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月不宜久留匆匆走了。两人皆不知,凉阁窗下,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地离开……
周惜若在凉阁中再也了无睡意,翎月的事越发令她觉得疑虑重重。翎月明明对自己甚有敌意,怎么一下子就态度大变,还特特求了自己?皇后若是明知翎月有孕却按兵不动又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窗外灿烂五月春光,忽地觉得遍体生寒。
龙越离御驾到了永寿宫。随行的自是温景安与邵云和二人。三人皆是人中之龙,龙越离俊魅难挡,风华若妖;温景安儒雅清俊,斯文秀气,而邵云和冷峻非凡,顾盼间皆是慑人的威势。三人缓步而来,所过之处京中的闺秀都看得移不开眼,一颗芳心都飞到他们身上,自是对长相一般又粗鲁的秦国二皇子视而不见。
宫人准备了两条画舫让众人游湖,低等的宫妃与内眷便乘的是后一条。周惜若见自己登不上第一条,只能随着众人上了第二条画舫。她正要往船上走,忽的身后传来粗粗的嗓门:“本皇子要坐第二条,你待怎么的?!”
周惜若一回头,脸色顿时剧变,只见耶律翰冲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想起他不甘心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看来耶律翰是决意要纠缠自己了。如今第二条画舫上都是品级低微的宫妃内眷,若是他想要对自己动手动脚,那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自己的清白又要被浓浓地抹上一笔黑了!
她心念急转,一咬牙推开前面挡着自己去路的人往回走。耶律翰见她要跑,再也不顾人多,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冷笑一声:“你要去哪里?”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周惜若,目光如刺,令她又羞又气,身上不由簌簌发抖。
“二皇子这又是做什么?”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沉沉不悦的声音。
耶律翰回过头,正要叱责那人多管闲事,可看到来人不由怔了怔,只见邵云和正朝这边走来,冷冷盯着自己的手。他目光如刀带着说不出的阴冷气息。
耶律翰讪讪放开了手:“没什么。”
周惜若得了这个空,逃入了画舫中。邵云和不动声色看了她离去的身影,上前手一搭,不轻不重地搭在耶律翰的肩头,轻笑:“原来二皇子在这里呢。你我同乘,刚好可以一起赏景畅谈。”
耶律翰只觉得搭在肩膀上的手沉沉如铁,想要挣都挣扎不脱,只能道:“好。与郡驸马同游也是一件乐事。”
画舫开了,周惜若坐在船中大大松了一口气。邵云和与耶律翰坐在船头,宫人准备了不少酒菜,两人边吃边聊,耶律翰偷眼看了躲在画舫角落的周惜若,却只能干瞪眼。
邵云和看了失魂落魄的耶律翰,忽地轻声一笑:“二皇子,有些人是不属于你的,想了也得不到,这样岂不是徒增烦恼?”
耶律翰一听这话,随口道:“什么狗屁道理!我们秦国男人从不想这些。我看那美人甚是对我的胃口,等游湖之后我去向皇上要,他一定不会不肯送与我……”
“吧嗒”一声轻响,他肆无忌惮的话顿时被突然的响声打断。耶律翰看去,只见邵云和手中的酒杯已在掌中被捏成了粉末,邵云和俊脸上笑意冰冷,淡淡道:“方才二皇子说什么?邵某没听清楚,可否再说一遍?”
耶律翰看着那酒杯好端端成了细细的粉末,而邵云和修长秀美的手却安然无恙。
这一手是什么功夫?!耶律翰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气。
邵云和轻拍手中的细粉,对一旁的宫人道:“这酒杯不好,再换一只来。”
宫人依言拿来,邵云和慢慢倒了一杯酒水,俊眸含笑看向呆愣的耶律翰,“二皇子怎么了?喝酒!”
周惜若听到声音看去,只见邵云和长衫飘飘,坐在船头,意态闲暇地喝酒,当真如谪仙。方才船头两人说了什么她没听见,但是不知怎地,心中的不安忽地就安定下来。
好不容易画舫靠岸,周惜若连忙匆匆下了画舫,向与翎月约定的所在而去。她匆匆而走,忽地眼前黑影一晃,邵云和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她的面前。
周惜若吓了一跳,不禁捂住心口,大大喘了一口气:“你……你要做什么?”
邵云和忽地走上前,冷冷道:“你怎么会招惹了那耶律翰?”
周惜若听是这事,恼羞成怒,道:“不要你管!”
邵云和看着她今日打扮,冷冷讥讽:“耶律翰此人好色成性,府中姬妾众多,难不成你也想要去秦国和亲?”
周惜若自然知道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心中有事,当下强自忍耐,冷笑道:“我招谁惹谁都不管你的事!反而是你几次三番地来纠缠我,你又是何居心?!”
她说着绕开邵云和向前走去。邵云和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玄黑的深眸眯起,悄悄追随而至。周惜若心中有事,脚下走得飞快,有位宫女忽地上前招呼:“莲贵人,翎月姑娘找你。”
那宫女面容陌生,看样子也不像是永寿宫中的人,但周惜若当下也来不及多想,问道:“那翎月姑娘在哪?”
宫女躬身道:“莲贵人随我来。”说着便引着周惜若前去。
两人很快到了翎月约见的所在,是一处极偏僻阁子。周惜若推开那阁子的门,轻声道:“翎月姑娘……”
可是阁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她心中疑惑走了进去,继续唤道:“翎月姑娘,皇上他……”她忽地停住声音,呆呆看着那伏在地上的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在她脖子上插着一根簪子,而身下一滩血迹蔓延……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眼前的惨象令她的恐惧从心底不住地蔓延。
周惜若终于忍不住尖叫:“啊——”
可她的声音还未发出,背后就有一双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唇,邵云和那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别出声!跟我走!”
周惜若她浑身僵硬,只能任由邵云和将她拖出了那阁子。邵云和直到偏僻无人之处他才放开她。周惜若一下子扑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方才那一幕令她无法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片刻之后就这样死于非命!她浑身簌簌发抖,天光再盛也照不暖她冰冷的身子。
邵云和冷眼看着她伏在地上,丢给她一方洁白的帕子:“擦一擦,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回到永寿宫中,切记千万不能露出什么不妥来。而且这一场宴席你从头到尾都要坐到最后才离开。”
周惜若缓缓抬头,看着若无其事的邵云和,半晌才颤声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她怎么会死了?好好的……”
虽然她也讨厌翎月,但是当眼看着她成了一具尸体,心中怎么也无法接受。一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那翎月还怀着龙越离的骨肉!那还未真正成形的孩子!
邵云和冷笑一声:“这就要问问杀她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惜若从心底冒起寒气:“那个宫女!她为什么要引我去,难道是要害我?”
邵云和看着她煞白的脸色,讥讽一笑:“害她之人就要让人认为是你杀的她……”他话未说完脸色一变,对周惜若道:“你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飞快离去。周惜若不明所以,只能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邵云和飞身掠来。他丢下两件血迹斑斑的事物,问道:“你看看,这些可是你的东西?”
周惜若只看了一眼,脸色越发煞白。只见地上是她亲手绣的一个香囊,还有她平日戴的一根簪子。两件都了血迹。邵云和已不必再问了,他将两件东西用帕子包好,放入怀中。
他冷冷道:“你走吧。这件事一定会引起宫中轩然大波,死的是楚太后的身边最得宠的宫女,我看她好像还有身孕,这孩子……”
“是龙越离的。”周惜若慢慢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