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叫醒了值班室里的两个小伙子。
“还睡?这么吵的狗叫声你们都听不到吗?狗是咱们的饭碗,听到狗叫声就意味着可能捡到了钱,这段时间你们算是白干了,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利索点儿,拿上家伙,跟我出去!”
两个头还有些发蒙的年轻人各自拿了一根套狗棒,跟在陈六的身后走出仓库。
天已经露白了。三个人在冷风中都有些哆嗦,耳朵被冷气杀得生疼。
院外确实有狗在厮斗,而且就在后门附近。
陈六低声说:“你们两个人赶快从前门出去,左右包抄堵住狗的去路,一定要把狗逮住。我从后门出去协助你们。”
当那两个人绕到后院墙时,发现了两只正在激烈搏斗的狗,一大一小。
大狗已经将小狗狠狠地压在了身下,不过小狗也并不示弱,嘴紧紧的咬着大狗的脖子。大狗想把小狗甩开,试了两次都没奏效。
由于它们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到了这场打斗中,故此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这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受过专业的抓狗训练,对于套狗棒的使用驾轻就熟。
套狗棒的结构是这样的。它的一头是可以收紧的钢线圈,后面连着一根一米五左右的橡胶棒。橡胶棒的后部是可以控制钢线圈的机关。顺时针扭就是收紧,反之则是放松。
在两只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狗的脖子已经被钢线圈套上了。随着线圈的收紧,大狗的身子也跟着愤怒地扭动着。这只狗的劲儿好大,左边的小伙子使出了浑身力气,也很难完全控制住它。
看到大狗被套住了,下面的那只小狗也松开了口。它刚准备跑,就被右边年轻人手里的套狗棒给控制住了。小狗也并不老实,奋力地摇晃着脑袋和身躯。好在它的体型不大,控制起来相对容易些。
此时陈六从后门跑了出来。他看到左边的形势明显不利,如果再不帮忙,很可能到嘴的鸭子就飞了。于是他用电棒连续捅向大狗的身体。在电流的作用下,疯狂的大狗终于安静了,局面得到了控制。
院外的骚动引起了院内其他人的注意。当另外几名值班人员冲出屋外的时候,陈六三人已经带着战利品回到了院中。
当张武走下楼的时候,两只狗已经分别被关进了两只笼子里。
“武哥,你看,又白捡了两只狗。尤其是那只大的,真他妈凶!”陈六有些得意的对张武说。
张武围着笼子转了两圈,点了点头。
“是条好狗!怎么逮住的?”
陈六把刚才逮狗的经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张武听完笑了。
“真有你的,这样的好事儿也能被你碰着,看来你小子是要走运啊!”
经过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逼近了上午八点。六七辆货车早已停靠在院外,不耐烦的司机会不时地摁响喇叭,提醒院内的人应该开门营业了。
“抓紧先把狗弄到地下室,别影响正常业务。”张武对陈六说。
地下室与陈六的办公室都位于同一间仓库。它的入口是一道厚重坚固的铁门。铁门以在地面上平铺的方式被设置于仓库的后部。陈六让身旁的一个伙计用力握住铁门上锈迹斑斑的把手,使劲向上拉。伴随着门轴吱吱嘎嘎的响声,一股温暖潮湿的空气从地下涌出。当整个铁门被打开之后,一段通向地下室的楼梯露了出来。
陈六率先走进地下室,后面跟着张武。
地下室里亮着暗黄色的灯,并不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霉味与犬类排泄物的气味。混乱急躁的犬吠声从铁门被掀起时就一直延续着,连同重叠的回音与换气扇转动的嗡嗡声一起回荡在这个地下空间中。
当张武的双脚离开楼梯后,陈六弯腰摁动了一个位于最后一级台阶旁边的红色按钮。伴随着楼梯内部机械转动的声音,所有的台阶在几秒钟内都被放平了,楼梯变成了一道光滑平顺的斜坡。
留在上面的人把两只装着狗的铁笼子拖到入口处,然后迅速的用挂钩将一根粗绳固定在了第一个笼子上,绳子的另一头被甩下了斜坡。同时靠近入口处的一个伙计探头朝下面喊了一声:“六哥,接绳子。”
陈六俯身拽住了斜坡上的绳子。上面的人把笼子向下推,陈六拉着绳子往下拽。装着大狗的笼子就这样顺着斜坡滑到了地下室。
当两只笼子都落了地,陈六再次摁动按钮,将楼梯恢复原样。上面的伙计们也顺着楼梯进走了下来。
整个地下室的面积在三百平米左右,顶高约为两米五,空间并不压抑。楼梯口正对面的墙壁上安装着两台换气扇。扇叶都在正常的运转,不过作用似乎不大,空气仍然混浊憋闷。
在楼梯一侧的墙壁上亮着三盏灯,灯罩上污迹斑斑。
楼梯左侧的地面上先前就摆放着三只笼子。“大奔儿头”嗅出了其中有“大粪坑”的味道,这让它感觉自己距离任务完成近在咫尺。而“钢牙”的注意力则全部都集中在了另一个大笼子上,此刻被关在里面的两只狗也正在对着“钢牙”疯狂的吼叫。
“钢牙”知道自己是不会认错它们的,被关在大笼子里的正是凶恶的“残耳兄弟”。它们彼此之间积怨颇深!
“是该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钢牙”在心里默念道。
三只笼子中最小的一个里面关着一只黑色的狗,体型中等、敦实。它并没有特别的狂躁,但是却很紧张,双眼警惕地扫视着面前的一群人以及两只新加入的同类。
在远处靠近装有换气扇的墙壁下面还放着大概五六只笼子。因为距离远,光线暗,所以无法看清楚更多的细节。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整个地下室回荡着的慌乱惊恐的犬吠声主要来自那里。
两只新笼子被放在了之前的三只笼子旁边。张武在陈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陈六边听边点头。
当斜坡再次恢复为楼梯之后,陈六一行人离开了地下室,关上了铁门。
灯依然亮着。
地下室再次变成了犬类的世界,狂吠声也逐渐平息。
“残左耳”作为“残耳兄弟”的老大,它一边将脑袋尽可能的向笼子外面挤,一边向“钢牙”所在的方向低吼。
“钢牙”对此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趴在笼子里,双眼盯着“残左耳”,神情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这样一来反而愈发激怒了“残耳兄弟”。老二“残右耳”近乎癫狂般的在笼子里四处冲撞,并不时的用牙啃咬铁笼。
“大粪坑”与“残耳兄弟”之间隔着那只装着黑狗的笼子。巧的很,“大奔儿头”的笼子却被搁在了“大粪坑”的旁边。
“大粪坑”一眼就认出了“大奔儿头”。只是它不明白这个大脑袋的家伙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的。
对于另外一只新来的家伙,“大粪坑”觉得它身上的气味闻起来也并不陌生。这种味道“大粪坑”从前不止一次的在“小忠”活动的地盘上闻到过。它据此判断这只满嘴呲牙的大狗应该也是“小忠”的朋友。
“它们活动的区域离这里那么远,怎么可能两个家伙都一起被抓了过来?莫非它们也是计划好的......”
“大粪坑”的思考被“残耳兄弟”狂躁的折腾一次次地打断,为此它非常愤怒。
“大粪坑”猛的将头转向“残耳兄弟”,怒斥道:“你们两个能不能闭嘴,在笼子里耍狠有个屁用,真要是有种就留着力气上场去拼,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面对突如其来的斥责,“残耳兄弟”极为不满。老大“残左耳”张嘴就骂:“你他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臭货,在这里管起我们兄弟的事情来了,你也配!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给老子滚一边去!”
听到对方如此恶毒粗鲁的辱骂,“大粪坑”气的浑身栗抖,直喘粗气。它的嘴笨,并不善于言语上的攻击,所以在打嘴仗方面肯定吃亏。
“残耳兄弟”对“大粪坑”的谩骂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兄弟左右开弓,骂出来的话越来越肮脏下流,不堪入耳。它们简直就是把之前对“钢牙”的恨转移到了“大粪坑”身上。
“残耳兄弟”确实是一对儿疯狗,逮谁咬谁!
看着“大粪坑”将战火引至自己身上,“钢牙”和“大奔儿头”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因为在街头谩骂这方面它们两个都不强,每次碰到这种情况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唇相讥。
“如果“路路通”和“垃圾王”要在就好了......”“大奔儿头”和“钢牙”都不约而同的这样想。
可怜的“大粪坑”面对“残耳兄弟”越来越过分的辱骂,在笼子里的它真是毫无办法,直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
那只被夹在“大粪坑”和“残耳兄弟”笼子中间的黑狗,缓慢的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它把胸脯拔得高高的,头向后仰。前腿,前胸以及下额几乎成了一个平面。而后腿则用力向后伸展,毛发稀疏的短尾巴如同箭头一般直挺挺的指向后方。
黑狗摆好姿势后,腹部开始有节奏的起伏,越来越快。渐渐的它的身体开始抖动,并且越抖越厉害。它的嘴也张开了,同时发出了一种令所有犬类都无法忍受的声音。那种声音的频率极高,人类根本听不到,对狗却是致命的。
“残耳兄弟”起初还以为这只黑狗是故弄玄虚,根本没把它当作一回事儿。直到那犹如紧箍咒般的声音响起时,“残耳兄弟”才总算见识到了黑狗的恐怖。
不仅是“残耳兄弟”,包括“大粪坑”、“大奔儿头”以及远处的那几只狗在内,凡是听到了黑狗发出的声音者便会感觉浑身发冷,四肢打颤,并伴随着针扎一般的头痛。
随着音频的不断提升,“残耳兄弟”的心脏疾速跳动,耳朵里流出了鲜血。兄弟两在笼子里痛苦的翻滚,哀嚎。
“大奔儿头”开始听到这种声音时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被音浪给挤出来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没事儿了;“钢牙”在声音的作用下,不停的用脑袋疯狂的撞向笼子,用力之大竟然使指头粗细的钢条在撞击之下变了形。它的眼眶也被撞裂,向外渗着血。
“大粪坑”被声音搞的肚子里犹如翻江倒海,恶心难挡,接连吐了好几次。
黑狗的鸣叫大约持续了三分多钟。当它把这种声音止住之后,自己也好像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瘫软的倒在了笼子里,嘴边都是白沫。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黑狗的身上掉了很多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