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本是一介草民,赶上好年月,在“商海”里扑腾了几年,终于发了,成了省城最大的建材公司的总经理。
那天下午,天空晴朗,王海的心情很好,驾着“宝马”直奔洛城。虽然这次到洛城并没有什么大生意要做,不过是业务上每个月的例行公事,但想到又可以和小丽在一起度过两个浪漫之夜,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小丽是王海的情人,那套豪华公寓的高价房租,也是王海心甘情愿为她付的,王海每次从省里到洛城来检查建材分销商的生意,小丽总是在公寓里等他。
当然,王海的妻子江雪不知道小丽,她以为王海每次来洛城,都是住在一个当兵时的老战友家里。她也许有点疑心,但从没表示过。王海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并不认为自己对江雪的爱减少了,江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是他的家庭生活,而在洛城枫丹公园的公寓里,王海同许多有钱的大款一样,过的是金屋藏娇的生活。而且对小丽,王海是真心喜欢她的。
小丽本来是洛城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艺术团里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前年这家企业效益滑坡,再也养不起三四十号人的艺术团,便慢慢开始下岗减员,虽然还没轮到小丽头上,但也搞得她心灰意冷,干脆自己辞了职,去省里闯荡,没闯出什么名堂,却跟王海萍水相逢。她从不张口向王海要钱,也很少谈到钱,仅凭这一点,她就跟那些死乞白赖傍大款的欢场女子拉开了档次。
到了洛城,王海的“宝马”下了高速公路,很快驶进了枫丹花园。
这时,一声熟悉而甜美的叫唤传了过来:“海哥……”王海下车一看,小丽已经笑吟吟地迎了上来:“隔了这么久才见到你!”
“只有四个星期呀。”
“像是一辈子。”
按照往常的习惯,坐了一会儿,王海就去洗澡,小丽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着电视。
正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小丽笑吟吟地边起身边问外面是谁,没人回答,可门铃还在响。“走错门了吧!”她似乎有点恼火,随手把门打开……
突然,正在洗澡的王海听到小丽一声尖叫,声音不大,接着好像是小丽摔倒在地毯上的声音。王海赶紧从浴缸里站起来,披上浴衣,想走到大门口看个究竟,不料门已经关上了,两个男人堵住了门口,前面一个套着长统袜似的面罩,拿着一支短筒猎枪,后面一个也戴着面罩,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王海弯下腰想扶起小丽。
“别动!”拿猎枪的人喝道,他的话音严厉,容不得王海反抗,“你就是王海,对吗?”
听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王海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是抢劫,有预谋的抢劫!他们跟踪我,又一直找到小丽这里。一瞬间,各种念头一齐涌进王海的脑子:难道是生意上的哪个对手雇人来杀我?不会,自己做的又不是黑吃黑的生意,没跟谁结下血海深仇呀!
“是的,我是王海。”王海强装镇定,“你们要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闭嘴!”旁边拿匕首的家伙掏出一个皮下注射用的针筒,管子里面已经吸满了药液,“放心,这不是毒药,只会让你迷糊一会,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另外,告诉这位女士,千万别打电话给公安局。你大概也不希望这件事出现在报纸上吧?别忘了,现在你可是在你情妇家里!”
正说着,针头扎穿衣服,捅进王海的胳膊里,王海没有挣扎。渐渐地,注射的药物开始起作用了,王海转向小丽:“我很快就回来……别报告公安。”
“海哥!”小丽惊恐万状,瘫坐在地毯上……
他们让王海把衣服穿好,拿出一副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手铐,把王海的双手铐上,又用一块布蒙住了王海的眼睛,带他从后门溜出去,上了一辆早等在那儿的轿车。
王海坐在后排座上,拿猎枪的人坐到王海旁边。被戴上眼罩以后,王海什么也看不见了,估计车子开了大约半个钟头,但是药劲儿发作,弄得他迷迷糊糊,也许是一个钟头,他根本就不可能判断时间和方向……
终于,车停了,他们领着王海进了一幢楼房。王海仔细听脚步声,但什么也辨别不出来。最后,大概被带进了一间普通的房子,也只能这么想了,因为地板光光的,没有铺地毯,似乎也没有床。
药力渐渐消散,王海忍不住说:“各位朋友,我手上这只钻石戒指值一万多,给你们,还有我的表和钱包,放我走吧。”
“王老板,你太小气了,别当我们不知道,这些年你倒腾建材,闹得脑满肠肥的。呆会儿我们就往省城打电话,把我们的条件告诉你老婆。”
“你们要多少?我又不是百万富翁!”
“50万!”
“50万?”王海虽说现在已经不是穷光蛋,可一听到这么大一笔款子,也禁不住心口直跳。
正惊愕间,忽听有人开始拨电话,通了以后,话筒塞到了王海手里,里面传出他妻子江雪的声音:“喂,谁呀?”
王海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是我,王海!你别怕,我被绑架了。”
“什么?”
“镇静一点,雪,照他们说的做,我就没事。记住,千万别通知公安局。”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他们要把你怎么样?”
“他们要50万,明天你带钱到洛城来,他们会告诉你怎么交钱。”
有人从王海手里接过话筒,然后用清晰的话声,交待了整个安排:“我只说一遍,王夫人,你听了……明天,你六点半左右赶到洛城,在长途汽车站大门对面,有一个垃圾站,你用袋子把钱装好,包在旧报纸里,丢到垃圾站从左边数第三个垃圾桶里。记住,不能东张西望,放了钱马上离开,搭七点钟的车回家。”
“这么短的时间,我到哪儿弄这么多现钱?”
“那我们不管!”
电话挂断了。他们又给王海捅了一针,在地上随便丢了条毯子让他睡觉,由于是麻醉药的作用,王海睡得很沉,早晨醒来,他们给了他半杯凉开水,一个馒头。
周围的情况王海一无所知,只能大概猜出这里八成跟枫丹花园一样幽静,因为听不到一丝嘈杂声,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从窗口传来。
王海知道屋里有人在监视他,就是那个拿着匕首不言不语的家伙。王海暗中摸了摸墙壁,很想留下一点以后能够辨认出来的痕迹,但墙壁油漆得十分光滑,污点一定很容易被他们发现,也很容易被擦掉。
王海手里只有一只装水的玻璃杯。玻璃杯口很小,杯壁上刻着花纹。王海估计绑匪多半不会把这个杯子扔掉,这是能够留下记号的唯一机会了。王海等着,直到听见监视他的那家伙走出屋门,乘着这短暂的片刻时间,王海一口把水喝干,翻过杯子,用钻石戒指在杯底上刻上了自己名字的两个起首字母:WH。王海只能摸出一点粗糙的痕迹,可能刻得不够清楚,也可能刻得太显眼,他们立刻就会发现,把它扔掉,但不管怎样,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早饭后,绑匪又给王海打了一针,整个白天他都迷迷糊糊,时醒时睡,眼睛被蒙着,根本不知道白天黑夜。一次醒来后,王海大声问几点啦,拿猎枪的人走进屋子,说是天快黑了,他的弟兄已经去拿钱了,他在等消息。“希望老天长眼,那儿没有公安。”拿猎枪的人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终于,王海听到寓所的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接着是低低的交谈声。王海的呼吸急促起来,知道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射来一发子弹,或者是被注射一针毒药,从此再也醒不来。一瞬间,他想起了小丽,想到她倒在地上瘫成一团的样子,真是揪心的痛;还有江雪,她把钱带来了吗?她真的会关心我的死活吗?她要是怀疑我有外遇而生怨恨之心,正好可以借机甩掉我,做一个有钱的寡妇。
有人走进了屋子,是拿猎枪、爱说话的那一个,他对王海说:“今天算你走运,你老婆把赎金带来了。”
“那我可以走了?”
“等天黑了,我们就带你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丢下你。别害怕,我们拿了钱绝不撕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海只觉得慢得像一个月、一年那样揪心。吃完饭,王海被领着上了车,他们带着他行驶了大半个钟头,至少他感觉有这么久。汽车在路边停下,王海被推出车外,当他使劲扯下眼罩,汽车早已看不见了。这是南城的某个地方,靠近江边公路,可王海弄不清楚准确的位置。
王海戴着手铐,在夜色里一步一摇地往前走,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一个电话亭,就给小丽拨了个电话。
话筒里传来了小丽急不可待而又欣喜若狂的欢叫声:“天哪,海哥,你在哪儿?昨晚我都快疯了!”
“他们把我放了,我没事。对,我老婆送来了赎金……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喂,立刻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王海借着路灯看了看路标,“南城路119号前面的电话亭边。”
王海靠在电话亭边等着,毫不理会路人惊奇的目光,直到警车来到……
王海对赶来的警察说,他是走访顾客时遭到绑架的。后来,小丽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报纸登出了事情的经过。回到省里,江雪向王海问起小丽,她肯定有怀疑,可没有深究。王海太累了,躲了起来。
几个星期之后,王海又要去洛城办事,临走前,江雪终于沉不住气,暗示王海其实她了解他和小丽的关系:“又去那儿?这次最好离那位顾客远一点。”
这怎么可能呢?
王海又回到了枫丹花园,又回到小丽的怀抱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请了两个保镖。
“真高兴你回来,”小丽说着,轻轻地吻着王海,“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两天,不知你在哪儿,又不敢报警……”
“那两天我也一样难熬啊……”王海说这话时,心里第一次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我为什么不离开江雪,娶小丽为妻呢?
“想什么呢,海哥?”
“想我们。”
小丽拍着王海的肩膀说:“别去想它了。来,到床上来,我给你按摩按摩。”
过了一会儿,王海觉得口渴,起身上厨房找了杯水喝。喝完水,正要把玻璃杯放进壁橱,无意中却看到杯底有几道粗糙的划痕:WH。
王海惊呆了……
(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