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正为这住宿一事犯愁,一听感动得几乎落泪,急忙道:“好,谢谢大夫!”她说着千恩万谢地跟着郎中又回了医馆。
郎中引了她来到医馆的后院中,院中乱七八糟堆了一堆的药材,只有一小间可供勉强栖身。周惜若见了这屋子也不嫌弃千万谢了郎中,小心翼翼抱了阿宝放在干硬的床上。
夜已深,周惜若只觉得眼皮沉沉,脑中亦是昏昏沉的,她不放心摸了摸阿宝的额头,发现他已微微出了汗,这才安心依着床边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房门悄然打开,黑暗中有一道沙哑声音问道:“都睡了么?”
“睡了。这房中放了安神香,她是不容易醒来的。”是郎中的声音。
那声音阴沉地“嗯”了一声。递给黑暗中那人一包东西:“这银子够你回乡下安度晚年了。这事不可声张!”
郎中欣喜接过,匆匆走了。黑影看着房中熟睡的一大一小的人,慢慢走了进去……
第二天周惜若是在嗡嗡的议论声中醒来的。她睁开迷蒙的眼,只觉得天光刺眼得很。她下意识一摸身边却只摸到了冷硬的地面。她一惊急忙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靠在了一条狭小的巷中,身边除了早起的行人围着她议论纷纷,已根本不是昨夜她借宿的医馆!
她一摸身边,心猛地慌了起来。阿宝不见了!
她挣扎起身,明眸睁得大大的,可是巷子里头哪还见阿宝的踪影?!
她心慌得一把抓住围着看热闹的行人,声音颤抖:“有没有看见我的阿宝!就是三岁的小男孩,这么高……”她比划着,眼中神色已几欲癫狂。
“放开!你这个疯女人!什么阿猫阿狗的!”行人们见她疯疯癫癫,纷纷躲避。
周惜若眼神已狂乱,她再蠢也知道阿宝出事了!想着她好不容易强自镇定下来,辨认了方位向昨夜的医馆方向奔了过去。到了昨夜的那家医馆,却见医馆的门紧闭,周惜若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绝望。可这时顾不了这么多了,她拼命敲门可是半天都没人开门。
“阿宝,你们还我的阿宝!”周惜若身上雪白的孝服已脏污不堪,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早就散乱。她扑上前拼命砸着医馆的门,哭道:“你们还我的阿宝!还我的阿宝!”
周惜若已哭得浑身发抖,过往的行人有的不忍心,上前劝道:“许是孩子跑哪去玩了,要不就是……唉……这京城丢了孩子不好找呢。那么大的地方,再找找吧。”
周惜若浑身犹如坠入冰窟一般。阿宝,她唯一的孩子,她不能让他有事!她想着忍着身上的痛与心底的绝望,踉踉跄跄向着长街的尽头跑去。
郡主府门前一派热热闹闹。郡主与郡主驸马出府阵仗气派。雕饰精美漆了金粉的马车是敏仪郡主与郡主驸马同乘的车子。
邵云和从大门中出来,他今日穿着一件暗红纹玄青锦衣长袍,外披一条玄狐披风。他容色冷峻俊美,玄狐披风为他多添了几分雍容华贵,越发衬得他眉眼如墨画明晰。他身边是美艳的南宫菁。她一身桃红短襦长裙,外披银面绣梨花雪貂披风,珠翠满头,妆容精致。
南宫菁看了一眼身边的邵云和,眼中不由流露情不自禁的倾慕与得意。放眼京城,谁人不知邵云和才情满腹,还长得一表人才,特别是他一身气质,冷峻清贵令人见之心折。
邵云和一回头见南宫菁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温柔地扶了她的手:“郡主,仔细路滑。”
南宫菁含笑横了一眼,由着他扶下了府门前的台阶。
“云和!——”一声凄厉的女声从一旁传来。邵云和深眸一眯,不由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周惜若奋力分开郡主府家丁的阻挡,踉跄扑到他跟前,清丽的面上泪痕纵横,她眼中满满都是绝望:“云和,阿宝不见了!云和,我求求你,你去找找阿宝!他才三岁!云和,他是你的骨肉啊!你不能不管啊!”
邵云和看着她神色癫狂,忍不住退后一步,失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一旁的南宫菁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向周惜若,对周围的丫鬟奴仆尖声叫道:“都傻站着干什么?没见到这个疯妇跑来吗?把她赶走!快点!”
周惜若被南宫菁扇得跌倒在地,唇边丝丝血迹流出,但是她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只定定揪住邵云和的长袍下摆,眼中皆是祈求:“云和,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但是帮我找找阿宝。他不见了!他真的不见了!”
“云和,你看在你我夫妻一场,你就看在死去爹娘的份上,你帮我找阿宝。只要把阿宝还给我。我立刻滚得远远的,我不会再打扰你!”
她苦苦哀求,什么尊严什么情分都不要了,她只要阿宝回到她的身边!
所有的人都看着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如何说。一旁的南宫菁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手帕,杏眼中皆是阴沉。她看了一旁的嬷嬷,嬷嬷朝她点了点头。
南宫菁曼声道:“驸马,上香的时辰要晚了。有什么天大的事回来再说吧。”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惜若,眼中皆是厌憎:“昨儿才拿了银子灰溜溜地走了,怎么今日又来丢了孩子的戏码了?本郡主劝你省省吧。要多少银子直说吧,别欺负驸马心软!”
周惜若不看她,只死死盯着眼前高高在上的邵云和。他不一样了,当年寒窗苦读的少年如今竟这么有气势,一身洗了又洗泛白的儒士服如今也换成了锦衣狐裘。他里里外外再也看不出从前寒门学子的半分寒酸模样。
周惜若一双明眸中泪水簌簌滚落,心中凄苦无措。她看见邵云和好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愧疚又像是心软。她心中一亮正要再求。
一旁的南宫菁忽地阴沉沉地道:“邵云和,我警告你!你要是今日跟着这贱人走了去寻什么儿子,以后你就别踏入郡主府一步!”她说着冷然上了马车。
邵云和眼中的光亮冷了下来。他拽回袍子下摆,对周惜若冷冷道:“什么阿宝?我记得我三年前进京赶考的时候你还未有孕!”
他冷冷走过她的身边,步上马车。再也不回头看她一眼。马车从她身边隆隆驶过,雪沫溅到了她的脸上,仿佛也在嘲笑着她的狼狈。
周惜若悲呼一声,扑上前死死抓住马车的车辕,哭道:“云和,你不能这样,阿宝真的是你的儿子,你救救他,帮我找回阿宝!云和……”
她的悲呼被打断,郡主府的家丁已经把她牢牢地拖了回来。马车中探出南宫菁的美艳的脸,她冷笑一声:“来人!把她拉去见官!押入大牢,罪名就是造谣生事,惊扰郡主!”
马车中南宫菁心中得意,可一转头却看见邵云和漆黑冰冷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惊急忙依偎过去,娇嗔道:“云和,你该不会是在心疼那个贱人吧?”
邵云和定定看了她许久并不说话,南宫菁只觉得他眸色深沉得可怕,就仿佛一道无穷无尽的漩涡不知内里到底有多深。她心中打了寒颤,正要再开口软求。
邵云和忽地一笑,随意摸了她的脸,柔声道:“怎么会怪郡主呢?她无知村妇,自然要受点教训才知道郡主的厉害。”
他说完转头看着车帘外的街景,久久不语。南宫菁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中掠过深深的不悦,可是这时候她也不敢再过分,只能抿紧红唇悻悻地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