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在南京听说江西、徐州、上海三路人马屡战屡败,北军四路云集,料知大势已去,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传令下去,说要亲自前往战地督战,却没有说明要去何处。
七月二十八日半夜,黄兴与代理都督事章梓改穿洋装,邀日本人做伴,乘轮船抵达上海。谁知上海领事团已转命总巡捕房缉拿乱党,第一个要抓的就是黄兴。工部局决定驱逐孙中山、岑春煊、李平书、王一亭等人,不准他们逗留在租界。害得黄兴无处栖身,只好转去吴淞口。
松军司令钮永建、福字营司令刘福彪带领败军,先后逃至吴淞口。他们一来,吓得炮台官姜文舟连夜逃跑,炮台由要塞总司令居正接管。居正与陈其美等都是一路人,自然收集败军,守住炮台。黄兴到了吴淞口,与钮永建、居正会晤,彼此无限感慨。钮永建说道:“孙中山、岑春煊都已去了香港,陈其美也不会留在上海,即日就要迁避至此。”黄兴道:“全局失败,单靠这个吴淞炮台,能站得住脚吗?”钮永建道:“在一天尽一天的心,到了危急时刻,再作计较。”黄兴连连叹息。在钮营暂住的这一晚,黄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暗想这孤立的炮台肯定立不稳脚,不如亡命海外,更何况随身还带有外国钞票,也价值数万元。于是,天刚蒙蒙亮,黄兴便起身出营,没有与钮永建告辞,就带着皮包,登上东洋商船,逃命去了。
黄兴走后,第一师长洪承点也走了。南京无主,众官员集议取消独立,并选派代表去上海迎回程德全都督。谁知程都督不肯回南京,只是派杜淮川继任第一师师长的职位。但当时南京人已公举旅长周应时接管第一师,当即电告程都督。程不但没答应,还将周应时的旅长之职一并撤销。于是军民不服,都怀疑程变志了。
杜淮川到任时,正好张勋、冯国璋二军从徐州赶来。杜便前往固镇欢迎。上海《民权报》主笔何海鸣趁机带领党徒百余人,闯入南京占据了都督府,宣读程德全、应德闳的罪状,并宣布恢复独立,还自封为讨袁总司令。正组织司令部时,第八师师长陈之骥来到署里,何海鸣赶紧迎接。陈之骥笑着问道:“何先生,带了多少饷银来?”何答道:“造币厂中,取用不尽。”“有兵多少?”何又回答说:“都督的兵,就是我的兵。”陈之骥便回顾左右道:“这些乱党,真是胆大妄为,快给我捆起来!”何海鸣与其党徒立即被抓住。陈之骥又指着何海鸣说道:“现在先不杀你,等程都督发话,再行定夺。”于是将何海鸣等人关押在狱中,并取消独立,全城又恢复平静。
南京地方维持会听说张勋张辫帅要来,担心他的军队入城后会蹂躏百姓,于是与商会妥议,公举代表,渡江请冯国璋冯军使来保护南京人民的生命财产,并请他转告张军,千万不要入城。冯军使如代表所请,一一同意。代表当天回到南京转告陈之骥,陈立即亲自前去拜访冯,接洽一切。不料,第一师听说陈之骥出城,竟去抢劫第八师司令部,与第八师打了起来。第八师仓促遇变,不敌第一师,被赶了出来。第一师放出何海鸣,并前往督署,再次宣告独立。城内商民又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躲在屋里,连门都不敢出。何随即设立卫戍司令,并委任参谋各职和旅团军官。满城绅商急得没有办法,只好邀请军人商议。没想到军人纷纷索饷,声称有钱到手,便能罢休。当时南京城早已被罗掘一空,哪有巨款,没奈何,只好任他所为。何海鸣却积极笼络哄诱第一、第八两师,为他所用。除了第八师的三十团不肯附和外,其余两师人马都愿听他的号令。此时,正好冯、张二使率军抵达南京,又将有战事发生了。
吴淞为江海要口,被居正占领后,郑汝成、李鼎新特向袁总统请调水陆军队,一起攻打该处。海军总长刘冠雄奉令督领水师南下,因吴淞口被阻,绕道浦东川沙东滩登陆,迂道至上海,暂驻制造局,与郑汝成、李鼎新会晤,修舰整队,决意进攻吴淞炮台。八月一日这一天,各军舰驶抵吴淞,距炮台九英里处开炮轰击,炮台也开炮相答。居正亲自督战,互轰了一个多小时,未分胜负,双方停炮。第二天,双方小战一场。第三天,海军散舰齐击炮台,有数弹击中台内土墙,台上稍受损伤。原来,刘冠雄总长因吴淞一带留有居民,担心用猛炮会伤及无辜。他探悉炮台守兵缺乏粮饷,军无斗志,便决意静待敌变,然后一举拿下。所以数次攻击,无非鸣炮示威,并没有打算猛扑。与此同时,刘冠雄转致程德全都督,让他速劝吴淞炮台居正等人投降。居正、钮永建不肯听从,刘福彪却想将炮台交出去。居正察悉后,对着刘军就是一阵炮轰,刘福彪仓皇溃逃,转投程都督。刘冠雄得悉情形,便调齐海陆大军,合力围攻。远近居民,逃避一空。红十字会长沈敦和特携西医柯某,乘红十字会小轮奔赴战地,想劝钮永建等人罢兵停战。当时,钮永建在宝山城已设立司令部,居正因钮通晓兵事,让钮做吴淞总司令。柯医以收护伤兵为名,冒险进入宝山城,进见钮永建。钮问有多少伤兵,柯叹道:“尸骸遍地,满目疮痍,商业凋敝,人民流离,几乎暗无天日。公也是吴淞人,为什么不为家乡考虑呢?”钮叹息道:“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就是有心桑梓,也是爱莫能助,如何是好?”柯于是进言道:“不如全师而退,明哲保身,淞、沪生灵亦免涂炭,一举两得。”钮听后,沉默了半天才答道:“君言甚是。北军如能不杀我部下,我怎会忍心使江东父老为我遭此劫难?”柯答道:“公何不开一条件交给我,由我拜谒刘总长。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钮于是亲书条约,交给柯,说道:“我与刘总长颇有交情,劳君为我致书刘公,不要把书信送到别人手上。”柯连声答应,出城后,乘一小轮驶往海军军舰。那时正值炮弹纷飞,柯手执红十字旗,摇动起来,指示停战。双方这才渐渐停炮,柯登上军舰,与刘总长协商。刘总长看了钮订的条约后,认为可行。于是命舰队驶回,与李鼎新、郑边成两司令商议了两小时,彼此允洽。于是,柯返报沈敦和,一面致信钮永建,请钮践言。钮答复称已按条约实行。
八月十三日,柯率救护队进入宝山城,四面察看已没有一个士兵。司令部中只留了四个职员,与柯交接。钮已率卫队三百人,退至三十英里外,并命炮台竖海军旗。
吴淞收复后,郑汝成接到袁总统的电令,严拿陈其美、钮永建、居正等人。那时,陈、居或匿或逃,无从缉获,只有钮永建卖让炮台,由宝山退据嘉定,还准备募兵防守。为了长久之计,海军司令李鼎新和旅长李厚基决定两路出击,剿灭钮军。钮永建自知事不可为,竟搭乘美国公司轮船,飘然出洋。陈其美、居正等也陆续逃到外洋避难。接着李烈钧从南昌出走,柏文蔚从安庆出走,亡命海外。就连欧阳武、陈炯明等人也因政府悬赏缉拿,狼狈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