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一条河流,将一颗心划作两岸,左岸是花开花落、风轻云淡的舍予,右岸是喜怒嗔痴、患得患失的索求,中间流淌的是无尽的欲念和渴望。
56岁的钟楚红因生日爆出近照,一身连衣裙依旧娇羞如同少女的她,完美地演绎了“女神不老”的神话。有人说钟楚红命好。其实,与其说她命好,不如说她是懂得取舍的女人,从衣着到人生,懂得自己,懂得选择,人生就会变得简单。
不被欲望支配,保持内心澄净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一如王昭君。
元帝建昭元年,一乘雕花龙凤官船顺香溪而下,越秦岭而上。舟上的女子,正是王昭君。
生为王家幼女的昭君丽质天成,聪慧异常,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公元前36年,汉元帝昭示天下,遍选秀女。王昭君以才貌双绝为南郡定为入宫首选,远别了南郡,离散了骨肉,只身北赴京城。
昭君以家人子的身份入宫被纳为宫女,后宫嫔妃众多,宫女等闲见不到皇帝,就由宫廷画师绘制画像呈送给皇帝听候挑选。因此宫女的贿赂为宫中画师开辟了一条生财之道。易美而丑,易丑而美。也许是自恃貌美,也许是太过清高,才貌双全的王昭君并没有贿赂画师毛延寿,于是,她的画像被毛延寿添加了些破绽,样貌“丑陋”的王昭君整整三年没有受到任何的关注和宠幸。
张建说:“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管弦,管弦,春草昭阳路断。”她将汉宫里久久不得志的压抑和苦闷都付与琵琶一把、曲调声声,付与明月宫墙。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上帝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悄悄为她打开了一扇人生的天窗。
自汉宣帝时期起,由于匈奴地区各贵族的争夺,匈奴势力已渐渐衰落分裂为五个部分,终日争夺不休。呼韩邪单于五凤四年被兄长郅支单于击败,因此希望借助汉朝力量帮助自己重整河山。
元帝即位后,因郅支单于侵犯西域各国,杀了汉朝派去的使者。汉元帝发兵攻打郅支至康居杀了郅支单于,使呼韩邪在匈奴的地位得以稳固。竟宁元年,呼韩邪第三次来到长安,这一次他要求与大汉和亲。
自西汉以来,大汉与匈奴不乏征战,为了呼韩邪抛来的橄榄枝,汉元帝召尽宫中嫔妃,并许诺以公主的规格待遇酬谢愿意和亲匈奴的女子。对于常年幽居宫墙之内,郁郁不得志的宫人们来说,宫墙外的世界是充满吸引力的,然而匈奴不过是边远蛮荒之地,宫中的女人都退却了。正当汉元帝一筹莫展的时候,王昭君自荐前往匈奴代替宗室公主和亲,以国家的名义,寻求一个转身的机会。
王昭君的挺身而出令汉元帝大喜过望,他从未见过这个毛遂自荐的女子,为这个女子的勇气感动。不久呼韩邪临辞大会,汉元帝以五名宫女相赠,在这五女之间,他终于见到了艳冠绝伦的王昭君。
《后汉书·匈奴南传》中说,昭君“丰容靓饰”。元帝一见,惊为天人。可是身为天子,一言九鼎,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任昭君与呼韩邪在队队车毡细马的簇拥下远离了大汉。
马致远在《汉宫秋》中以顶真和对仗的手法道尽了汉元帝的惆怅与不甘“……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伤心失意的汉元帝在回宫后,将一股脑儿的怨愤不甘都倾泄到了画师毛延寿身上。王昭君出塞后不久,毛延寿因收受贿赂、妄为欺君被斩。
王安石在《明妃曲》中写道:“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汉宫的冷漠荒废了她的美丽和才德,而匈奴的求娶,为她几近苍白的人生开启了新的篇章。如王安石所言,知心即安,投身大漠未必没有春天。
这一次转身,昭君做得何其漂亮!
按照选定的黄道吉日肩负着汉匈和亲重任的王昭君,别长安、出潼关、渡黄河、过雁门,历时一年多才到达漠北。呼韩邪册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象征她将给匈奴带来和平、安宁和兴旺。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错过了朝阳的热烈,却无意中欣赏到夕阳恢弘的晚景。这段远隔南北而缔结的千里姻缘,为她的生活镀了一层晚来的金辉。
匈奴北邻乌孙,与大汉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迥异。王昭君没有如细君公主般悲鸣慨叹,她极快地适应并融入了匈奴的生活。
自西汉初年起,和亲不过是延缓战争的缓兵之计。在汉宫三年漫长的岁月里,熟读诗书的王昭君深谙此道,两国一旦交战,和亲的女子进退两难之间甚至连生命亦不能保全。匈奴日盛而汉祚渐衰,她用一个女人的柔肠去抚慰呼韩邪,泯灭掉他心中征战的火种。为大汉和匈奴带来半个多世纪的和平。
她教导牧民在春暖花开时管理草原,植树栽花,育桑种麻,繁殖六畜;向匈奴女子传授挑花绣朵的技巧,讲解纺纱织布的工艺。在她的努力下,匈奴“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
不久后王昭君为呼韩邪诞育一子,取名伊屠智伢师,被册封为右日逐王。呼韩邪与大阏氏所生长子雕陶莫皋约定,他死后王位传位于幼子伊屠智伢师。
三年后,呼韩邪去世,长子雕陶莫皋即位为新单于。以匈奴的习俗,新的单于承继的不仅仅是王位,还包括前任单于的家眷子嗣。摆在24岁的王昭君眼前的是与远嫁乌孙的细君公主一样的抉择。
她上书汉元帝说:“臣妾幸得备身禁脔,谓身依日月,死有余芳。而失意丹青,远窜异域,诚得捐躯报主,何敢自怜?独惜国家黜涉,移于贱工,南望汉关徒增怆结。而有父有弟,惟陛下幸少怜之。”
她以往日之情祈求汉元帝,希望汉元帝怜惜她已为国远嫁多年,赐予她回朝归汉的恩典。然而,政治上的博弈岂是人情所能翻覆的?汉元帝希望能够通过她继续笼络匈奴的新单于,来换取大汉与匈奴的和平。回信要求王昭君“从胡俗”,要昭君和当年的细君公主一样随乡入俗,夫死再嫁。
一面是大汉朝子民的太平,一面是伦理纲常。王昭君在短暂的沉默和哀伤之后,选择随份入时,在呼韩邪死后再度成为新单于雕陶莫皋的新阏氏。
大漠三年,她的坚韧、明媚、善良不仅打动了年迈的呼韩邪,更打动了雕陶莫皋。他迎娶她,善待她,十一年后,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去世,为王昭君留下两个女儿作为两人情感的结晶和见证。
然而已经33岁的她不能再度接受再嫁的现实,她与呼韩邪的长子伊屠智伢师已经去世,两个女儿也有了各自的归宿。
她不再去打扰大汉的皇帝,她要自己决断两度丧夫后的生命。
在雕陶莫皋去世后不久,她便服毒自尽了。
王昭君远没有蔡文姬的幸运,有知己曹孟德千里迢迢将她迎回大汉。她的才德和生命只能播撒在远离大汉的蛮荒之地。
在她去世后葬于大黑河南岸,墓称“青冢”。每年九月夏已初凉,塞外各地的草木已经枯黄,唯有昭君墓上依然草木青绿。
“独留青冢向黄昏”,世人以杜甫之口对昭君寄托了追缅。
生活像一条河流,将一颗心划作两岸,左岸是花开花落、风轻云淡的舍予,右岸是喜怒嗔痴、患得患失的索求,中间流淌的是无尽的欲念和渴望。
王昭君的一生是复杂的,于大汉,她既是帝王的预备役嫔妃又是汉王朝的使臣;于呼韩邪、雕陶莫皋,她既是妻子也是友邻的使者。她以一己之身维系着两国的和平。面对人生的抉择,她在取舍之间绝不拖泥带水,既成全了忠义也成全了自己。
人生多舛,岁月多磨。总会有解不开的纠葛牵萦于心,总会有些放不下的执念挂碍于怀。你渴慕婚姻,就要做好放弃自由的准备;你希求陪伴,看着别人家的豪宅名车就得放平心态;图一个有情饮水饱,就得接受连喝口水都得打井的艰难。
孟夫子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场洒脱而精彩的人生大戏,并非遥远不可期冀,人生所承受的轻重决定于取与舍的比重,取与舍的比重决定于人心。与其在一扇已经关闭的门前挣扎得愁肠百结,华发早生。不如尝试打开另一扇窗,也许等待你的就是一场新的邂逅。
所谓人生,不过取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