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还离婚?”
“孩子快满月的时候,我看她确实带个孩子挺累的,我也在这方面疲于奔命实在无法照顾家和孩子,我说把我爸妈接来帮着带孩子吧,他们还年轻也能帮着照料一下家里,我妈还能给她做饭吃,她也同意了,我父母就来了……”
“这不是挺好吗?”
“我的老家是农村,上辈代代为农,父母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都是老实人,听说能来城里伺候媳妇,老两口高兴坏了,把家里的猪啊鸡啊全杀了,准备来城里过年……那天我记得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我去火车站接的父母,他们相携从火车出口出来的时候,我的眼泪当时就下了,你知道吗?莎莎……爸爸妈妈把杀的猪啊鸡啊都背来了,他们说让媳妇能吃上新鲜的肉,说他们养的猪吃的绿色的饲料,肉的味道很好,我妈腿不好,从车站出来的时候一跤就摔到我面前,把背上的肉掉地上了,她不顾自己的疼痛,连滚带爬的爬过去捡起肉,心疼的不得了……你知道我当时的那种心情吗?这就是一个做儿子的让他们受的苦,受了一辈子苦,到头来还让他们为我的下一代还要受这样的磨难……”
虫子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我不知道那种滚烫能否让他平静。想到他的父母,也有些酸酸的感觉,天下的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是一样的,记得小时候邻居有个老奶奶,总是抱着孙子坐在门口的石板墩上哄,一边还念叨:“隔窗望儿儿抱孙,我儿只知他儿亲,单等他儿成人后,他儿饿断我儿筋……”
老辈的人有几个人能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呢,但是还是乐此不疲的为儿子带儿子,这就是天下的父母。
“春节临近,我有几个摄影的活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回去都是深夜,父母早就休息了,早上我走得早很少能看见他们,有时候妈妈早早起来给我煮早点,虽然妈妈不会煮城市里人的那种吃食,但是我至今觉得我吃过最好的饭就是妈妈煮的饭,我忙忙叨叨的吃饭,妈妈总是静静的坐我对面看我,我说妈你也吃啊,妈妈总是摇头说吃过了,吃过了,你好好吃,那么辛苦,我总是觉得妈妈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说不出上来,我看她每次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爱,好像有好多话要对我说,但是我问她她又不说,我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问我媳妇我说爸妈怎么了,我媳妇说挺好的啊,没怎么啊,能怎么?我满怀疑惑……有一天,因为把一个镜头落家里了,我急急忙忙跑回去取,刚进家门,让我看见了毕生无法忘记的事儿,也是我至今无法原谅我妻子的事儿,走向离婚也成了必然……”
我有些醉了,头昏昏沉沉的的,但虫子每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的听着。
“因为我父母水土不服,我妈闹肚子,我媳妇死活不让他们上家里的厕所,说不干净,原来我才知道,这些天,我父母只要方便,都要去外面的一个工地上那里的简易厕所,在家里我媳妇根本就不让上,这事儿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打死也不会相信我的妻子,一个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人居然这么狠心。当时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双手插腰的指责我父母,说得话难听之极,说我父母老不死的怎么不去死啊,到农村不好好呆着,跑城市里拖累我们等等,反正那些话现在我都无法转述,那会让我再次承受心里的创伤……”
虫子的手有些抖,将杯中的酒洒了出来,倒在裤子上,他没感觉到,眼睛红红地:“莎莎,你知道吗?你知道天下有如此歹毒的女人吗?我的父母在我不在的时候一直受着她的蛮横的谩骂,几次父亲都要走,都让妈妈拦住了,我妈劝我爸,说我们也呆不了多久,这样走了,让毛军会察觉,他们还要生活一辈子,我们不能让咱儿子再跟他媳妇不好,我们一辈子能来城里几次啊……”
我看见虫子说到这里时流泪了,泪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很快的掩饰了,用手擦去,样子让人痛心,他强自欢笑:“毛军是我的小名,爸爸说以后让我能去参加毛爷爷的军队,呵呵,这是爸爸的希望,那还有毛爷爷的军队……那天的事儿像噩梦一样一直伴随着我,我妈因为来不及跑到下面上厕所,把屎拉到了裤子里,我媳妇还在那里不依不饶的骂着……你说,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狠心,我父母那点对她不住了,再说了,即使父母有多大的不是,他们生育了我这就是最大的恩情,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吗?……”
我无话可说,是的,在这点上我同意虫子的话,养育之恩,至死难报。
虫子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激动:“父母春节没有过就走了,走的时候怕我阻拦,二老偷偷走的,到了老家才给我打了电话,那个年他们过得孤苦伶仃,冰锅冷灶,因为他们把一年的所有年货都背到城里给儿子了……”
我想虫子的婚姻可能就是在那一天死亡的。
“我知道我和她完了,提出几次离婚她都寻死觅活,我只好忍让,也希望孩子大点,再找个机会离了算了,再等待的这些日子,我曾试图挽救我们的婚姻,但是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虫子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正如我的爱情无望。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了言语,似乎都沉浸在彼此的悲伤中,我知道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们不停的喝酒,体会那辛辣的滋味,有时候我在想爱情跟洋酒真像,装在名贵的瓶子里价值不菲,但是味道却并非想象的那么好,喝多了也照样难受……
我再次的醉了,再次的躺在了别人的床上,和虫子相拥而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我是被电话急促的铃声吓醒的,当我发现自己躺在虫子身边的时候我再次吓了一跳,头疼欲裂,但一下清醒许多,我慌忙的检查着自己,慢慢的松弛了下来,虫子醒了,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默默走出卧室,倒了一杯水再次走了进来:“喝吧。”
我感激的接过水,我之所以说感激是针对他的坐怀不乱,他笑了笑:“我从来不乘人之危,也从来不做勉强的事儿。”
我说谢谢,我接了电话,是刘青,很奇怪这两个男人总是同时会在我的生活中交织出现,刘青很平淡地说:“我要回北京了,本来想找你吃个饭告别一下,一直打你电话你没接,没事儿吧你,我火车快开了。”
我忽然一下子失落起来,刘青给我的感觉很怪,这个人讨厌又可爱,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刚觉得算个朋友吧,他突然又要走,我说:“你们的戏不是还没有拍摄呢吗?”他说他要去北京筹备另外一个戏,这边的演员他都定完了,也没有其他大事儿了,就交给另外一个人去做了,最后不忘自我解嘲地说:“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
我知道他在说笑,这里对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伤心地方。
我说:“你火车几点的?”
他说:“马上开了。”
我很失望:“那……那你一路顺风吧。”
他说:“你要来北京一定找我,我告诉你的手机号老死不换,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千万别客气。”
我说:“好吧。”
他说:“你是真想在这个圈发展,也许我会帮上你什么,你不要太敏感,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实的,我这个人,你看着挺糙的,但是我告诉你,其实不是一个轻易说爱的人,既然我说了,那就是真的。”
我能说什么呢,这样的爱让我觉得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挂断刘青的电话,我无比失落,我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孤苦无依呢,情绪一下难以高涨,我对虫子说:“我回去了。”
虫子点点头:“好吧。”
他没有阻拦,我摆手告辞……
我要回学校,蒙头睡一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