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泪问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把夏若然抢回来?”
廖暮仁道:“因为我惹她生气了,她若是看到我去,就算不想嫁李如画,也会硬嫁给他的。”
12.再见不识 梦醒痴人醉
孔七还是看着那几个尸体发呆,他似乎特别喜欢尸体。他的家,就在验尸房的后面,一间小小的屋子,两房一厅。
廖暮仁却不介意住在验尸房后面,他宁可住在这里,也不原意去住赵大师的豪门宅院。理由很简单,他不愿意每天听赵大师念经,毕竟一个人念经的声音是非常麻烦的。
赵大师却亲自上门找他,赵大师在孔七的客厅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才看见廖暮仁姗姗来迟。
赵大师并不生气,赵大师有的是修养。
现在修养很好的赵大师告诉廖暮仁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我们找到李如画的老巢了。”
廖暮仁惊讶道:“李如画的老巢?难道他不是在他的家里结婚? ”
赵大师道:“李如画心思细密,不会随便把女人带回家。他的落脚处遍布四海,但是老巢只有一个,你道是哪里?”
廖暮仁道:“哪里?”
赵大师道:“一个古墓里面。”
廖暮仁道:“你要我去古墓里面找证据,证明李如画是杀人凶手?”
赵大师答:“是。”
廖暮仁道:“有古墓就肯定有机关,有机关我就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赵大师笑道:“独孤三哭。我已经派人去请独孤三哭过来了。”
廖暮仁也笑道:“那你一定要准备两个人的用品,因为他现在绝对不肯一个人来。”
事情似乎渐渐明朗起来,严泪去把夏若然带回来,李如画的老巢已经找到。人在自己家中难免会变得轻松,因此自己家里也是破绽最多的地方。如果人真的是李如画杀的,那他的家里面一定有线索。
现在就等着独孤三哭和严泪的到来。
但是廖暮仁并不觉得轻松,他总是觉得有些地方搞错了。可是又不知道哪里搞错了。在想不清楚的时候,他就去喝酒。
喝酒并非好事,但是喝醉岂非是好事?等待的时光最难消磨,廖暮仁现在希望大醉一场,等酒醒了,就可以看到夏若然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
廖暮仁喝不醉,他似乎从来没有喝酒喝醉过。黄昏的时候,他有些微醺但是没有罪,他慢慢地走回孔七的小屋。孔七已经在等着他。
孔七脸上有说不出来的喜悦:“她回来了。”
“谁回来了?”
“夏若然回来了。”
廖暮仁的微醺也醒了,他不用孔七提示,一个箭步跨入房间。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桌子上还放着刚刚摘下来的凤冠,不是夏若然是谁?廖暮仁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突然希望这里是自己的新房,夏若然穿的是嫁给他的嫁衣。
夏若然还在昏睡,看来应该是被严泪点了穴。廖暮仁急忙给夏若然解穴。夏若然醒来以后会有什么表现?甩他一巴掌?大哭大闹?
无论怎样都好,他都不愿意再让夏若然离开。
夏若然悠悠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廖暮仁一会儿,突然尖叫起来:“你是谁?”
廖暮仁感觉脑袋被敲了一棒。李如画喂夏若然吃了什么?夏若然似乎什么都不记得。
夏若然的确大哭大闹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来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孔七闻声赶来,看到夏若然的情景也是一脸愕然。但他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欺身到夏若然身边,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一颗镇定的药。夏若然又沉沉睡去。
廖暮仁看着孔七,孔七苦笑:“她可能受了惊吓,有点神智不清。”
廖暮仁叹道:“不是被下药?”
孔七道:“不是。”
廖暮仁发现自己也跟独孤三哭一样,喜欢胡思乱想。
孔七道:“不过,痊愈的时间比较难说,有的快,有的慢。”
廖暮仁看着夏若然,温柔道:“没有关系。”
夏若然整整沉睡了两天,廖暮仁实在守不住了。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因为无聊。他伸伸懒腰,踱步去验尸房找孔七。孔七永远在验尸房。
廖暮仁道:“你应该转行做仵作,这么喜欢尸体,还做什么捕快?”
孔七笑道:“我也这样觉得,可是,仵作的薪粮没有捕快高。我还是要吃饭的,况且,做捕快也可以看到很多尸体。”
廖暮仁问道:“独孤三哭什么时候能赶来这里?”
孔七道:“你也太着急了,就算独孤三哭快马加鞭,也起码得五到七天。”
廖暮仁道:“我现在想赶快见到独孤三哭。让他带我去李如画的老巢,好一把火烧了它。”
从验尸房出来已经是三更天,廖暮仁看见夏若然站在庭院中。夜凉如水,她没有穿鞋子。廖暮仁急忙走过去,道:“不多穿点,会着凉的。”他的声音尽量温柔,因为现在廖暮仁对于夏若然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夏若然慢慢回过头。廖暮仁发现她满脸眼泪。
夏若然轻轻道:“我睁开眼睛来看不到你。廖暮仁,你怎么可以趁我睡着了跑掉?”
她说廖暮仁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廖暮仁还是听见了。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简直比天籁还要动听。他紧紧抱住了夏若然,生怕她突然消失一般。
廖暮仁把夏若然轻轻抱回房间,给她盖上被子,就像她小的时候那样。夏若然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不要离开。”
廖暮仁转过头,道:“不要在夜晚对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
夏若然低下头,道:“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很滑,很软,握在手里很舒服,廖暮仁不由自主就坐在她床边,抱住了她。
夏若然轻声道:“廖大哥,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此情此景,廖暮仁应该是继续抱着她,或者亲吻她。可是廖暮仁没有,他轻轻松开了夏若然,道:“时间晚了,你身子弱,还是早点休息好。”他竟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夏若然眼睛里都快滴出眼泪来,她咬着嘴唇,恨恨道:“廖暮仁,你简直不是个男人。”
13.一入墓门深如海
独孤三哭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迫不及待地跑到孔七家找廖暮仁。廖暮仁得到赵大师的消息,早早就站在门口迎接他。
独孤三哭还是一副混混的样子,只是脸上有一层光辉。这不是普通人能看得出来的,但是廖暮仁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有一个人能让独孤三哭如此快乐。这个人,当然是司空情。独孤三哭来了,司空情怎么能不来。
司空情看上去像一个小女孩,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十分调皮。她很快乐地指着廖暮仁的眼睛说:“现在你这双很深很深的眼睛里面想着什么?”
廖暮仁眨眨眼睛:“我在想你这个妙手空空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居然敢来一个捕快家里做客。”
司空情吐吐舌头,眼睛向孔七瞟了瞟,道:“他没有证据,不敢抓我。”
孔七苦笑道:“天下还有我这么失败的捕快吗?妙手空空都能跑到我家来吃茶了。”
夏若然一声不吭,怔怔地看看司空情,又看看独孤三哭。独孤三哭也看着夏若然,眼神直勾勾的。
廖暮仁轻轻说:“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和刺激,有时候痴痴傻傻的。”
独孤三哭仔仔细细地看看夏若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顷刻,他忽然大笑道:“古墓在哪里?”
廖暮仁苦笑道:“这个人简直以为我把古墓装在口袋里,可以随时拿出来给他看一样。”
司空情吃吃地笑:“他一听到机关就两眼发直,恨不得马上扑过去看看。”
廖暮仁的眼睛里流出诡秘的神情:“他听到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也是两眼发直,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司空情脸红了,不再说话。她当然听独孤三哭说过,廖暮仁心情好的时候说话能气死人。廖暮仁现在心情的确很好。他拍拍手,宣布:“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捅了李如画的老巢!”司空情笑道:“我可不去死人住过的墓,我虽然是妙手空空,可是从来不盗墓。你们要去就自己去,我可是要去赵大师那里白吃白喝几天。”
独孤三哭感激地看了司空情一眼,他当然知道司空情不去的原因决不是想白吃白喝,她是希望独孤三哭能放心工作。古墓危机重重,司空情只能为独孤三哭添加一层顾虑。
廖暮仁对夏若然道:“你也去赵大师那住两天吧,那里决不会比你家差。”
夏若然突然抬头:“我也要去。我决不能再离开你一步半步。”
赶路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往西北走的路。路越走也荒,吃的也越来越差。夏大小姐几乎每一顿都会抱怨一番。
“我怀念江南的红烧狮子头,尤其是黄鹤楼大厨做出来的狮子头。又香又软,美味极了,”夏大小姐啃着干硬的馒头说,“还有从番外带过来的葡萄酒,入口甜甜滑滑的。”廖暮仁并不答话,确切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抱怨。
廖暮仁饶有兴趣地看着夏若然,眼神似笑非笑。
夏若然就势靠在廖暮仁身上,撒娇道:“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她并不生气,她的语气反而柔软滑腻。
廖暮仁把夏若然的身子扶正,并不说话。
夏若然扭着他的手臂,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孔七实在忍不住打断:“各位,古墓大概还有三个小时的脚程就到了,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不妨找个地方住下来。”
夏若然倒吸一口冷气:“三个小时!要命啊。我走不动。”
独孤三哭低声喝道:“你走不动就老实留在客栈呆着,我并不想带你入古墓。”
廖暮仁望了独孤三哭一眼,对夏若然道:“独孤说的对,你还是在客栈里面呆着吧。”
夏若然望望独孤,又望望孔七,最后再看看廖暮仁,低下头,不再作声。
夜很深,已经过了四更天。四周安静得很,连蟋蟀的声音都没有了。只见这苍茫的夜色中,三个黑影聚在一个山头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个黑影把耳朵帖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半晌,他站来,抱怨道:“孔七,你既然找到了李如画的老巢,怎么还要我来找入口?”
这个人,就是独孤三哭。而剩下两个黑影,自然就是廖暮仁和孔七。
孔七摊摊手,道:“我们只查出这里有个古墓,但是还真的查不出入口在哪里。”
廖暮仁道:“独孤,入口找到了吗?”
独孤三哭笑道:“有我出马,什么墓都不成问题。要知道最早的机关术,就是应用在坟墓中的。”他跺了跺脚,道:“入口就在这下面,挖吧。”
孔七挖苦道:“你跟司空情还真是绝配,一个挖死人墓,一个偷活人财。”
廖暮仁不出声,已经开始埋头苦干。
果然,挖不到三尺,就碰到了硬物,独孤三哭用手拂开泥土,是一块青石板。孔七急道:“这石板下面定然就是入口,待我把它搬开!”独孤三哭按住了孔七,轻轻挪开一角石板,
只见一股浓黄的气体从那一角空隙中散出,廖暮仁三人急忙掩住口鼻。大约过了一刻钟,气体才渐渐淡化。
孔七奇怪地看着独孤三哭:“你一点内力也没有,怎么能闭气那么长时间?”
廖暮仁道:“因为他衣袖里缝有解药,他用衣袖掩鼻,吸入解药,当然不怕这黄雾。”
独孤三哭嘻嘻笑道:“古墓墓门的毒气无非那么几种,把解药备好了,自然就不会中毒。”
他们挪开青石板,果然下面有一条通道。
独孤三哭正色道:“你们跟着我,踩着我的脚印走,一步也别踏错。”
墓道很深,岩壁上却装有长明灯,是以并不黑暗。廖暮仁与孔七小心翼翼地踩着独孤三哭的脚印走,一点也不敢大意。他们周围,躺着很多尸体,万箭穿身。廖暮仁和孔七看得心惊胆颤,独孤三哭却一点都不在乎,漫不经心地走着,似乎他现在脚下踩的不是机关重重的墓穴,而是他家的后花园。
越往深走,死得人越多,廖孔二人跟在独孤三哭后面,知道只要有一步走错了位置,下场就和旁边的死人一模一样。廖暮仁心思细密,突然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既然这墓穴已为李如画所住,又如何来得那么多骸骨呢?”他转而一想,万一那李如画当真是白骨杀手,自然是喜欢白骨,那么这么多死人堆积在墓道里,自然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件乐事。
又走了大约二十几步,独孤三哭停下了脚步。原来这墓道中又分了六个分岔路。孔七知道,只要稍微选错了道,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只见独孤三哭沉吟片刻,突然笑道:“设计机关的人,好雅兴,居然想到用易经。”他转过脸,问道:“我们来这,主要为了找证据是吧?”孔七道:“这个当然。”
独孤三哭笑道:“这六条道,只有一条是正确道路地方所在,你知道是哪一条?”
孔七道:“我要是知道是哪一条,还用得着你老人家出手?”
独孤三哭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廖暮仁忍不住说:“你也不知道?”
独孤三哭摊摊手:“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的设计方案都不一样。”
孔七已经大叫出声,要不是在墓道里,随时可能被机关弄得客死他乡,说不定孔七会马上冲上去掐住独孤三哭的脖子。
独孤三哭笑得更开心了:“不过,我现在却是知道了。 你们看那里。”他手指右边的石壁,上面画了一只缺了一条腿的鸟。
孔七终于忍不住大骂:“你让我们看这个有个鸟用?”
独孤三哭道:“当然有鸟用,没有鸟用不会让你看鸟。如果你平时多读点书,少碰点死人,你现在就知道这个鸟有什么鸟用了。”
廖暮仁低头沉思了片刻,也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易经》有云,飞鸟遗音,不宜上,宜下,大吉。北则为上,南则为下,按这个道理把六条路一分为二,我们的选择应该在南方那三条道路上。”
独孤三哭也笑:“不错,那鸟却不是飞鸟,是个跛脚鸟。《易经》里的蹇卦象的注解是,利西南,不利东北。”
孔七也明白了:“所以我们就在南边的三条道里面选西南方向的道路!”
独孤三哭道:“你总算聪明了一点,我还以为尸体上的蛆把你的脑子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