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土地局王局长有个小舅子，叫申二，长得一脸精明，在局里给当局长的姐夫开“桑塔纳”。最近，局后勤科副科长病逝，让谁来接班呢？王局长第一个就想到了申二。虽说用人不避亲，但毕竟是自己小舅子，王局长不好意思直接拍板，事情于是就搁了下来。
也叫巧了，正好这时候上级来通知，要求局里派年轻干部到农村去搞“三讲”。这可是个好机会呀，王局长于是就在全局动员大会上表态，说：“依我看，申二同志年轻有为，干脆让他把车开下去，到农村去搞‘三讲’，顺便也让我的车在这段时间为那里的农村建设作点儿贡献。至于我个人嘛，完全可以骑自行车上下班。”
就这样，申二被派下去了，到石坊村去，与那里的村民同吃同住同生活。
这石坊村虽说地处市郊，但属丘陵地带，水瘦山寒，当地老百姓生活很苦，一日三餐皆是玉米糊糊。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申二好不容易在那里熬了一个月，休假日一到，他迫不及待地开着王局长的桑塔纳就回城里来了，连家也顾不得回，一头钻进饭店，叫了一桌菜就狼吞虎咽起来，酒足饭饱后一结账，二百八十元。
随后，申二才摇摇晃晃回家。走进家门，他也顾不上和老婆亲热，抓起电话就找王局长：“姐夫呀，我刚才吃掉了二百八，咋办？花自己兜里的银子，好比剜身上的肉呀！”
王局长对小舅子的苦衷非常理解，想了想，说：“你写个白条吧，我给你批一下，就说是……送村民进城看病，路上撞死一头羊。”
到了第二个月末，申二心中有了底，这回回来，他带着老婆、孩子一起上海鲜城大吃了一顿。这回的白条是：因送村民进城急诊，撞死一头牛，赔偿九百元整。
第三个月末，申二胆子更大了，回城之后，掏出手机“哇哇”一通乱叫，唤来一群狐朋狗友，申二带着他们钻进城里最豪华的酒店，猛吃海喝不算，过后还去洗桑拿，被小姐们狠狠斩了一刀。
王局长这次接过申二写的白条一看，两眼不由发了直，白条上竟然写着：因送村民进城急救，撞死一头象，赔偿三千元。
王局长捏着这张白条，半天才缩回舌头，他声色俱厉地骂起小舅子来：“你这个狗东西，真是精明过头了。你也不想想，石坊村有大象吗？谁家养的？大马路上有大象吗，谁个放的？你不知道大象是保护动物？编这种瞎话，你这是在把自己往大牢里送呢！”
申二顿时吓得身子如筛糠般抖，哭丧着脸对王局长说：“姐夫，这是昨天我喝懵了胡乱写的……要不，改成三头牛或者一群羊吧？总得凑够三千元哪。”
王局长看着申二这副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狠狠拍了下桌子，呵斥道：“别忘了，你开的不是坦克！”
申二彻底没了主意，哆嗦着问：“那……姐夫，这咋办？”
王局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谁让我是你姐夫呢，只好给你擦屁股啦！”说罢，掏出笔来，让申二在白条上面添行字，这事儿算是完了。
过了一个月，三讲任务终于结束了，申二喜气洋洋地返回城里，他仿佛看到局里那个后勤科副科长的职位正在向他招手。可问题是，偏在这紧要关头，电视台“镜头聚焦”栏目组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揭发申二巧立名目，骗取公款大吃大喝，两名记者因此赶到土地局来核实情况。
王局长似乎是早有准备，笑吟吟地接待他们，胸有成竹地将当时的报销凭据拿给他们看。两位记者发现，那张报销三千元的条子，白纸黑字写的是：因抢救村民心切，途中撞死了一头像是驴又像是马的动物，赔偿人民币三千元整。
记者顿感疑惑：“这像是驴又像是马的动物，究竟是啥玩意儿呢？”
王局长连连摇头自责：“都怪我当初签字时犯了官僚主义错误，我现在就调查这件事情。”他一边说，一边就按下电话机上的免提键，往石坊村打电话。
立刻，电话那头传来石坊村村委会主任牛五的声音：“噢，是王局长呀！你问上回车祸那码事？唉，撞死的是头骡子呀！申二车开得太猛，所以才会出事。不过话说回来，他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申二同志在俺村工作特别积极，先后在回家路上救了三位病人，俺村里人都念叨他呢……”
王局长和牛五寒暄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发现申二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便把目光落在他脸上，语重心长道：“你呀，你呀，申二同志，你太缺乏畜牧业知识了，下去了这么几个月，怎么连个骡子都认不出来？”
事过一个月之后，王局长悄悄把申二叫到办公室，提醒他说：“明天是周末，你去石坊村，给牛主任送份厚礼。你这次提干，全靠他老人家帮忙，你可不能过河拆桥。记住，礼要厚重点，他是我姨夫。”
申二点头如鸡啄米，随后又问：“姐夫，我回来报销条上写啥名堂？”
王局长哈哈大笑：“反正记者也走了，你就写‘撞死一头大象’，杂技团跑出来的大象！”
（张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