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是局里看大门的，工作几十年来别说生病，连头疼脑热都没有过。可是这两天，他却住进了医院，而且还病得不轻。
病因得从老王接孙子那天说起。
那是上个礼拜五的下午，老王到局里办的幼儿园去接孙子。老王的孙子叫小虎，长得虎头虎脑，是老王两口子的宝贝疙瘩，这天还没到下班时间呢，老王就请了假，急急地往幼儿园赶。
走到离幼儿园还有十来米的地方，他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抬头一看，嗨，那哭着的孩子不正是自己孙子小虎吗？旁边一个小胖孩，比小虎高出半个头，正抡着拳头往小虎身上捅。老王心疼啊，猛一声断喝：“住手！”
虽然老王的喊声震耳欲聋，可那小胖孩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反而把拳头举得更高。老王于是急步上前，一把拉住小胖孩吼道：“小家伙，为什么打人？”
小胖孩瞅了老王一眼，鼻子一哼，说：“死老头子，谁要你多管闲事？你再喊，我就连你一起打！”说着，果真“啪”抬腿朝老王身上踢了一脚。
老王生气啊，哪里见过这样的孩子？一气之下，抬手就给了小胖孩一记耳光。
要说耳光，其实老王并没有用劲，只不过是想吓吓这个缺少教养的孩子而已。可小胖孩却吓得跌坐在了地上，那张小胖脸刹那间愣住了，他惊恐地看着老王，嘴角哆嗦着，憋了好一阵，终于“哇”一声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胖老太太赶了过来，不由分说对着老王张嘴就是一顿臭骂。
老王分辩说：“是他先打我孙子的呀！”
胖老太根本不听老王辩白，瞪眼甩下一句话：“敢欺负我孙子，你走着瞧！”说罢，牵了小胖孩就走。
老王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预感有些不妙，赶紧问小虎：“他是谁家的孩子？”
小虎揉着被打痛的胳膊说：“他老说他爷爷是局长。”
“局长？他……他姓什么？”
“姓吴，我们同学都叫他吴胖子。”
“啊？原来他是吴局长的孙子哇！”老王顿时感到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心里暗暗叫苦：这吴局长平日里态度严肃，整天板着张脸，本来就是个不怒自威的人，他要知道宝贝孙子被他老王打了，那还不大发雷霆？即使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也会给自己小鞋穿，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办？再说，这又是局里办的幼儿园，只要吴局长一声令下，那幼儿园老师还不是俯首帖耳？要是把小鞋再穿到孙子脚上，孙子不就跟着吃苦头了？
双休日过后，星期一早上，老王上班时在大门口看到吴局长进来，心头禁不住“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虽说吴局长见了他脸色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老王总隐隐感到一场暴风雨要来临。
九点光景，老王给各办公室送报纸，送到吴局长办公室时，他敲门的手直抖。进去后，老王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放在吴局长的办公桌上，随后想偷偷观察一下吴局长的脸色，没想刚抬头，巧了，正好和吴局长目光相遇。
吴局长打量着老王，说：“王师傅，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啊，怎么，身体不舒服？”
老王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不舒服……”
吴局长打趣说：“小孙子惹你生气了？”老王宝贝孙子，局里上上下下都知道。
见局长这么问，老王心想：人家是领导，说话讲究个含蓄，不像自己大老粗的直来直去，他准是得知事儿了，自己得赶紧表个态呀。于是连忙接着话茬主动给领导赔起了不是：“吴局长，我那孙子是调皮，常在幼儿园里惹事，你放心，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那吴局长呢，见老王说到孩子，神色有点变了：“现在有些孩子实在不像话，不管可不得了啊！”
“是啊，是啊！”老王忙不迭地一边应着，一边赶紧退出吴局长的办公室。
整整一天，老王就觉得心里发慌，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最担心吴局长会指使幼儿园的老师给自己孙子眼色看，所以打从这天起，孙子从幼儿园回来，老王总是先观察孙子脸上的表情，然后细心盘问一天的情况，每一天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唯恐孙子有什么不测。就这样，忧愁、紧张、恐慌，一个星期后，吴局长还没有“下手”，老王就先倒下住进医院了，主要症状是胸闷、眩晕、情绪急躁，医生两次会诊，都没有诊断出老王得了什么病，只有老王心里清楚，自己得的是心病呀！
老王虽然躺在病床上，但要求老伴每天都要将孙子的情况一日两报：早上几点起床，几点到幼儿园，什么时候回家，心情如何……没有发现问题，他才放心。
这天，老王正躺在病床上想孙子，忽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随即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王师傅，身体还好吧？”
老王猛抬头，呀，怎么是吴局长？手里还拎着一大包补品。老王顿时诚惶诚恐起来：“吴局长，你这么忙，还来看我呀？”
吴局长笑着说：“哪里，哪里，王师傅，你是有功之臣哪！”
“啊？”老王如坠云里雾中。
吴局长在老王病床边坐了下来，说：“王师傅，你有所不知，我那孙子平时被我老伴宠坏了，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前两天因为一点小事，竟拔出拳头要打人，我老伴居然还由着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时情急，便对他说，‘你再这样无法无天，我就去喊王爷爷来’，孙子问我‘哪个王爷爷’，我就说是你。嘿嘿，我孙子一听，立刻乖乖地给我老伴说‘对不起’，再也不敢乱来了……”
老王听得惊呆了，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这……吴局长，我……”
吴局长朝老王摆摆手，说：“前几天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以前我这孙子调皮起来，一家人谁都对他没办法。现在好了，只要说一声‘王爷爷来了’，比喊‘狼来了’都管用。咳呀，老王哪，你真是我们家的救星呀！哈哈哈哈……”
吴局长在老王的病床边坐了好一阵才走。当天下午，老王就出院了……
（邵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