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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个求婚的少年——文句的变化

时光真快,第一次的读写研究会刚开过不久,眨眨眼,又到了第二次集会的日期。这一次研究会的演说人是周学文,大家知道学文平日是一个爱说笑话的同学,猜想他这一次准有什么有趣的话将逗人开口大笑。因此一到开会的时候,会场里显得格外地拥挤,就连不是会员的小朋友,也踊跃地来列席旁听了。

主席说:“今天开会,到会的人比第一次越发多了。我们主持会务的人,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今天是周学文君演说,他准备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说给我们听,现在就请他来说吧。”

这时周学文就在一阵掌声里跳上台去。他向大家行个礼,就说:

我今天讲的故事,叫作《三个求婚的少年》。——某处地方,有三个少年:第一个叫龙伯通,第二个叫艾班,第三个叫胡比化。这三个少年大家很是要好,常在一块儿生活。有一天,他们看到一张报纸,上面登着一个启事,写着:

征婚

我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长大了,想找一个聪明的少年,把我的女儿嫁给他。愿意娶我的女儿的少年们,只要自问是聪明的,都可以来应征。

地址:中山街六十四号王宅。

这三个少年,一向知道中山街六十四号王宅的女儿又美又聪明,看了这个启事,每个人心头痒痒的,都想去试一试。可是他们谁也不说明自己的心事,各自悄悄地分了手。

龙伯通最先到了那里,王宅的招待人就把他迎接进去。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头儿对龙伯通说,“你是来求婚的吗?”

“是的,是的。”他回答。

那个老头儿就给他一支笔,一张纸,对他说:

“我的女儿是要嫁给聪明的少年的,不知道你是否果然聪明,请你做一篇文章给我的女儿看看。”

龙伯通接受了纸笔,由刚才那个招待人领到一间房里。他把纸展了开来,看见上面写着一个文题是“某月某日的日记”。

“只要写写日记,那倒容易办的!”龙伯通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就开始写了一篇日记……

“诸位”,学文忽然打断了故事的情节,向听众说:龙伯通这篇日记,我们大可注意,现在让我念给诸位听听,请大家批评一下,龙伯通的婚事究竟有把握没有。他在上面写着:

做完了一个梦,我就醒来了。我昨天疲倦的精神也已经恢复了。向窗外一望,太阳出来了,只听得鸡也叫了,鸟也飞出树林去了,我也就起床了。起床以后,我就穿衣了,着鞋了,洗脸了,刷牙了,吃饭了,到学校里去求学了。我到学校,时候已经不早了。同学们都在上课了。我走进教室里去,不留心把门上的玻璃打破了,先生就对我发怒了,我就被先生打了。我被先生打得很痛,哭了。先生见我哭,越发怒了,打也打得越发重了,我痛得连哭也忘记了。(听众哄堂大笑),就把手挣脱了,一溜烟逃回家去了。

龙伯通做了这篇日记,还自以为很好呢,那知道这篇日记给王家的姑娘看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就在他的文章后面批了几句话,说是:“了字大家,又懒又傻。上学迟到,玻璃开花。先生发怒,怒得可怕,学生被罚,飞逃回家。这个少年我不要他。”

第二个到王家来的,是艾班,也和龙伯通一样,王家的老头儿给了他一支笔,一张纸,叫他写一篇日记,看他是不是一个聪明的少年。

“只要写日记,那不是太容易的事吗?”艾班这样一想,觉得这件事有十分把握,就搔了一下头皮,不一会就写成了一篇。……

“诸位”,学文说到这里又把故事打断了:“艾班的日记和龙伯通并不相同,可是我们也大可注意。我现在也把他背了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

我醒来了,但是眼睛还张不大开,心里想要起床,但是身体很懒,四肢像疯瘫了样。我想我真的疯瘫了吗?但是一用劲,我却起来了。早饭以后,就想去上学,但是一看壁上的钟,时候还早,就在家里玩了一会。听到敲八点钟了,我就赶快往学校跑,但是在半路上,我想到今天是星期日,是放假的,就回来了;刚到门口,听到背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但是没有人。我以为听错了,拔步进门,但是背后又有人哈哈笑了。我从笑声里听出是邻家孩子的声音,但是这次我并不回头睬他;他虽然要和我说话,但是我不睬他,他也没有办法。午饭后,想到中山公园去玩,但是天下雨了。妹妹说,下雨不要紧,可以带伞,穿皮鞋。我想,她的话果然不错,虽然天下雨,但是我也不怕,就带了伞,穿了皮鞋去玩中山公园,但是到了公园。一个游人也没有(听众大笑),太寂寞了,只好回来。但是闷在家里很苦,又只好去睡。睡了一会醒来,妹妹说天晴了,现在可以去玩了。但是这时候天快黑了,谁还高兴再去玩。

艾班做了这篇日记,以为一定能中王家姑娘的意,不料王家姑娘看了,牙齿咬住了嘴唇,只差没有笑出来。她在他的文章后面批了这么几句话:“但是博士,糊涂颠倒,四肢疯瘫,用劲就好。不知时间,被人调笑。游园无聊,就去睡觉;一觉醒来,一天过了。这个少年我也不要。”

第三个到王家的是胡比化。也和龙伯通、艾班一样,王家的老头儿给了他一支笔、一张纸,叫他写一篇日记,看他是不是一个聪明的少年。

“他叫我写日记,那么他的女儿一定是嫁给我的了!”胡比化心里暗暗得意,拿起笔来,在纸上一阵啰啰嗦嗦,早把一篇日记写成。……

“同学们,你们大概也很愿意知道胡比化这篇日记的内容吧!”学文又打断了故事的进展,向听众说,“他这篇日记我也能够背出来,请诸位仔细听一听:

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然后我醒来了,我用手擦擦眼睛。然后起了床,然后洗脸,吃早饭,吃好早饭,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我出了大门不多远,遇着一只恶狗;它向我叫一声,然后跑过来咬住我的衣角,我被它吓了一跳,想踢开这只狗,然后逃走。可是我的力气不及它的大,被它围住了,不能脱身,它咬破我的衣服,然后再咬破我的书包,然后再咬破我的袴[1]。

我吓极了,然后急得大哭起来。然后看见我的爸爸赶来,用棒把狗打跑了,然后拍拍我的头说:“好孩子,不要怕,你回去换了衣服,然后去上学。”我听了爸爸的话,然后擦干了眼泪,跟他再到家里换了衣服,然后再去上学。下午放学回来,心里还记得那只狗,怕得很,只好不走大路,从小路走。走了一半的路,然后看见一只牛横在前面,我想牛是老实的家伙,一定要它让路,然后让我过去。我大声喝它,它不听,然后我用拳头敲它肚子,它也不管,然后我拾了石子击它的头,忽然它发怒了,向我猛冲过来,我敌不过它的气力,只好倒退。然后冒了险,仍旧走大路回家。

王家姑娘看了胡比化这篇日记,也是摇头,在他文章的后面批了这么几句话:“大路遇狗,小路遇牛。然后先生,无路可走。欺善怕恶,实在下流。不敌畜生,多么可羞!爸也然后,儿也然后,要想结婚,然后然后!”

“我的故事到这里已经完了”,学文向听众说,“这三位求婚少年,结果都是失败的,王家的女儿到现在我说话的时候为止,还找不到她理想中的聪明少年。我想如果诸位也有心去一试的话,倒不妨也去试试看。不过,为要达到你们的目的,你们得仔细笔下的文章,她虽然只要你们写一篇日记,要是你们在这篇日记中文句有了毛病,她的眼光却很锐利,马上就会把你们的毛病指摘出来的。”

“现在让我们来丢开故事的情节,研究一下这三位求婚者的文章罢!据王家的女儿在三篇文章后面的批语,龙伯通是一个‘了’字大家,艾班是一个‘但是’博士,胡比化是一个‘然后’先生。她这样称呼他们,自然并非佩服他们真个了不得,无非讽刺他们的文章是弄不通的,是呆板的,是无变化的。龙伯通的文章,重重叠叠地用‘了’字;艾班的文章,重重叠叠地用‘但是’;而胡比化却常用‘然后’。我们知道文句如果没有变化,我们读起来就有一种不快的感觉。活泼的文章,它的文句一定没有这种毛病。现在三位求婚者的文章,我都已油印起来,要分发给诸位;请诸位拿去之后,仔细地替他们改一改,医好各篇的毛病。改成后,请交给本会的顾问梁先生。”

学文说完了,向大家摆一摆手,就下了台,大家都拍手赞成他说得好。

最后,主席请梁先生上台来批评。梁先生说:

“今天学文的故事可以说是一个精美的杰作。他在故事中包含文句的研究,如果没有一番苦心的计划,是说不出来的。这里我要替他补充的是:呆板的文句,不一定用‘了’‘但是’或‘然后’,有许多文章,仅有用什么‘于是’‘不久’以及什么什么,连篇到底,犯了和这三位求婚者同样的毛病。这一点要请大家注意。”

读后作业

修改下面的文句:

(1)因为近来的天气还很冷,所以我的身上还穿着棉袍;但是因为棉袍是很重的,走起路来,做起事情来,都很不方便,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终于把棉袍脱去了。

(2)自从哥哥死了之后,我每天很不快乐。后来妈妈生了一个弟弟,自从我有了弟弟,我又快乐了,后来弟弟又死了,自从弟弟死了之后,我更不快乐了。

(3)不知怎样一来,那只狗发怒了。那时,我恐怕它要咬我,就逃了开去。一会儿,那只狗摇摇尾巴,好像很和善的样子。那时,我知道它绝不会来咬我,就跑过去和它玩。

(4)他从袋里摸出一块糖来给我吃,又从袋里摸出一个小球来给我玩,又从袋里摸出一张图画来给我瞧。

注释:

[1]袴(裤):同“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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