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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复仇的剑花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又有多少人在度尽江湖劫波之后,方才悟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道理来呢?

有个人,名字叫九朵,父亲很早就被人用剑杀死了,所以从懂事起,他就拜山里一个剑客为师,刻苦学剑,因为他想有朝一日替父亲报仇。

九朵人很聪明,学剑也很用功,所以剑术长进非常快,所有看过九朵舞剑的人都说他师傅收了个好徒弟。

但师傅看九朵练剑,常常会看着看着突然地叹一口气。九朵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叹气,在他的心里,成天只有“替父报仇”四个字。

不过,关于父亲的死,九朵有一点一直不明白:剑术中最高级别是能舞出十朵剑花,父亲那时候已经能舞出九朵剑花了,可死的时候胸口上却只有一朵剑花。也就是说,对方只舞出一朵剑花,就把父亲杀死了。一个能舞出九朵剑花的人,却被一个只舞了一朵剑花的人杀死,这实在让九朵想不通。

九朵发誓要替父亲报仇,所以学剑学得特别狠,到十八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舞出八朵剑花来了,这在当时的武林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在那几年的武林大会上,九朵出尽了风头,各种奖项和名号几乎都被他囊括一空。称雄武林的九朵等不及了,决定立刻去找杀父仇人较量一番。

九朵知道师傅一直不赞成他的做法,所以就不辞而别下了山。

一路上,九朵风餐露宿,历尽艰辛,到处寻找打听。终于有一天,在大漠边关,九朵遇见了一个老人,九朵还没说话,老人就开口了:“你和你父亲长得太像了,你是来找我复仇的吧?没错,是我杀死了你父亲。我叫关霜。”

九朵一听,顿时血气上涌,没容这个杀父仇人再多说一个字,拔出剑就和他交起手来。

可是令九朵羞愧难当的是,只几个回合,九朵就败下阵来,关霜取笑九朵是个没用的种。

九朵不甘心认输,仇恨和屈辱反而给了他一种巨大的动力。离开关霜之后,他觉得没脸回去见师傅,就自己找了一处山林,一气狠练了五年。

到第六个年头,九朵断定自己的剑术肯定又上了一个剑花,就再一次站在了关霜面前,逼他出剑。

可是关霜根本不理睬他,关霜独自舞起剑来,一舞就舞出了十朵剑花。

九朵愣住了,什么话也不说,掉头就回山林,开始练他的第十朵剑花。九朵心想:你关霜能舞出十朵剑花,我为什么不能?我非要把你打败不可。

但没想到的是,九朵练了三个月之后,反练出事儿了。

这天早晨起来,九朵就觉得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可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练。谁知六个月之后,他胸口的疼痛更加厉害了。到九个月的时候,九朵只要一舞剑,胸口就剧烈地痛。九朵知道自己再也练不下去了,一定是自己急于求成,方法不对,他决定回去向师傅求助,这是九朵最后的希望了。

回到山里,九朵重新拜见师傅。

师傅听了九朵的述说,脸色大变,他给九朵讲起了以往的事情来。

那是在三十年前的一次武林大赛中,九朵的祖父误杀了关霜的父亲。

那时候关霜已经是武林中千年一遇的奇才了,是当时唯一能舞出十朵剑花的人。当时,如果关霜要报仇,只要出手,九朵的祖父肯定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但是关霜没有这样做。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关霜胸襟宽阔,后来才知道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关霜当时暗暗发了一个毒誓,要用九朵家老少三代的命来替自己父亲报仇。后来,只是没等计划付诸实施,九朵的祖父就病逝了,于是关霜直接将目标指向了九朵的父亲。

在几年时间里,关霜不停地找九朵父亲切磋武艺,九朵父亲毕竟不是关霜的对手,于是关霜就用最难听的话来羞辱他,九朵父亲心中的仇恨之火就这样一点点被关霜点燃起来,练功的劲儿比起现在的九朵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来,九朵父亲只能舞七朵剑花,但是仇恨让他的剑术进步神速,很快他就能舞出八朵乃至九朵剑花了。

九朵父亲心里很得意:照这个速度,我很快就可以舞出十朵剑花,到那时,打败关霜就不在话下了啊!

“唉——”师傅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九朵说,“你父亲不知道,其实他这是中了关霜的圈套啊!”

原来,剑术中有一个极大的忌讳,那就是绝对不能以仇恨来驭剑。刚开始,仇恨会让练习者的剑术突飞猛进,从一朵剑花到二朵、三朵,甚至八朵、九朵。但到了九朵就是极限了,如果这时练剑人的心中还有仇恨,那么第十朵剑花就不可能出现在剑锋上,而是出现在练剑人的心中。这时候,如果越练,练剑人的心神受伤就越重,在第十朵剑花练成的那一刻,只要一运功,这朵剑花就会从这人的心中穿胸而过。

这个忌讳常常被人忽视,那是由于绝大多数的人能练到七朵、八朵剑花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所以对于九朵、十朵剑花中的玄机,当然也就无从知晓了。

师傅对九朵说:“你父亲就是这样被他自己的第十朵剑花杀死的,关霜这一手真是刻毒啊!我过去一直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你,是怕你像父亲一样去白白送死,不希望你父亲绝后,可没想你还是难逃这个劫难。你也练到第十朵剑花了吧?”

这样的结果,让九朵始料未及。

九朵泪流满面地问师傅:“师傅,照你这么说,我永远也报不了仇了?我该怎么办啊?”

师傅看着九朵,深情地说:“记住,满怀仇恨是永远也练不成十朵剑花的。当年关霜练成了,是因为那时他心中还没有仇恨。不过,好在练武的人都有一个练门,武艺越高,练门就越薄弱。我和你父亲当年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关霜的练门所在。我想,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九朵,你过来,我告诉你吧!”

师傅随之附着九朵的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第二天,九朵立刻起程去找关霜。

关霜还是在大漠边关石壁那里等他。

关霜讥讽九朵说:“你这个没种的东西,你出剑吧!”

九朵朝他摇摇头,说:“不,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报仇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些年来,我除了练剑报仇,就是报仇练剑,人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东西都没有去感受过,我已经厌倦这种生活了。我们不要再斗下去了,做朋友吧?”

关霜一听暴跳如雷:“你果然是个没种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忘了你的杀父仇人呢?而且你竟然还要和你的杀父仇人做朋友,真是笑死人了!”

九朵却神定气闲,说:“随你怎么说吧,除非你杀了我,我是不会再动手了。你瞧,这次我还带来了好酒好菜,我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吧?”

关霜一听九朵这么说,脸上露出了骇人的神色:“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了?你……你这个不孝的子孙!”他一边说一边跺着脚,激动地在石壁前走来走去。

九朵看着他,叹了口气,说:“我现在觉得你其实比我更可怜,我年纪轻轻醒悟过来已经觉得太迟,可你时至今日却还不醒悟,那就真的太晚啦!”

九朵话音刚落,关霜的颈上立刻青筋暴突,眼睛像充了血一样鲜红鲜红。

九朵对关霜说:“为了表示我这些年打扰你的歉意,我这次来是准备好好服侍你几年的,每天给你洗衣做饭,有什么事你尽可以差遣我做。我不恨你,也不想欠你什么,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时候,只见关霜开始痛苦地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喘着粗气,像疯子一样大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我那么多年的心血不可能被你破坏,你休想破坏!休想!你……”谁知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顿时就气绝身亡了。

九朵就地挖了一个坑,把关霜的尸体埋了,还在坟前作揖说:“前辈,安息吧!”

之后,九朵跪地朝西天拜了三拜,喃喃自语道:“爹,您的仇我已经替您报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朱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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