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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挑战棋王

民国初年,四川安县出了一个土匪,叫陈胖子。陈胖子打小就痴迷象棋,他可以不到私塾去读书,却会站在棋摊边上看一天棋,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成年后,因杀了村里的恶霸,他上九顶山当了土匪,没多久就成了那伙人的首领。

但陈胖子这个匪首有些另类,人家土匪迷的是到处抢东西,而他却四处去下棋,而且很快就胜遍了这一带十几个县的棋手。于是他发出话来,要去挑战成都的马棋王。

马棋王是何等人呀?人家是当时蜀中三剑客之首。不过马棋王不喜欢显山露水,平常只躲在家里研究棋谱,那些慕名来与他一决高低的棋手,都被他父母拒之门外。所以陈胖子到了成都以后,带着两块金条四次上门,都被挡了回来。

陈胖子受不了这个气呀,一转念,想出了一条毒计。

那天,马棋王从邻县下棋回来,发现父母不在家,桌上留着一张条。他一看,条上写着:马棋王,要见你父母,就到安县九顶山大庙来,我们已经绑了他们的肉票,只有你能救他们。署名:陈胖子。

马棋王生气啊,找人问了半天,才弄清安县在什么地方,于是星夜兼程赶到那里。在九顶山下,他被陈胖子手下的“二匪头”蒙了双眼,用木棍牵着,这才上了山上的大庙。

陈胖子正坐在大庙正中等着马棋王,见他来了,开门见山就问:“知道本大王为什么这么做吗?”

马棋王莫名其妙:“不知道。”

陈胖子说:“本大王四次登门找你下棋,都被你父母拒之门外。我今天这样做,虽说是下下策,可也愿意试试。我只想与你下一盘棋。你要赢了我,就带上你的父母立马走人;可要是输了,嘿嘿,那可就对不起了,你们一个都走不掉,以后这棋王的称号就是我的了。”

马棋王一听,明白了陈胖子的意思。他想了想,平静地点头道:“可以,就照你说的吧!”然后往棋桌上一坐,就准备和陈胖子较量一番。

陈胖子道:“慢,兄弟们,开始煮人。”

什么煮人?马棋王一惊。

只见陈胖子手下的那些喽将马棋王的父母推出来,“扑通”丢入一口大锅里,接着,便将一桶桶水倒进锅去,直到把老人的肩部淹了才罢手。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马棋王的父母浸在冰凉的水里,冻得浑身直哆嗦。

陈胖子笑道:“冷吗?兄弟们,那就给他们暖和暖和。”

他话音刚落,就见喽们抱出几捆干树枝来,堆在大钟四周,随着陈胖子一声呐喊,喽们点着了火,那些干树枝很快就在大锅四周燃烧起来。

马棋王见了头皮一紧,心里如万箭穿心,可又奈何不了这帮禽兽。

陈胖子得意地朝马棋王大笑道:“听着,你必须在大锅里的水烧开之前走赢我,要不,就只有将煮熟了的父母背回去了。”说完,还执意要马棋王先走棋,说他要赢就要赢得漂亮。

马棋王为了抢时间,也不和他多言语,冷笑一声,立刻执子走下第一步。

可陈胖子却不急,琢磨了又琢磨,还要和他那一帮土匪“窃窃私语”,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了,才肯落棋。

马棋王等得不耐烦了,又走了一步,别过脸问他父亲:“爸,水还冷吗?”

他父亲摇摇头:“还冷。”

待陈胖子好不容易又下了一步,马棋王又问他父亲:“爸,水还冷吗?”

他父亲回答:“已经不冷了。”

马棋王心里着急啊:照陈胖子这么个下法,不等一盘棋下完,水早就烧开了……这帮王八蛋!看来非得想个办法不可了。他一边脑子飞速地转起来,一边赶紧又下了一步棋。

这时候,只听土匪们突然“哇”地惊叫起来,又见陈胖子闪电般投下一子,然后将马棋王的一个棋子儿收了起来。马棋王定睛一看,原来刚才一没留意,将自己的马送进了陈胖子的象口,被陈胖子讨了个便宜。

马棋王顿时愣住了:自己怎么竟走出这么一步昏招?这盘棋开局还没多少时候,这么快就丢了一个“马”,后面还怎么下呢?

就在这时,他父亲问他话儿了:“儿啊,快下完了吗?水热了,我脚有点烫了。”

马棋王一听,心中越发慌乱起来,情急之中,又连走了几步臭棋,形势变得对他越来越不利了。而陈胖子因为得势又得子,谈笑风生中棋反而越下越稳了。马棋王心里一沉:看来这盘棋我要输了。

这时,不但他父亲在喊,他母亲也因为忍不住而呻吟起来。马棋王觉得今天真是日月无光,甚至想到自己已经把煮熟的父母背在身上的情景……

这一来,他实在坐不住了,于是不顾众土匪的狂呼乱叫,径自走出庙门。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苍松翠柏,他深吸了一口长气,觉得自己接下来必须要换一种办法去对付那些家伙。他相信,自己只要冷静下来,好好发挥,就是十个陈胖子,也一定会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马棋王脑子一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回进庙里,在棋桌旁坐定。

陈胖子瞥了马棋王一眼,发现他脸上毫无表情,于是依然与他将棋走下去。但是马棋王却不容他这么磨磨蹭蹭的了,用尖刻的话激他,不让他有停下来冷静思索的时间。这样几次三番下来,陈胖子果然被激怒了,没走几步就落入了马棋王的圈套,棋势瞬间大变,最后终于输下阵来。

马棋王一声不吭,立刻跳起来,将父母从大锅里拉出来,扶着他们一跛一跛地下山去。

一直到看不见马棋王的背影了,陈胖子“哇”一声竟从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众匪徒吓坏了,要下山去请郎中,被陈胖子摆手止住。

二匪头急了:“大哥,你心中不安逸,要不,我叫人去把马棋王一家杀了?”

谁知陈胖子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安逸?我安逸得很。”

二匪头大惊:“你吐血了,还怎么安逸?”

陈胖子长叹一声,说:“真要论棋力,我和他差不了多少,可是我拿他父母如此抵押,还故意拖时间想乱他方寸,最后却拿不下他……知道我输了为什么还安逸吗?”

众匪徒摇头。

陈胖子感慨道:“我……是领会到了他的一种心法,不得不服啊。但是他这种心法,以我的经历和为人,是永远无法达到的。所以,这口血我非吐不可。”

二匪头不由在一旁劝道:“大哥,下不过他棋又有什么?我们还是干过去的营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岂不活得要比他更好?明天我去给你抢两个婆娘上来,以后你就不要再下什么棋了。”

也不知陈胖子对二匪头这话听进去了没有,只见他并不搭茬,走出庙门,望着门前的万丈悬崖,对众匪徒沉吟道:“我小时候放鸭,总是不明白一件事。”

紧跟在他身后的二匪头问:“什么事?”

陈胖子道:“我不明白,那下蛋鸭……为什么我把它们从山上往河里赶的时候,它们不是顺坡往下跑,而是腾着肥肥的身子,一个劲儿地飞下去?我今天倒想学学他们,看自己这身肥膘是不是也能飞下去……”

二匪头还没弄明白陈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胖子已经张开双臂,将他那肥大的身躯朝万丈悬崖扑了下去……

众匪徒顿时大惊:“大王疯了?”

(帅士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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