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遗址中的房屋、地窖、灶坑、男女分葬的集体墓地、各种生产及生活用品等遗迹遗物,向我们生动地展现了6000多年前处于母系氏族社会繁荣时期的先民生产与生活情况。
(一)居住
半坡聚落的居住区,面积大约有30000平方米,以一条小沟为界,区分为两部分。居住区内集中地分布着各式房屋、储藏东西的窖穴、饲养家畜的圈栏以及小孩瓮棺葬群。
半坡聚落的衣食住行,是生活的基本要素。人类首先解决了住所的问题,自然界中天然的山洞、树洞就是人类最早的住所。
从北京人堆积很厚的文化层判断,他们为了与野兽争夺遮风避雨的洞穴,曾经激烈搏斗,终于以自然界的使者占据了周口店龙骨山的那块宝地,开拓了一条艰难但又是通向文明的路途。
天然住所的利用,是人类征服自然能力极其有限的结果,它受到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从旧石器时代晚期开始营建人工住所房屋。
房屋是人类创造的、为自身服务的建筑形式,它基于实用目的遮风挡雨、防寒避暑,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凝聚着每一个时代人们的智慧、思想和意志。
半坡人的房屋分为大中小3种类型。其布局是以一座大型房屋为中心,中小型房屋窑穴等散布周围,其外围环绕一条大型壕沟。遗址发掘出房屋46座,可分为圆形和方形两种,每种又各有半地穴和地面上木架建筑两类。
中小房屋的面积一般在10平方米至20平方米左右,是氏族分配给成年女子的住所,她们在这里接待前来走访的外氏族男子并与之结为一段时期的偶居夫妻。
聚落中心是一座160平方米左右的大房子,这是氏族中最大的建筑,面积相当于其它小房屋的10倍。大房子是氏族举行集体聚会、商讨事务和决定事务的权力中心,也是举行宗教礼仪、祭祀祖先、推举首领、欢庆丰收等公共活动的场所,同时,氏族中备受尊重的“老祖母”以及被抚养人口,如儿童、伤残人员也居住在这里。
大房子是整个半坡聚落的核心建筑,周围中小型房屋的门都朝向大房子,体现了半坡氏族是一个以浓浓的血缘关系为纽带组成的团结向心的整体,正是因为具有这种朴素的团结奋斗精神,半坡人团结一致,披荆斩棘,历尽艰辛,开垦神州荒原,创造了灿烂的华夏文明。
半坡聚落的房屋建筑,有早有晚,清晰地反映出半穴居建筑向地面建筑过渡这一阶段的发展过程。与房子相关的遗迹还有柱洞和灶坑,半坡遗址发现柱洞200余个,都属于泥圈柱洞。
灶坑共发现89个,其中42个保存较好,在灶坑附近或里面,往往有大量完整的陶器,多为炊煮用的粗陶罐或饮食用的细陶钵。
半穴居式房屋的特点是房基凹入地下,以坑壁为墙。这种建筑样式还带有人类远古洞穴居住时代的遗痕。其内部的使用空间,一半挖掘,一半构筑,已经孕育了建筑学上空间与体形两个方面。
以挖出的坑壁作为墙壁,利用树木枝干作为骨架,植物茎叶或敷泥土作为面层,构成遮荫避雨、防风御寒的围护结构,这是半坡人的一项重大发明。
著名建筑学家杨鸿勋先生认为,在结构学上,这种情况说明半坡人已经开始掌握木构杆件架设空间结构的技术,出现了柱和椽。以此为基础,人们又采用交叉的长椽提供顶部支点,这正是建筑学上屋架的启蒙。可以说半穴居式房屋,是土木合构的我国古典建筑的始祖。
房屋延伸到地面以下,潮湿而阴暗,长久居住,必然损害健康。穴居生活的教训,迫使人们不断探求防潮的办法。
半坡人在前人铺垫一些较厚的茅草和皮毛以及涂抹墙壁方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明了烧烤防潮工艺。在半坡聚落的一处房屋遗址中,人们看到其居住面为多层平滑的“红烧土”重叠而成,这可以说是当时烧烤防潮处理的确凿证据。
除此之外,房屋建筑也逐渐由地下上升至地面,这不仅是建筑形式的变化,更为重要的是防水、防潮问题得以切实解决,大大改善了半坡人的居住条件。
当房屋上升到地面之上,外围结构就出现了构筑起来的墙。建筑学上,把承重直立的木骨泥墙的出现,作为地面建筑大发展的一项关键技术。
直立的墙体,倾斜的屋盖,奠定了后世建筑的基本体形。墙体进一步发展,支柱木骨分化转为承重和填充两部分功能。半坡聚落中最先进的“人字形两面坡房屋”,由12根大木柱支撑,柱子插人地内达半米之深,列为整齐的3排,每排4根,形成比较规整的柱网。
由两旁向中间一行搭设柱子就会形成一个人字形两面坡的房子,由此打下了我国古典建筑木框架结构体系的基础,形成了中华民族传统建筑风格的雏型。
6000年前半坡人早期房屋所设的门道雨篷,能够减小雨雪对内部空间的袭击以及弥补居寝暴露的不足,从而使内部空间较为隐蔽和安全,这原始的门厅,恰似堂室的雏形。它向纵深发展,形成了后世的明间,隔墙左右形成两间,就是一明两暗的形式。
由此看来,我国传统的前堂后室、一明两暗的建筑风格,应当从半坡聚落追根溯源。
半坡聚落的圆形房屋内部大都有两道隔墙,形成我们现代居室建筑最为强调的“隐奥”空间。对于居住建筑而言,在没有安装门扇封闭卧室之前,隔墙背后的隐奥,实际上初步具备了卧室的功能,这标志着建筑空间设计观念的启蒙。
仅利用两道隔墙的经济方法就满足了居室隐蔽的实用要求,确实是原始建筑的杰作,也充分反映了半坡人的聪明才智。
在半坡聚落一座晚期半穴居方形房屋内,地面分成高差约0.8米至1米的两个平面,高起的部分坚硬光洁,类似于土炕,是人们卧寝的所在;低处多置放炊具杂物,当是日常炊事操作的地方。
房屋的内部,一般都有一个用来取暖照明、烧烤食物的灶坑。为了便于通风、采光、排烟,半坡人在屋顶设有一个天窗,即“囱”,减少室内的烟熏,改善了自身的居住环境。
窑穴主要用来储藏食物和用具的窑穴,共发现200多个,多密集分布在居住地区内和房屋交错在一起。
可分为早晚两期,早期较小,有多种形状;晚期的较大,壁和底部均加工平整。早期窖穴形制多样,晚期则趋向单一化,多为口小底大的圆形袋状坑。
其制作也比较讲究,内壁一般涂以草泥土,经过火烧烤,坚硬干燥,光滑平整,是储藏食物的理想场所。晚期地窖的容积普遍加大,可见,随着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生活资料的公共积累也逐渐增加。
同一时期的窑穴,一般密集成群。窑穴中往往发现有吃剩的食物或各种工具和用具,有一个堆积着0.18米厚的腐朽谷壳,有的则发现有人骨架。
半坡人为了适应长期的定居生活,除了满足当时的生活需要,还常常把农耕的粮食、采集的果子、猎获的野兽等储藏在窖穴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窖穴一般都位于房屋的外面,体现着原始公有制观念。人们共同劳动,共同消费,生活资料不足时,自觉从公共窖穴中取用。《尉线子》中记载的“天下为一家,而无私耕私织,共寒其寒,共饥其饥”,正是对原始公有制生活的生动写照。
人类同动物的斗争,已经有300多万年的历史。直至新石器时代,由于狩猎技术的发展以及农业的出现,人类开始了定居生活,为动物的驯养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半坡时期,家畜种类已是猪、狗、牛、羊、马、鸡六畜俱全。考古工作者在半坡聚落遗址中发现了两座饲养家畜的围栏遗迹,复原起来为栅栏式建筑。
根据动物驯养史研究,人类较早驯养的动物是猪和狗。狗可能是在狩猎生产基础上被饲养的,因为狗具有易驯养、灵敏、快速的特点,所以很早就成为人们狩猎的助手和生活的伙伴。
圈栏中发现大量的猪骨,多为幼猪骨骼,这在当时,或是由于饲养之初方式不当幼猪难以养大,或是因为生活条件艰苦,人们只能宰杀幼猪来充饥。
家畜饲养的产生,有赖于农业的出现,同时,农业又为家畜饲养提供了大量饲料,促进了它的发展。
(二)沟道
在居住地区的外围,环绕一条大型防御性壕沟,平面呈南北向不规则圆形。
壕沟,规模宏大,现存长度约300米,各部分形制基本一致,上宽下窄,北部一段口宽6米至8米,深5米至6米,靠居住区的一边沟壁坡度较大,并且沟口比另一壁高出约1米。
据粗略估算,完成这一工程需出土近10000立方米。如果用3吨位的卡车来运载这些土方,可载满3300多辆。巨大的防御工程壕沟完成于石器时代,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在沟底发现10根炭化木柱,间隔各有4米。可能是用于汲水的平台支撑立柱。
壕沟是我国工程史上的一个奇迹。它的完工,离不开半坡人创造性的劳动,体现了他们非凡的聪明才智和艰苦卓绝的团结奋斗精神。壕沟的存在,向我们昭示着远占人类那种不屈不挠、顽强不息的精神。
(三)陶窑
半坡人有了专门的制陶区,说明陶器已经被广泛地应用,成为生产和生活的必需品,并且制陶工艺在当时也发展到一个较高水平。
烧制陶器是新石器时代的重要标志。半坡聚落居住区的东面是集体的制陶区。在这里,半坡人借助土与火创造出大量式样繁多的陶制器具,不仅满足了日常生活的需要,也为绚丽多彩的原始艺术提供了物质准备。
“民以食为天”,在原始社会,人们对于食物的需求是生存的第一需要。人类最初的吃法被称为“茹毛饮血”,即直接生吃食物,无需任何工具。这种吃法既不文明也不卫生,对人类的身体发育也非常不利。那时的人类相貌丑陋,而且寿命极短。
人类的第二种吃法叫作“熏烤”,即用火将食物烧熟或烤熟,这使人类首次吃到熟食。但是,这种方法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因为它只适应处于采集、狩猎阶段的生活方式。
第三种方法叫“石煮法”,即先在地上挖一个坑,再往坑内辅以兽皮,然后往里面放入水和食物,把石块烧热后投入水中,使之沸腾,这样就吃到熟食。这种方法的缺点很明显,也就是耗费时间较长。
进入农业社会,人们开始过稳定的定居生活。人们的饮食习惯也发生了质的飞跃。在长期与泥土打交道的过程中,先民们发现泥土不但是盖房子的最佳材料,而且也可以用来做成坚固的容器、炊具和食具。陶器可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在我国流传着宁封制陶的古老传说。在远古的时候,一次洪水泛滥,洪水漫地,浊浪滔天,大河两岸的平原变成一片汪洋。幸存的人们纷纷搬到山岭洞穴中居住,每到山下取水,极为不便,没有盛水之物,只好选用山下湿润的泥土制作盛水用具,尽管这样仍然容易破碎。
聪明的宁封偶然从火烧野兽的现象中得到启发,从火烧过的泥土十分坚硬得到启示。悟得了制陶器的原理,后来做了黄帝的陶正,即主管制陶生产的官员。
至于说“宁封子为黄帝陶正”的故事,只能一是说明古人的理解有局限性;二是说明宁封这个人制陶的水平很高,并且在制陶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应当说,陶器的诞生和劳动生产是分不开的。由于劳动,人们经常与泥土打交道,发现泥土和水以后有可塑性,经太阳晒干后可以成型。
一个偶然的机会,人们在藤条编的篮筐上涂满泥土,用这样的篮筐打来水并且放在火上烧,经火烧烤后藤条脱落,只留下一个坚硬的外壳。这个从偶然到成型的过程就是陶器诞生的过程。
人们通过辛勤劳动在实践中不断总结,不断革新,从而发明创造了许多器物,可以说,劳动创造了人,也创造了适用的生产方法和生活工具。
半坡人中有一批技艺娴熟的陶工,制作的器物精致美观,但由于当时生产力水平的限制,半坡人的制陶水平还处在手制阶段。当时一般采用两种方法:一种是泥条盘筑法;一种是捏塑法。
泥条盘筑法又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旋筑法,这种方法是用泥条盘旋成器;第二种是叠筑法,是将泥条一圈一圈地加上去或一片片地叠筑起来。
半坡聚落遗址中出土了6座我国最古老的陶窑,有横穴窑和坚穴窑两种形式,每座陶窑均由火膛、火道、窑算和窑室几部分组成。半坡人的制陶工序主要有初步成型、修饰、人窑烧制。
横穴窑是半坡人早期使用的陶窑,陶窑的最下面是一个火膛,呈长而倾斜的筒状,长约两米左右;最上面是窑室,在火膛倾斜方向的后方,直径一米左右,呈圆筒状;火膛与窑室之间,是放置陶坯的窑算,窑算中心及两侧,有三条大火道,窑算周围有一圈等距离的十二三个圆形或方形的火眼,这些火眼距火膛近的较小,距火膛远的则较大,以调节窑内温度,使陶坯受热均匀。
坚穴窑是半坡后期出现的,构造较横穴窑先进。最大特点是火膛在窑室的下方,火膛通过窑室的距离近,呈圆形袋状;窑算中间有个粗而圆的洞作为火道。这种窑比横穴窑体积略大。
半坡陶窑每窑每次只能烧制3件至5件器物,是以木柴作为主要燃料的,窑内温度能达到800度至1000度左右,火候好时,烧出的陶器硬度高,彩陶颜色纯正,彩绘美观。
这些半坡古窑,结构简单而完整合理,将半坡人的探索精神和聪明才智融为一体,既满足了当时的生活用陶,又烧制出色彩绚丽、至今光彩依然的彩陶艺术品。
陶器的产生和石器的制造比较,后者是一种改造,而前者却是一个新的创造。从粘土至陶器,经历了一个质变,即是人类依靠火、水把粘土变成新的物质,它既控制了火,又改变了粘土的性质,改变了自然物。这是人类与大自然斗争的一项发明创造。
陶器的出现是人类第一次以自然物为原料,借助于火将一种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这一重大发明,不但为人类提供了极佳的烹煮器皿,使人类吃到了熟食,更重要的是它使人类从根本上改变了饮食方式,提高了饮食质量,对人类体质的提高和思维能力的改善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考古专家对半坡人的测试也证明了这一点。西安半坡先民平均脑量1376毫升,与现代人仅相差4毫升,平均身高1.69米,平均寿命40岁。这与猿人时代的我国先民的相关概念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四)墓葬
半坡聚落的大围沟划分出了生者与死者的世界,围沟以外,居住区以北就是氏族的公共墓葬区,半坡人把自己对自然、对生死的理解,把悲哀与祝福连同他们的先祖一起埋葬在这里。
半坡人有一套严格复杂的丧葬习俗,成年人和儿童分开埋葬。半坡氏族的墓葬分为两种。一种是成人墓,一种是小孩墓。
成人墓多位于大围沟外北部的氏族公共墓地中,一小部分在沟外的东南部和西南部,还有两具屈肢人骨架埋在居住区的窑穴中。小孩墓有73座是瓮棺葬,两座无葬具,另一座是按成人葬法埋葬的。小孩和成人基本上是异地埋葬的,小孩埋在居住区房屋近旁,成人则埋在部落居址之外。
墓葬坑位的排列,在北部是相当整齐的。墓葬集聚在西部,几乎是纵横排成整齐的行列,间距约1米,也有近0.5米的。东部和南部比较零乱,但上下叠压情况并不多。
埋葬的头向较一致,绝大部分是头向西的,其余头向东的一个,向北的9个,向南的7个。向西的方位,大部分在北偏西80度至90度之间。
公共墓地中埋葬的是成年人,氏族中的每一个成员在这里都有一处归宿。发掘的半坡墓葬区共有174座墓葬,其中保存较好的有118座,无棺无椁,一坯黄土,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具,半坡人用最朴素的爱心和祝福送走死者。
这些墓葬排列整齐,大体在一条直线上,各墓之间的间隔距离也大致相等,每一个死者都有3件至4件陪葬品,均为人们日常习用的生活用品,例如打水的尖底瓶,吃饭的钵、炊煮的罐等。
有随葬品的墓葬共71座,共出土随葬品308件,其类别有工具、用具和装饰品,其中以陶制的容器为最多,共277件,装饰品次之,随葬工具的是极个别的现象。
生前人人平等,死后也一视同仁,尽管生产力水平低下,原始公有制的观念却不可动摇。活着的人们怀着一份虔诚:让死者带着他们熟悉的生活用具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更好。
半坡时期,尚未产生堪舆之术,埋葬死者不讲“风水”,朴素的原始信仰支配着人们的行为。埋葬时死者的头部都向西或西北方向。
“头向”问题是基于人们3种不同的信仰。
一种认为人死后,灵魂要回到氏族原来的或传说中的故土,苏丹东尼尔兰人、新几内亚土人是这种观点的信奉者。
第二种信仰认为世界上有一个特殊的界域,人死后,就要到那里生活,因此埋葬死者时头就朝向天国的方向。这一信仰,相当广泛地流行于亚洲南北部及西部一些民族之间,而且他们大部分相信这个世界在西方,如印度尼西亚、婆罗洲、马来半岛人。
第三种信仰,如尼尔兰人,他们把人从生至死比作太阳东升西落,人死后就随着太阳落下,因此,在埋葬时,背朝东,面向西。
半坡遗址墓葬有4种不同的葬式:最多的是仰身直肢,有94座。其次是俯身葬,有15座,二次葬5座,屈肢葬只有4座。
半坡氏族墓葬中数量最多的是仰身直肢葬,这是当时最为普遍的葬式。采用人们普通的睡眠姿态安置尸体,陪葬品一般出在这类墓葬中,体现了远古人类灵魂不死的观念。
随葬品中,装饰品的位置都放在佩戴的部位,如耳下、腰间或手上,陶器大多数在下肢和脚骨的上面,放得很规整,只有很少几座墓例外。
随葬陶器的数目多少不一,少的1个,多至10个,一般以5个至6个的最常见,7个以上的为数较少。
二次埋葬制,在半坡氏族中比较少,但它突出反映了人死后进入灵魂世界的信念。其葬法是将尸体放在特定的地方,让尸体腐烂,然后将骨骼收集起来,另行埋葬,举行第二次葬仪。
之所以这样做,考古专家夏鼐先生在《临洮寺洼山发掘记》中写道:“他们有一种信仰,以为血肉是属于人世间的,必须等到血肉腐烂后,才能做正式的最后埋葬,这时候死者才能进人鬼魂世界。”
这种处理尸体的习俗,在今天的许多民族中还存在着。二次埋葬制是仰韶文化流行的葬俗,也是当时颇受重视的一种葬俗。
半坡的屈肢葬墓,仅有4座,一般推测为是恢复人在胎儿时的状态。现在还有些原始部落认为,人死后埋在大地母亲腹内应当和生前在生母腹内一样躺着。
另一种看法认为,死者灵魂不灭,能够作用于生者,为防止死者灵魂危害生者而加以捆绑,呈屈肢状。
俯身葬墓,在半坡墓葬区共有7座,尸体面向黄士,爬伏着埋葬,手臂平直放在腰的两侧,绝大多数没有陪葬品。
俯身葬从石器时代一直延续至殷周时代,在美洲、中亚、印度和日本北海道都曾广泛流行。但各地采用这种葬俗的意义并不完全相同,如日本北海道的虾夷人,对因病死亡者采用俯身葬;西伯利亚的楚克契族,对于不同寻常的死亡采用俯身葬。
至于半坡人因何采用这种葬法,难以推定,但这是对非正常死亡者的特殊葬俗已成公论。
在半坡的墓葬中,还有断肢、断指的现象。其一可能是死者生前犯有某种罪行或由于其它原因,被人将肢体某一部分砍掉后埋在一起;其二可能是死者患有恶疾或特殊原因暴死,将其腿砍掉,断其行走以免危害生者。
这批墓葬在时间上的先后顺序,从平面布局、墓坑深浅、头向葬式等方面还不易得出结论,而且很少有随葬品。与居住区出土器物的比较研究,大体可以看出晚期的方向不一致,而且多分布在公共墓地的东部和靠近居住区。
印第安人的克洛部落中有类似葬俗,他们将残肢视为对亲友馈赠的报答或是祭祀中的奉献。
半坡墓葬中不仅有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单人独葬,还有多人合葬。
其中一座是两个壮年男子合葬墓,另一座是4个青年女子的合葬墓。这是母系氏族实行族外婚的反映:本氏族的兄弟、妹妹已不许通婚,男嫁女娶。
两个氏族的男女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有比较固定的偶居,婚姻关系不稳定,经济上也不独立,生产、消费、甚至于死后也归葬于各自的出生氏族。
据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半坡人只有成年同性合葬而未见异性合葬。
两座合葬墓的死者年龄相近,应属于同一辈分的兄弟姐妹。过去在侗族有过这种情况。就是成人死后不立即埋葬,待本寨中与死者同一年出生或同一辈分的人在死后再择定吉日一同埋葬。
可能在古代的氏族部落中,人们认为同一家族中的同辈兄弟姐妹既然同时由阴世投生阳世,那他们也应当同时结伴回到另一个世界,这些同性合葬或许就是活着的人们让他们结伴同归灵魂的天国。
由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生活条件的艰苦,幼童的夭折就是经常发生的事了。半坡人为了安置这些不幸的孩子,往往将孩子的尸体放于陶瓮、陶罐中,上面盖上陶盆或陶钵,葬在居住区内房屋的附近。
合葬墓随葬陶器较多,在4人合葬的一个墓中有17件,2人合葬的一个墓中有8件。但好像仍然是以单人来计算的,如2个男人合葬在一起,随葬2个罐、2个壶、4个钵,平均每人2钵、1壶、1罐。
随葬陶器的组合也有一定规律,是按生活习惯和用途配置的,有作为炊器或者贮藏用的粗陶罐,作为水器用的尖底瓶和各种壶类,还有覆盖东西和盛物的钵,器物共有21种。随葬品的组合有钵、罐、尖底器;两种钵、尖底器;两种罐、壶;钵、罐、壶等几种。
这样做一方面是由于氏族制度的制约,如云南纳西族有一种成年礼式,即男孩和女孩长至13岁时分别举行穿裤子礼和穿裙子礼。经此之后,他们取得家族正式成员的资格,死后才能葬到家族的公共墓地。
半坡尚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在活着的时候不算是氏族的成员,死亡之后也就没必要葬入氏族墓葬区。这正是半坡人将成年人和儿童分开埋葬的理由,另一方面这种葬俗体现了母亲对幼童的体贴和爱护。
死者年幼,仍需要大人们无微不至的关爱与呵护,人们不忍心自己的骨肉被野兽伤害?把孩子安葬在房屋附近、自己身边,便于经常照看。盖在瓮棺上的陶盆或陶钵上都有一个圆形的小孔,这寄托着每一位母亲无言的祝福和祈祷。
小孩墓葬绝大多数是以陶瓮作为葬具的瓮棺,其中有6座在居住区的外面,其它67座全部埋葬于当时住宅的房边或其附近。
当时人们埋葬瓮棺时,是在地面上挖一坑穴而下葬的。这种坑穴有两种:一种是圆形而深的竖穴,另一种是呈倾斜的浅洼坑。其中以前一种为多。
瓮棺葬所用葬具,以瓮为主,另用盆或钵作为瓮棺的盖子,有极少是3种器物共用的。共发现各种葬具129件,其中瓮74件,钵39件,盆12件,小钵4件。
半坡遗址出土的各类陶器中,保存最好而纹饰最美的是从这些瓮棺葬中出土的。如人面鱼纹、人面纹和鹿纹的彩陶盆等,同时在钵口沿的宽带纹上,还刻有符号。这些器物与遗址中出土的相同,说明都是日常使用的东西,非为死者特制的葬具。
由遗存的几个遗骸来看,每个瓮棺只埋葬一个小孩,骨架的头向与瓮棺口部的方向大体是一致的。从骨架保存较好的几个瓮棺来看,其瓮棺的葬式和方向,与成年人埋葬的头向多向西的习俗基本上是相同的。
绝大部分作为瓮棺盖子的盆或钵的底部中间都有一个小孔,这与当时人们对灵魂的信仰有关。这些瓮棺并不是同时期埋葬下去的,根据层位关系和葬具的组合分类,全部瓮棺大致可分早晚两期。
在小孩墓葬中,有3座不用瓮棺。在半坡聚落遗址中一个女孩十分特殊。这座墓位置在第二瓮棺群的东边,从层位关系看是属于晚期的。墓室是一个东西向的长方形土穴,长1.46米至1.6米,宽0.7米至0.8米,墓底距地表1.12米至1.32米。
墓主是一位三四岁的小女孩,墓中发现用木板做的葬具。女孩的骨架长0.82米,仰身直肢,头向西。以木椁为葬具,仰身直肢埋葬,随葬品有陶器6件,骨珠69颗,粮食1钵、玉石耳坠1枚,石球3颗。
这个小女孩的夭折正是母系氏族社会的繁荣阶段。一个氏族中女孩的多寡、寿夭,都直接关系着本氏族的繁荣、兴旺。姑娘的夭折,就是氏族最大的损失,氏族成员们往往会倾尽微薄之力为她们安排后事,举行葬礼。
人们挑选出精美的陶器和玩具为姑娘陪葬,拿出珍贵的粮食,唯恐她受到饥饿的威胁,这一切寄托着氏族成员们共同的愿望,他们希望不要再有女孩夭折悲剧发生了。
当然,这个厚葬的女孩可能是女酋长的女儿或是氏族未来的继承人。
(五)祭祀
西安半坡遗址是黄河流域一处典型的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母系氏族聚落遗址,此间考古工作者历时4年时间,又在遗址上清理发掘出一批重要的遗迹和遗物。其中,距今6000年的大型祭祀遗迹在陕西地区同时代文化遗存考古中是首次发现。
此次发掘地点基本位于半坡遗址原前厅的东侧和中厅的南侧,发掘面积约340平方米,是继20世纪50年代大规模发掘以来的又一次大面积发掘,发掘了一些灰坑、灶坑、墓葬等。
其中,一个直立栽于土内的石柱引起了考古工作者的关注。该石柱水平截面大致为椭圆形,高约0.8米,柱身加工痕迹明显。石柱北侧还发现5组陶器坑,陶器坑摆布规整,有一定规律。
坑内陶器数量不等,一个坑内有49个陶器,基本上为带盖陶罐和倒扣陶钵。石柱周围土层显示出4处烘烧土圆形硬面,分布在石柱和陶器坑之间,应为当时原始人在此烧火的遗迹。
有关专家认为,此次发掘的遗迹应为当时原始人进行精神文化活动所留下来的痕迹。该石柱遗迹周围为部落中心广场,是原始先民进行聚会、祭祀等大型活动的场所。
这种祭祀遗迹在陕西同时代文化遗存考古中是首次发现,为了解和认识距今6000年前的原始社会增添了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