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已经二十六岁了,可婚姻的事还不见眉目。
刘伟有个姑妈,年轻时在单位当过妇女主任,很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青年男女给撮合在一起,以此为乐,乐此不疲。所以退休后她依然热情不减,最近在网上搞了个“婚姻鹊桥联系中心”,做起了老本行。
这天,姑妈把刘伟叫到她那里,打开她的鹊桥联系中心网页,叫刘伟好好看看。
刘伟刚在电脑前坐下,显示屏上就蹦出两句话来:“竹对花,麻对瞎,树叶对泥巴;没有不对的男女,只有不对的媒婆。”刘伟忍不住大笑起来:“姑妈,这是你们网站的广告语?乡土气息还挺浓的嘛!”
姑妈拍拍刘伟的肩,说:“严肃点,都老大不小的了,婚姻大事还要姑妈来替你操心,看你害臊不害臊?”她指点刘伟打开网站上的一个页面,立刻跳出来四个女孩的照片,“这是我特地给你选的,好好看看,选中一个就抓紧谈。”
“近水楼台先得月”,姑妈给刘伟选的都是她鹊桥联系中心的“精品”,个个沉鱼落雁、姿色过人,这一刻,刘伟真有一种皇帝选妃的快感。他努力克制住惊喜,对姑妈说:“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既然姑妈这么为侄儿操心,侄儿不如一个一个试试,总得找个最好的吧?”
姑妈一听笑了:“你小子可得给我老实点,不能全沾了。”
刘伟冲姑妈扮了个鬼脸,说:“姑妈,你放心,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姑妈于是就分别给刘伟安排与四个女孩见面的时间,刘伟呢,也把自己精心包装了一番,随后就开始走马灯似的前往。
张女,二十八岁,高级管理人员。
跟张女见面是在香格里拉餐厅,因为张女说她平时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要谈,就得利用吃饭时间进行。
张女好像很喜欢西餐,一口气点了两份牛排,还说:“这东西平时不怎么能吃到。”
刘伟随口就说:“牛排不难做呀,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在家里做呢!”
张女熟练地挥舞着刀叉,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她抱歉地朝刘伟点点头,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刘伟优雅地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女于是就操着手机发出一连串指令,还时不时地夹着几句英语。
接完电话,张女满脸歉意地对刘伟说:“对不起,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业务电话,所以……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刘伟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在家里做牛排呢?很容易做的呀!”
张女吃了一口牛排,刚要回答,谁知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于是只好又朝刘伟点点头:“对不起,我再接个电话。”她一边说,一边就站起身来。
五分钟后,张女回来了,不好意思地给刘伟解释:“我们这次谈判真的很重要。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刘伟“哦”了一声:“没什么……我……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在家里做牛排呢?”
巧的是,张女刚要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似乎还响得很急,张女抱歉地朝刘伟笑笑:“真对不起,我还得去接个电话。”
当张女第四次在刘伟对面坐下来,并问刘伟“说什么来着”时,刘伟沉吟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勉强朝张女笑笑,说:“对不起,我去打个电话。”
在张女惊愕的目光中,刘伟打开手机,一边朝餐馆门外走,一边吼道:“什么?对方还是不肯让步?还是坚持两亿美金?好!就两亿!OK,成交!”
汪女,二十三岁,待业。
按照约定,那天晚上刘伟在一家游戏厅里等汪女,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汪女才一阵风似的进来。
汪女一拍刘伟肩膀,问道:“是你吧,哥们?”
刘伟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牛仔裤、嚼着口香糖的红发女孩,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就是。”
汪女看起来心情相当好,捅了刘伟一下,说:“知道我今天爆了什么吗?”
刘伟没听明白:“啊?什么?”
“我靠,传送戒指呀!是我们帮会的人跟沙巴克一帮人呀,开始我们还打不过他们,后来我们又叫了一帮兄弟去砍他们,我杀了两个,爽死了……”
这位汪女说的,都是游戏发烧友的行话,她狂热地沉浸在游戏的打打杀杀中,可刘伟却听得晕头转向。后来,刘伟实在忍无可忍了,便打断她的话说:“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谁知刘伟刚把汪女送到家门口,汪女忽然叫起来:“糟了!”
刘伟忙问:“什么事?”
汪女说:“我忘了带套啦,那个谁,你带了吗?”
刘伟傻眼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你说什么?带什么套?”
汪女“噗”地一口把嘴里的口香糖往地上一吐,说:“既然你要和我上床,还不知道带什么套?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刘伟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他原来觉得既然是自己约了人家,又是晚上了,那就得把人家送回去,也是负责嘛,可没想这汪女居然想到歪路上去了。
李女,二十四岁,著名网络诗人。
李女和刘伟相约在海边见面。
刘伟到那里一看,李女正坐在海边上,远远地就听见她在放声吟诵:“愤怒的大海咆哮着没过我的双眼,浓浓的海腥像芥子气一样弥漫在腐朽的城市上空……”
刘伟抬头一看,此刻海上艳阳高照,海面风平浪静,他不由打心里佩服李女超自然的想象力。
李女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忧郁,刘伟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两只眼睛直盯着大海,问刘伟:“你会写诗吗?”
刘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不禁一冷,不过还是有礼貌地回答说:“打油诗还可以,‘天上下雪不下雨,落到地上变成雨,这样下法多麻烦,不如当初就下雨’之类的,但像你这样高深莫测的诗,甭说写了,听都觉得有点困难。”说完,自嘲地“嘿嘿”一笑。
可是李女没有笑,她皱了皱眉,对刘伟说:“请不要用更为浅薄来掩饰你的浅薄。”然后,她凝视着海面,故作深沉状,“我未来的他,应该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古今中外无一不知;还至少会四国语言;至于性格,他有时会狂暴,有时会温柔,略带一点神经质;啊,他的眼神有时是温柔的,有时是明亮的,有时是刺眼的;在我孤独时,他会默默地陪伴我,在我高兴时,他会握住我的手,我们以跳跃性的思维和语言来进行彼此的交流……”
李女沉浸在她一往情深的世界里,刘伟实在待不下去了,凑上去在她耳边轻轻说:“小姐,我敢打赌,你要的其实是一台电脑!”
徐女,二十二岁,待业。
和徐女见面,是根据徐女老爸老妈的提议,在徐女家里进行的。
徐女的老爸精明过人,他单独在他家客厅里对刘伟考察了两个小时,时而和蔼可亲,时而语含杀机。但刘伟也不是省油的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双方于是唇枪舌剑地“拳来脚去”,过招怕不下千回。屡屡较量之后,徐女老爸竟连刘伟的爷爷当年长征过草地时穿什么鞋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而刘伟也对徐女家的情况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最后,徐女老爸叹了口气,对刘伟说:“不是我对你不放心,实在是小女年幼,不得已而为之啊!”
刘伟表示理解:“应该的。不过,二十二岁也不算小了吧?”
徐女老爸没有说话,唤出徐女,刘伟一看,是个头扎小辫、身穿睡衣的女孩,蹦蹦跳跳地出来不说,左手还紧搂着一只大号毛毛熊。
徐女老爸手指刘伟,对徐女说:“见过这位客人。”
徐女乖巧地鞠躬:“叔叔好!”
刘伟正在装作品茶,猛听此话,不由大惊失色,一口茶当场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徐女老爸尴尬地点点头,对女孩说:“你跟这位大哥好好聊聊,我有事出去会儿。”
徐女一听顿时大哭起来:“我要看《蜡笔小新》,我要看《蜡笔小新》,我不聊,就不聊嘛!”
后来徐女老爸送刘伟出门时,居然有些不舍,拍拍刘伟的肩说:“其实,从问你第一个问题起,我就觉得小女不适合你了。不过……”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刘伟,“我公司里还差个公关部经理,有兴趣你可以来试试。”
四次相亲,四次惨败,这是刘伟完全没有想到的。
刘伟沮丧地把这四次约会的情况一五一十向姑妈汇报,可姑妈不信,还责怪刘伟“眼高手低”,说他:“你啊你,连这样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你到底想要哪样的?”
刘伟到底想要哪样的姑娘?
其实挺简单,刘伟想要的姑娘是这样的:健康平凡的,会炒点番茄鸡蛋的,会操作洗衣机的,脸上可能还有点小雀斑的,见到生人会脸红的,知道酱油多少钱一瓶的,在刘伟把大米扛回家时会帮刘伟擦擦汗的……
刘伟这样的要求高不高?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姑娘,那么,苍天啊,刘伟祈求你赐一个给他吧!
(推荐者:江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