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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秦岭轶事

秦岭山区有很多地方是苍翠深邃的原始森林,那里地形险峻,人烟稀少,经常有豺狼虎豹出没,甚至传说还有野人出现。下面这个故事就是流传在当地的一个传说,人们在津津乐道之余,其实至今也无法弄清其真伪。

秦岭山区南部山谷里,有一个小村庄叫石湾子,它紧靠原始森林,所以村子周围到处是茂密的丛林和陡峭的山崖,几乎与世隔绝。村里十来户人家全靠打猎为生,当家的男子汉个个都是狩猎能手,最有名的当数住在村西头的老猎手王富根。

王富根早年当过兵,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世面,狩猎经验非常丰富,村里每次集体出猎都由他带领,他还给大伙儿划分各自安放炸包和套子的区域,以免发生人畜误伤,大伙儿也愿意听他的。

这天,石湾子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又和王富根聚在一起商量出猎的事。此时深秋时节,正是出猎的好时候,但到底去哪里,大伙儿却各有各的主张,所以七嘴八舌议论了好半天,也没个统一的意见。最后还是王富根一锤定音,说:“我看这次我们还是去大青沟吧!记住,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遇上群狼要集中火力对付,千万不要自个儿独闯。好了,大家赶紧分头去准备吧!”

王富根在年轻人中间威望极高,所以他说去大青沟,谁也没有意见。可待大伙儿散了之后,他却突然长叹了一声,随后就来到屋后面的荒草坪上,在一座坟头前默默地发起呆来。原来,这里埋着他的两个最亲的亲人:妻子桂香和儿子虎儿。

那是十年前春季的一天,王富根在离村子五里外的山坡上开荒地,当时日头正当顶,王富根被晒得热汗直流,眼看都过了正午时分,仍不见妻子桂香的身影,心里便有些纳闷。因为往日这个时候,桂香早背着刚满周岁的虎儿把饭给他送来了,今天这是怎么啦?王富根越想越不放心,忍不住就扔下锄头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谁知他走到离村子还有两里路的一片树林里时,突然发现石头后面的草丛里有个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家的竹篮子被倒扣在那里,粗瓷大碗摔在一边,碗里的饭撒了一地。王富根心里一阵惊栗,再仔细察看,发现草丛里有殷红的血迹,旁边土埂上赫然印着许多狼脚印。他的心顿时抽紧了,再察看下去,草丛里还散着一只小鞋和一根长长的布腰带!那不分明是虎儿的鞋吗?鞋面上绣有一朵小小的桂花;而那根腰带,是桂香每天用来背虎儿的。难道……王富根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镜头,他发疯似的喊起来:“桂香——虎儿——你们在哪里——”

后来,村里人几乎踏遍了村子周围的每一条荒沟野岭,钻遍了每一个山洞,整整在山里找了三天,才终于在大青沟的一个山头上发现了带血的白骨,还有桂香和虎儿身上的衣服碎片。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王富根绝望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从此,王富根咬牙发誓:一定要杀光山里所有的狼,为桂香和虎儿报仇。他每天都带着猎枪穿山越岭,追寻狼的踪迹,还在山上四处安放捕狼的炸包和套子。这些年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打死了多少只野狼,套住过多少次猎物,甚至有一回他还只身一人打死过一只土豹子。总而言之,王富根把心里的一切仇恨都喷泄在这些野兽身上。

大青沟是王富根心中永远的痛,明天就要再上大青沟去了,王富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对桂香和虎儿说:“你们娘俩明天就看我的,我绝对不能让你们失望。”

王富根就这么痴痴地在妻儿的坟头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年轻的猎人们来到了大青沟。他们在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搭起一个帐篷,然后按照分工区域,大家分头埋炸包的埋炸包,安套子的安套子。

干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了,可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发现王富根不见了。

原来王富根埋炸包的地方在一条溪边,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一串狼脚印从溪边一直往远处的山梁延伸,他报仇心切,此时根本就把出发前对年轻人的嘱咐抛在了脑后,一个人急急地循着狼脚印追踪上去,直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远远离开了大家。

此时日已偏西,血红的夕阳给本来已是红彤彤的群山再洒下一片胭脂色,眼前的大山看上去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那些红树叶在晚风中不停地随风轻摇,就像火苗在蹿动。王富根突然肚子里“咕咕”直叫,他这才想起自己上山后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于是便坐下来,从干粮袋里掏出一块黑红色的烤猪肉和一小葫芦酒,准备先把肚子填饱,好赶紧循原路回去和大家会合。

可谁知,他还没将掏出来的东西吃上一口,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出现了两个闪着绿光的小亮点,眨眼工夫,就从那里“呼”地蹿出一只大灰狼来。王富根浑身一激灵,立即把手里的烤肉和酒葫芦一扔,端起猎枪就准备射击。可此时,只见草丛里又一动,又蹿出一只狼来,而且随着四周一片响动,从各个方向不断涌出一只只牛犊似的恶狼来。王富根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碰上了群狼。

只瞬间工夫,就有几十只狼从四周慢慢向王富根逼近过来,它们眼睛里闪着凶残的光,王富根只感到一阵阵寒意爬上脊梁骨,不由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平时遇上几只狼,王富根连眼珠子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在一下蹿出几十只狼,王富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脱这灭顶之灾呀!

这时候,群狼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离王富根只有三四米了,一只领头的恶狼突然长长地叫了一声,其余的狼便开始蹿跃起来,显然它们是要向王富根发起进攻了。

怎么办?王富根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退路,情急之下,他举起猎枪,“砰”一枪就朝头狼打去。王富根原准备先把头狼解决了,这样可以打乱群狼的阵脚,可不知怎的,向来百发百中的他,这一枪竟然走了眼,他不禁心底一凉:今天真是出鬼,怎么连子弹都不长眼了?

于是,在王富根刚才一声枪响、群狼齐齐后退了几步之后,随着头狼又一声低沉的吼声,离王富根最近的左右两只狼便张开血红大嘴,伸出利爪向王富根飞扑过来。

王富根不得不以死相拼,就在两只恶狼即将扑到他胸前的一刹那,他猛地挥起猎枪,先将枪托朝左边那只狼的头上砸去,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右边那只狼斜插过去。只听“噗”一声,猎枪的枪管直直地戳进那只狼的肚子,左右两只狼同时摔落在地上,惨叫着打了几个滚之后就没了喘息。

初战告捷,可王富根丝毫不敢松懈,刚才与恶狼交手时,他的膀子已被撕破,此刻血水正从伤口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惨白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两只狼的死并没有把群狼吓退,它们向王富根发起了更凶猛的进攻,又有五六只狼疯狂地朝王富根扑过来。王富根大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一边灵活地躲避,一边挥着手中的猎枪向四周猛扫,只听群狼的嗥叫声不绝于耳,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扑上来。

王富根拼尽全力与恶狼周旋,尽管被他打死的狼已经倒了一地,可是他自己浑身上下也已经被恶狼抓伤,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此时,他正想让自己喘口气,突然从身后又蹿出一只狼来,狠狠地在他的左腿肚上咬了一口,王富根疼得“哎哟”一声跳起来,猛一转身,使出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猎枪朝这只狼砸去。只听“咔嚓”一声,那狼的脊梁骨被击断了,惨叫几声就送了命,而王富根也终于因为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谁想就在这个时候,凶悍的头狼伺机朝王富根扑了过来,它将两只前爪搭在王富根的肩上,一下就把王富根扑倒在地上,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朝王富根的喉咙咬下去。完了!王富根两眼一闭,他再也没有力气抵抗这只狡猾的头狼了。

可让王富根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呼”一声,不知从哪里横扫过来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叭”打在头狼的脑袋上,这一棍既准又狠,那头狼立刻像油条泡汤般瘫软在地上。王富根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立刻被眼前这奇特的一幕惊呆了:一个浑身长毛的小怪人,手里握着一根棍子,正朝那一大群狼吼叫着,像是在对它们训话似的,然后群狼就一起迅速向山坡下一片浓密的树林子里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富根朝那长毛的小怪人一看,不禁“啊”一声吓得惊叫起来。这是一张多么恐怖的脸啊,脸上长满了黄毛,一张大嘴向前凸出,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两只耳朵耸在两旁,只有那双眼睛像人似的,闪着和善的光。再看它身上,浑身上下也长满了毛,腰间还围着一块布。王富根心想:它为什么要在腰里围块布呢?用来遮丑?莫非自己碰上传说中的野人了?

这时候,又一阵“忽啦啦”响,从前面松树林里突然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走到王富根面前,一边拍拍那小怪人的肩,称赞道:“好样的,你又救了一个人!”一边微笑着对王富根说:“老弟,受惊啦!”

王富根此时正惊魂未定,老人的到来才让他安下神来,他一边客气地回敬说:“不打紧,不打紧……”一边就想站起来,可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老人急忙一把把王富根按住,然后打开随身药箱,给王富根伤口上敷上草药,仔细包扎好。让王富根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小怪人一直在旁边做老人的帮手,对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

忽然,王富根眼睛一瞪,几乎又要叫出声来,因为他发现,小怪人的左耳边长着一颗豆大的黑痣。他颤抖着拉过小怪人的手仔细看,当看到毛乎乎的右手掌下侧小手指旁边,又长着一根细小的手指时,他一把抱住小怪人老泪纵横地大喊起来:“你是虎儿,你一定就是我的虎儿!”

老人惊呆了:“老弟,他是和狼生活了五六年的狼孩,咋会是你的儿子呢?”

“不!”王富根急切地对老人说,“你看,他右手有六个指头,左耳边有颗黑痣。是的,他是我的虎儿,我不会认错的。”

王富根由于兴奋异常,竟晕了过去,苏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帐篷里了,是大伙儿在山冈上找到他的。见王富根终于醒过来了,大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纷纷问他:“大叔,你不要紧吧?”

王富根望着众人,点点头说:“不要紧,大叔死不了。”他一边回答,一边眼睛却四下找,“虎儿,我的虎儿呢?我的虎儿在哪里?”

大家刚才已经听老人讲了关于虎儿的事,于是赶紧让老人把虎儿带过来。虎儿也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任王富根拉着他的手,那样子真像一对久别重逢了的父子。

原来,十年前桂香和虎儿遭遇狼祸之后,桂香当场就被狼咬死了,而虎儿却被狼叼进深山,被一只母狼当作狼崽子喂养。于是虎儿后来就变得和狼一样凶悍灵敏,他虽然是人,但生活在狼群之中,渐渐就具备了和狼一样的习性,能跳能跑,能抓能攀,后来甚至连头狼有时候竟也听他的指挥。

那一年,有一天虎儿正在深山里与一大群野猪搏斗,因为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就在这时候,这个长久生活在深山里的老人采药经过那里,用手中的猎枪救下了他。当老人发现虎儿其实是一个人之后,便带着他一起生活,教他直立行走,训练他讲人话,用两只手干活,吃烧熟了的东西等等。然而虎儿学会了其他,唯独就是学不会说话……

大伙儿一边听着老人的述说,一边连声感慨:虎儿被狼叼走成了狼孩,竟又能在这荒山野岭中与亲生父亲再次相认,这真是天下奇闻呀!

据说从这以后,王富根彻底抛开了猎枪,再也不进山打猎了,终日和虎儿在一起,安度晚年。

(陈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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