,好吃好喝的,临走时还拉着我的手说不想走。”

因为忠村拆迁一事屡次受阻,严重影响了原定的计划,上级领导派了工作组下来,一查,发现补偿款确实是太少了,于是责令补加。很快,昔日热闹的忠村开始荒凉起来。

这天,张经理来到村里,查看搬迁情况,无意中看到李丰存正仰头四顾,眼中已是老泪纵横了。张经理心里明白,他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张经理不想与他打交道,于是转过身子正要走,身后却传来李丰存的声音:“张经理,等等。”

张经理无奈,只得转过身来,假装很意外的样子,说:“呀,你也在啊,这么巧?”

李丰存呵呵一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木盒给他,说:“看看吧。”随后,他就走了。张经理奇怪地打开盒子,见里面有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今欠忠村村民每人一百元整,世代无悔。立字人:张同明。”

张经理大吃一惊,张同明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吗?再看字迹,确实是父亲的,可父亲怎么会写下这么一张不着边的欠条呢?

张经理的父亲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他回到家后,在地下室里找到父亲那本还没写完的回忆录,在里面发现了这样的一段文字:

1968年7月6日,在数次批斗后,我被殴打至全身骨折六处。就在我以为要这样死了的时候,忠村一位农民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救到了忠村。我在忠村呆了两年,若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复出工作之前,我无法表达对他们的感恩心情,于是便写了一张欠条:今欠忠村百姓每人一百元整,世代无悔。只是,在随后的日子里,我越来越感到我不可能还得起这笔钱,于是便自私地当作这张欠条从来不存在一般,也从来没有再踏入忠村一步……

张经理看到这里,内心的震惊无法言喻,这件事就连他也没听说过,可见父亲隐瞒得有多深。而李丰存等忠村百姓手中一直握有这张欠条,却从来没有上门讨要过,显然,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事。

坐在那里想了半天,张经理给李丰存打了电话,说起欠条的事,感谢他以前救了自己的父亲,但又问道,为什么不在谈判时拿来做条件,而要等到现在才拿出来呢。

李丰存呵呵笑了起来,说:“那欠条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我砌进墙里了,是你派来的铲车刨出来的。看到它,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眼熟的事,于是,我一查,就知道你就是他的儿子。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若用这事来谈条件,那忠村也就枉称这个‘忠’字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欠条你留着,作个纪念吧。”

张经理无言地放下电话,在拆迁的工作中,他们一直把拆迁户当成敌人一样来对待,却从来没想过,他们,其实可能是你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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