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的脑袋只剩下一层皮耷拉在脖子上。石灰街的大喜嬉笑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以一种权威的口吻说,你们懂什么?石灰街的人出去从来不吃亏的,三个伤换一条命,占大便宜啦。
红旗泡在河水里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但他还是怀着一种渴望的心情游到大喜的身边,他看见大喜的两块坚硬匀称的胸大肌,看见他左臂上的那条青龙凝结着几滴水珠,在游泳的人群里显得剽悍英武,红旗的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突然有人问大喜,大刀帮的人都蹲进去了,你怎么没有进去?
我里面有人,关了一夜就放出来了,大喜对此作了轻描淡写的解释。
红旗想起了石灰街上的大姨妈家,他的两个表兄猫头和东风也是大刀帮的人,于是红旗就问大喜,猫头和东风也进去了吗?
猫头?大喜鼻孔里嗤笑一声,不屑他说,他是孬种,见血就尿裤子的东西。
那么东风呢?东风打架一贯是很野的。
东风的脑壳打碎了,头上包满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喜仍然嬉笑着说,东风还算个人物,不过等他出了医院也要进去的,四海脖子上的第三刀就是他砍的。
红旗舒了口气,似乎有关东风的故事使他避免了在众人面前的尴尬,因为他是常常向人谈起他在石灰街的两位姨表兄弟的。
河上的天空已经从艳丽的火烧色变蓝变黑,水泥厂与远处化工厂的下班钟声早就响过了,聚集在小码头下的游泳者正在陆续离去,河道上除了偶尔驶过的驳船和拖轮,人迹寥寥,红旗独自在水上漂着,夏日黄昏的天空离他很近,一些纠结不清的心事像水上的浮叶漂着,若有若无或者漫无目的,红旗回忆起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和达生、叙德和小拐一齐由东向西游着,他们是香椿树街的唯一一个小帮派,他们应该是朝夕相处形影相随的,但现在达生和叙德背着他去双塔镇,而不成器的小拐现在大概正和他爹和姐姐在门口吃晚饭了。红旗这样想着对他的朋友以及整条香椿树街都滋生了一种深刻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