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结婚半年后，就准备告别年迈有病的老娘和有孕在身的妻子小玉，到煤矿去挖煤挣钱，养家糊口。
临走前的一天晚上，大林娘把大林叫到房里，拿出一个红肚兜，递到他手里，说：“到煤矿打工危险，经常出事……我特地给你做了这个，你把它穿在身上，以后就能够保你平安无事。”红肚兜是当地人用来驱灾避祸的护身符，孩子从小就穿着它，村里老人都说这东西灵验得很。
第二天，大林就上了路。可是没想到一个月后，忽然从大林打工的煤矿传来噩耗：矿井发生瓦斯爆炸，好几名矿工在井下遇难，只是到底哪些矿工遇难还没有查清。
大林娘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已经很虚弱的身子就更像是霜打的禾苗一样，日渐枯萎衰老。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媳妇小玉说：“别怕，大林没事的。”
小玉眼里噙着泪水，问：“娘，你怎么知道大林会没事的？”
大林娘笑着说：“大林走前，我特地为他做了个红肚兜，只要他穿上红肚兜，就会躲过这一劫，一定会没有事的！”
小玉听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求大林能够逢凶化吉。
没过几天，矿上来了人，找到大林家里，告诉大林娘和小玉：大林在这次事故中已经遇难身亡，他们这次就是来安抚死者家属的，并送来了抚恤金。
小玉一听，当即失声痛哭起来；大林娘则两眼一闭，“嗵”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村里人连忙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
昏迷中，大林娘一直念叨着：“大林身上有红肚兜，不会有事的，矿上的人一定弄错了，大林没有死，他不会死的……”可是村里人都知道大林遇难是真的，尸体都找到了。
大林娘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没有几天，头发白了，眼也瞎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小玉和亲友只得把大林娘接回家，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就是最后这么一口气，尽管气若游丝却就是咽不下去，大林娘只要神志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就会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大林不会有事的，他有红肚兜保佑，不会出事的……”
村里人见大林娘咽不下这口气，挺难受的，于是，有人想出个法子，找了一个跟大林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人，穿上别人的红肚兜，然后装扮成大林，走到大林娘的病床前，说：“娘，我回来了，我真的没事，多亏你做的红肚兜保佑了我！”
大林娘听后，高兴地伸出手来，哆哆嗦嗦地摸着红肚兜，她摸索了一阵，又摇摇头，说：“不是，你不是大林……”
人们觉得很纳闷：老人已经好多天不吃不喝，神志越来越糊涂，可她怎么还能认出那人不是大林呢？
大林娘的病更重了，可她就是苦苦地撑着，不咽气。看到她这个样，村里人都难过得直掉泪：这不明摆着，老人是为了等儿子回来，再见上一面呀！
这时，小玉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脱下自己外面的衣服，露出了贴身的红肚兜，然后跪在大林娘床头，哭着说：“娘啊娘，我是大林，我回来了，你摸，我还穿着你做的红肚兜哪！”
这时候，大林娘实际上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她伸出枯瘦的手，哆哆嗦嗦地摸着小玉身上的红肚兜，上上下下一边摸一边哆嗦着干瘪的嘴，一字一顿地说：“对、对，这才是我的大林，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在红肚兜里缝着一个铜钱呢……”说完，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笑容，显出很满足的样子，终于头一歪，咽了气。
眼见得这一幕，小玉伤心得伏在大林娘的身上号啕大哭：“娘啊娘，都怪我啊，我不该穿大林的红肚兜……大林走时非要把红肚兜留给我穿，还说这是娘特地为我做的，用来保佑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想不到他是在骗我。早知道这是娘给他做的，我说什么也要让他穿上，他就不会出事了啊……”
在场的人听着小玉的话，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张运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