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爱情不是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盲目的利己的情欲就可以建立起来的,它必须建立在互相了解、友谊和温存的基础上。
铁树开花
在通往桃花坞的崎岖山道上,走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从他那身土里土气的打扮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山里佬。小伙子名叫李铁树,他刚从信贷所买了五千元国库券回来。有人可能觉得奇怪:为啥买这么多?说起来,这李铁树是特别的忠厚老实,相媳妇几次碰壁以后,索性一横心:找啥对象!打光棍不一样过日子?还省得计划生育。于是他把辛辛苦苦积攒起来准备讨媳妇的五千元钱,统统买国库券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国库券一买竟买出事情来了。一路上,他发现后面有个人老跟着他,为防意外他加快了脚步,到家后,“咕嘟咕嘟”灌了三大碗凉茶,就“噔噔噔”上楼去放存单。
李铁树刚刚上楼,夹屁股走进来一个姑娘,只见她一身朴素的打扮,匀称的身材,方正的脸,肩上挎着一只胖鼓鼓的皮包。她一进门就对着墙上的奖状和照片看了起来。铁树他娘一看来了个姑娘,以为是儿子带回来的女朋友,心里十分高兴,连忙打来一盆洗脸水:“姑娘,先洗把脸。”姑娘朝老妈妈笑笑,鞠一个躬,就洗起脸来了。老妈妈又泡来了一杯茶,姑娘又是笑笑,鞠了一个躬。这么两个鞠躬,鞠得老妈妈心花怒放:嗬,这姑娘多懂道理,以后一定是个好媳妇。于是就问:“姑娘,你……”姑娘不说话,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老妈妈。老妈妈慌了手脚:“哎呀,你这是干啥?你来玩我就很高兴,还拿东西干啥……”姑娘见老妈妈不接,就将纸包解开,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摊到桌子上。老妈妈一看,咳,全是绣了花的枕头套。只见姑娘双手比比划划,嘴里还“咿哩哇啦”地嚷嚷。啊!原来是个哑巴!这可把老妈妈弄得稀里糊涂了,就急忙叫儿子下楼。
李铁树下楼一看,是个姑娘,再一看摊在桌上的那些枕头套,绣着的不是“鸳鸯戏水”,就是“白头到老”;不是“花好月圆”,就是“天作之合”。他一见这些东西就头疼,哪里还会买呢,姑娘只得将枕头套塞进包里,向铁树做了个鬼脸,走了。可是当她走到门口时却又站住了,转身进门,拔出钢笔,摸出纸头,写道:天已不早,借宿一夜,行吗?铁树一看,唷!这哑巴姑娘还写得一手好字呀!再一想,出山十五里,人烟稀少,时近黄昏,一个姑娘单独行路确有不便,反正家里客铺现成的,也就同意了。
吃过晚饭,三个人围坐桌旁,铺开纸,拔出笔,一问一答,搞起笔谈来了。这一谈,才知道姑娘名叫张玉花,今年二十七岁,是江西人,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她十六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因乱服江湖郎中的药成了哑巴,幸亏她自小跟妈妈学了一手刺绣的手艺,所以一直就以制作枕头套糊口度日。当问到她为啥不找个对象成家时,她笑笑,写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铁树心想:好家伙!一棍子打死一大片哪!
这天晚上,老妈妈却睡不着了。她在想:这姑娘虽是哑巴,可是心灵手巧,又有文化,要是她愿意,同铁树配成一对倒也不错。可是怎么开口说呢?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个妙计:先收她做干女儿,到时候来个干女儿变儿媳妇。
第二天早上,老妈妈问姑娘愿不愿意做她的干女儿,姑娘当即“扑通”一下跪到老妈妈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乐得老妈妈急忙烧了一碗糖水氽鸡蛋,作为给干女儿的见面礼。从此,哑巴姑娘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姑娘从不串门,也不同村里任何人交往,每天除了帮助老妈妈做点家务,就上楼躲到房间里,描图绣花或者缝制枕头套。每隔十天半个月,她就带上自己的产品出门去卖。卖得的钱,除了买回一些针线布料以外,全部交给铁树,自己分文不留。
一晃过去了三个月,一家人和睦相处,每天晚上,铁树和哑巴姑娘都要进行笔谈,越谈越亲热,越谈感情越好。老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但为了慎重起见,她决定找铁树舅舅去商量商量。
铁树妈这天一早就出了门,直到太阳落山也没回来,一家三口突然少了一个人,似乎格外冷清。可哑巴姑娘却喜形于色,显得特别活跃,特地烧了几个好菜,还买了烧酒,要和铁树对饮。铁树本来就滴酒不碰,今天妈妈不在家,所以一口拒绝,连每天晚上进行的笔谈也取消了。他草草吃完饭,就上楼睡觉了。
半夜光景变了天,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铁树从梦中惊醒。突然,从对面房间里传来“哐啷啷”一声响,接着又是“啊”地一声惊叫,他急忙起来,抓起手电筒,打开房门。就在这时,只见哑巴姑娘失魂落魄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奔出来,冲进了铁树的房间,“叭”一下摔倒在楼板上。铁树大吃一惊,急忙上去搀她,可怎么也搀不起来,只得俯下身来,一把将她抱起,放到自己床上。然后,他又来到对面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一只茶杯打破在楼板上,毫无异样。他到自己床前一看,姑娘已睡得呼呼作响。他用被单轻轻地将姑娘盖好,就坐到门边看起书来。
风停了,雨也住了,屋外一片宁静。姑娘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铁树已趴在椅背上睡着了,她急忙穿好衣服,到楼下端来了酒菜,又叫醒了铁树,一定要铁树陪她喝酒压惊。铁树拗不过她,只得勉强奉陪,又经不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劝酒,咬咬牙,闭上眼,灌下了一大口,又一大口……不一会儿就像腾云驾雾似的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现在得由姑娘扶他上床了。她趁机从铁树的裤腰带上摘下了钥匙,然后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床头那只铁箱子,从容不迫地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她不觉浑身肌肉收缩,额角上的汗珠“咝咝”往外冒。这时公鸡齐鸣,东方发白,她将箱子里的东西照原样放好,锁上,又将钥匙重新吊回铁树的裤腰带上,再拿被单轻轻盖到他的身上,就下楼烧早饭去了。
铁树这一觉睡得真香,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他妈妈跟他舅舅到家才起来。哑巴姑娘得知来了客人,连忙到厨房里泡了茶,捧到堂前,哪知和这位舅舅一见面,双方都呆住了。姑娘浑身一颤抖,“啪郎郎”茶杯落地,她一个转身“噔噔噔”直奔楼上自己房里去了。这时,铁树的舅舅苦笑了笑,说:“你们看中的就是她呀?你们上当啦。她是什么人?是骗子!”一听这话,铁树愣住了:“舅舅,你是不是看错人了?”舅舅急啦:“我会看错人?告诉你,她曾经在我家里落脚过,还骗去了我五十元钱!今天碰着正好,有钱还钱,不还钱我就剥她衣服!”说着就要上楼。铁树连忙拦住他说:“舅舅,你别急,她要真是骗子,用法律制裁她,她要不是骗子的话,我们欺侮一个哑巴,不是犯法吗?”舅舅火啦:“你这个笨蛋!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情过去以后,铁树去问姑娘,可是她什么也不回答,照样吃饭做事,描图绣花。可是时隔两天,姑娘给铁树留下一包东西,悄悄地走掉了。铁树打开纸包一看,只见一对枕头套上放着一封信。枕头套很别致,一个上面绣着一棵树,开着鲜艳的花,还有四个字:铁树开花;另一个除绣了个边,全是空白。他又拆开信,信写得很长,开头是这样的:“铁树哥:我们从认识到今天整整一百天了。说真的,我多么想在这清净的桃花坞同你一起生活下去呀,可是我反复考虑,还是应该离开你。我走了,请原谅我不告而别。”接着,她在信上诉说了她不幸的遭遇。
原来姑娘在二十一岁时,曾和同村一个青年确定了恋爱关系,并把一个姑娘最宝贵的贞操献给了他。时隔不久,那个青年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却把姑娘给甩了。姑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村子里是呆不下去了,于是一气之下到医院作了人工流产,随后就离开家乡,开始流浪。
由于一无身份证,二无介绍信,姑娘只得求爹爹、拜奶奶地到处借宿。前不久,她到一户人家求宿,现在她才知道,那就是铁树的舅舅家。舅舅留她常住,还给了她五十元钱,后来她明白了,原来舅舅有个儿子,想老婆想成了神经病,舅舅想让姑娘嫁给这个花癫病的儿子。姑娘不答应,舅舅他们竟趁姑娘熟睡的时候,将那个神经病儿子放进房间里,反扣了房门,企图强迫姑娘与神经病儿子非法成婚。这下姑娘火了,几下子将神经病儿子打倒在地,砸开窗户逃了出来。
三个多月前,姑娘在乡政府大院里看到铁树买国库券有那么多的钱,顿生邪念:人家可以骗我,我为什么不能骗人家呢?被人家骗去自认晦气,骗到手了就是运气,所以就跟踪到了铁树家里。就在那个雷雨之夜,她费尽心机把安眠药放在酒里,将铁树灌倒。但她打开箱子,看到里面一叠叠的国库券外,还有一个纸包,上面醒目地写着“哑巴妹妹的存款”几个大字,下面几月几日交多少,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另外,除了一些零钱以外,还有好多信件。这些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却呆住了,那都是铁树给全国好多家医院去信询问能否治哑巴所收到的回信。从这些信里,她看到了铁树那颗赤诚的心,她心头一酸,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滚下了脸颊。她现在明白了:人,有坏人,也有好人,铁树就是真正的好人。她决定放弃原来的打算,跟铁树老老实实做个好人。可哪里知道,却突然蹦出来那么个舅舅,迫使她不得不离开这里。为了表示对铁树的感激,姑娘特地赶制了一对枕头套,留个纪念。至于还有一个枕头套上没绣上花,那是她特地留着的,让哪位做嫂嫂的姑娘绣上吧。
信的最后写道:铁树哥,我走了,请你别忘了曾经是那么可怜而又不争气的妹妹;也请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像你一样老老实实做人。
铁树一口气读完信,拔腿就往山外跑。他来到车站、码头,到处打听,毫无线索。他又到广播站要求广播寻人,再到文化站写了好多张寻人启事,到处张贴。他东奔西走,跑了整整两天,连姑娘的影子也找不到。他失望了,只得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翻过百步岗,绕过响水湾,来到碧波潭边,刚要趴下去喝水,发现水里映出了一个姑娘的身影。他猛一回头,不觉大吃一惊,山腰里那块大石头上,正坐着哑巴姑娘。铁树忘了疲劳,不顾荆棘,奔上山坡,一把抱住姑娘,说:“你怎么在这里?我找得你好苦啊!”姑娘一见铁树,竟伤心地大哭起来。铁树忙说:“别哭啦,我们回去吧。”他这一说,姑娘“叭”地跪到他面前,失声叫道:“铁树哥,你,你原谅我吧!我为了骗取人们的同情,装了两年哑巴啦!”哑巴姑娘说了话,铁树心里乐开了花,他一把拉起姑娘回了家。
第二天,姑娘又绣起花来了,她在那个空白的枕头套上绣了一个姑娘,还有四个字。把两个枕头套合在一起,就是:铁树开花,哑巴说话。
(吴文昶)
和平竞争
戚林柏是市第二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医术好,医德高,尤其擅长脑肿瘤切除手术,救了很多人的命,号称“神刀戚”,很受人敬重。但他妻子施琳并不感到自豪,因为戚林柏常常一进手术室就没有了时间,有时深更半夜刚回到家躺下,就又被医院派来的车接去做手术了。因此里里外外的家务事全靠小施一个人操劳,加上夫妻俩结婚十多年,施琳还没有怀上一个孩子,所以感到寂寞,又感到十分委屈,时常和他闹矛盾。
这几天,戚林柏身体不适,怕增添施琳的麻烦,推说医院病人多,准备到医院宿舍住几天,施琳听了也不反对。可谁知戚林柏刚走一天,施琳就收到父亲从西安打来的加急电报,说母亲患脑肿瘤病危,速请女婿到西安会诊。施琳急得团团转,当即去医院找戚林柏商量,不想医院说戚医生这几天没来上班,并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让她打电话去找。施琳心中顿生怀疑:为什么戚林柏不对自己说实话?一怒之下,她拎起电话,拨通了这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娇滴滴的声音:“喂,你找谁?”施琳一听就上火了:“我找戚林柏!”谁知对方也不示弱,说了声:“他刚睡下!”“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搁断了。施琳气得浑身发抖,又没有办法,只得借了一本电话簿,按照电话号码查地址。找了一个多小时,才知道这个电话是私人住家电话,在零陵路十三号。
当她匆匆赶到零陵路十三号的时候,正好那幢两层楼花园洋房的小铁门自动开了,她赶紧躲进一家商店。只见铁门里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戚林柏,女的看上去还是个小姑娘,高挑个,大眼睛,一头披肩秀发。施琳真想冲过去,但理智告诉她,至少她现在是来迟了一步,没有抓到他俩进一步的证据。
原来这个小第三者名叫陆妮妮,是医大到二院来见习的学生,她对戚林柏丰富的临床经验和正直的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她得知戚老师的家庭并不和谐的时候,异想天开地竟想取而代之。这天,陆妮妮终于鼓起勇气,向戚林柏表明了心迹。
戚林柏一点没有思想准备,半天才回过神来,神情严肃地说:“我是有妻子的人,你这是自作多情。”话虽这么说,可当他回家睡到床上以后,却失眠了:陆妮妮那雨打梨花似的脸蛋,久久地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为姑娘真挚的感情所打动,他的事业确实需要这样的伴侣,可是……他没有再想下去。
第二天,他想同陆妮妮谈一谈,引导她从爱的漩涡里解脱出来,正确对待事业,正确对待生活。但是他左等右等,不见陆妮妮来上班。等到第三天,戚林柏急了,他深怕姑娘受不住这个打击,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他决定进行一次家访,希望陆妮妮的父母同他一起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这天晚上,戚林柏来到陆妮妮家,奇怪的是陆妮妮像没事人一样把他引进自己的卧室。卧室摆设很简单,显眼的是橱上有一只电动的人体模型。戚林柏一进房间就沉不住气了,他连声问:“妮妮,你的父母呢?”他哪里知道,陆妮妮这几天不去上班,是一次大胆的试探,她想,只要戚林柏能来看望她,就说明她向老师求爱有了转机。现在她见老师来了,不由给戚林柏一个鬼脸,说:“老师,你来得真不巧,我妈妈刚刚接到军区电报,去海岛探望爸爸了。怎么样,你想处罚我?那就宣布吧!”“别胡说,妮妮。”戚林柏诚恳地说,“我来,只想真心对你讲一句,以后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非分之想?”陆妮妮放声大笑,“医院里哪个不知道你同师母的感情已经是头发丝吊元宝——只差吹口气了。”“你……”戚林柏目瞪口呆,“啪”失手打了陆妮妮一记耳光。陆妮妮一下愣住了,忽然她从床边橱里摸出一把小刀,对准自己的胸口说:“戚老师,我的心既然向你敞开,就不会再收回去,我决不会做出那种轻薄下流的举动来勾引你,我只是想同你那个不称职的师母和平竞争。至于到头来你选中谁,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今晚你若连这点起码的条件都不能答应,那我只有把这清白之身带到天上去了。”
戚林柏吓坏了,他急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刀,激动地说:“我可以答应你和平竞争,但是你可知道我患了肝炎,我怕等不到你们和平竞争完就会去见上帝。”奇怪的是陆妮妮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她平静地说:“戚老师,正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这个秘密,那就只有我才能服侍你,治好你的病。”戚林柏感动得无话可说,最后他答应暂且在陆妮妮家休养几天,也可以让施琳少操点心。不想施琳今天追踪上门,拆穿西洋镜。
一阵秋风吹来,施琳见戚林柏和小姑娘匆匆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小姑娘缩了缩脖颈,向对面的“甜爱”饭店走去。施琳抬手看看手表,中午十二时正,她心里一个闪念,压着怒火跟了进去……
施琳来到陆妮妮身边,问:“您对面位子没人吧?”妮妮摇摇头。服务员把她俩当成了姐妹,殷勤地送上两套餐具,施琳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餐巾纸,从中抽出一张递给陆妮妮。陆妮妮被她友善的态度打动了,说道:“谢谢您,大姐。您贵姓?”“喔,我姓伍,叫珊珊。”施琳机智地改名换了姓。“姗姗姐,我叫陆妮妮,你这是经常出来吃饭吗?”“不,只有当我与爱人闹翻后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才想到用酒来麻痹痛苦。”“呀,这么说,姐姐与我同病相怜了。”陆妮妮兴奋起来。服务员询问上什么菜,妮妮点了一桌子菜,盛情地想请一请这位珊珊姐。可施琳的心在淌血,不过她仍旧佯装着说:“妮妮,姐姐怎好意思让妹妹掏腰包呢。”
陆妮妮眼睛笑成一条缝,调皮地从皮夹子里挟出两张名片递给她。施琳看了名片大吃一惊,一张是陆妮妮外公的,他是印度尼西亚著名的橡胶大王;一张是陆妮妮父亲的,某军区副司令员。施琳想:完了,怪不得戚林柏变了心,原来这个负心汉找到了一个门第、财富、工作、容貌、年纪都不知比我优越多少倍的可心人了。幸好陆妮妮并没有察觉施琳在瞬间的心理变化,她点完菜,抢着付了钱,缠着施琳一定要她讲出与情人的隐秘。施琳感到这个小冤家又可爱又可恨,她胡编说:“我爱上了一位有妇之夫,刚才我们在家里幽会,他怕他妻子发觉,所以匆匆走了。我想这样下去,我们何时才能成为长久夫妻呢?”
陆妮妮果然中了圈套,同情地说:“姐姐,别伤心,我也同你一样,不过我比你坚强,我已经下了决心,同他的妻子和平竞争,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施琳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和平竞争是怎么回事。陆妮妮转动着眼珠对施琳说:“投其所好,迎其所爱,这就是秘诀。譬如他赞美过我穿绿色的连衣裙美,着蓝白相间的坡跟鞋漂亮,我经常用这身打扮去迎接他。有一次,他同我谈起部队里有两样菜很好吃,我就赶紧向父亲讨教这两样菜的烹调方法,如今我做的‘潜水鸡’、‘云中飞’,他吃一次赞一次。珊珊姐,你想想,我这样持之以恒地做下去,还愁得不到他?”“你的话也许有些道理。”施琳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你是否想到,万一你的和平竞争被你师母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哈,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总是找上那些蠢笨的女人的。”陆妮妮得意洋洋,气得施琳手脚冰冷,心里说:“小骗子,你等着瞧。”
临分手,陆妮妮热情地把电话号码和地址留给了施琳,希望施琳经常上她家去玩,施琳点点头。
出了饭店,施琳的心像打翻了的五味瓶,甜酸苦辣。甜的是她丈夫对爱情忠贞不贰;酸的是丈夫患了肝炎,她还麻木不仁,没有尽到妻子应尽的责任;苦的是她有这样的好丈夫,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辣的是陆妮妮对丈夫的爱情已经到了发痴的地步。她将怎样赢得这场和平竞争的胜利呢?施琳一边想一边走,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了戚林柏留给她的一张条子:我已知道岳母病危的消息,马上乘飞机去西安协同抢救,望安心等待。你的林柏。
施琳看罢条子放声大哭,因为她知道戚林柏是带着重病去救她的母亲的,她除了暗暗向上帝忏悔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大约过了十五天,奇迹出现了,戚林柏的神刀使岳母脱离了危险期,自己也平安地回来了。施琳喜出望外。这天晚上,她忽然对戚林柏说:“林柏,明天是你的四十大寿,你早点回来,我想明天给你庆祝庆祝,好吗?”结婚十多年来,戚林柏还是第一次见施琳对他这样关心,他激动地点了点头。第二天下午,正好医院有空,他高兴地提前回家了。回到家没找到施琳,只见房间里窗明几净,床边橱上显眼地放着一只电动人体模型,与陆妮妮家中的一模一样,他称赞过它逼真灵巧,有医学研究价值,可怎么自己家里也有一只?又见桌子上放着十几只佳肴,其中最惹眼也最催人食欲的居然是潜水鸡和云中飞。他想,施琳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因为这两只菜在普通家庭中是很少见的。潜水鸡是海军炊事员为了促进晕船水兵的食欲,经多次调配制作出来的;云中飞则是空中飞行员的营养菜。所以两种佳肴虽然各不相同,但它们的作用是一样的,那就是营养丰富,其味无穷。
戚林柏正在疑惑不解,忽然传来“吃吃”的笑声,转过身去,只见身穿绿色连衣裙,脚着蓝白相间坡跟鞋的施琳,亭亭玉立地在向他微笑。“林柏,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把饭菜都预备好了,只是我们还要等一位客人到了才能进餐。”“谁?”戚林柏睁大了眼睛,警觉地问。“别着急,是我新认识的一个妹妹。”施琳诡秘地一笑。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施琳过去开门。戚林柏一见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门外进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妮妮。戚林柏心想:完了,施琳一定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赶在自己生日这天摊牌!
聪明的姑娘一见屋内的人和景,就马上察觉大事不好。她拔脚想走,但是被施琳大方而又热情地挽留住了,她请这位小第三者坐到沙发上,又递上一杯热咖啡,然后从床上拿起一本厚厚的打印件,送到戚林柏的手里,说:“林柏,在你四十大寿的时刻,我送你这件礼物,希望你喜欢。”戚林柏面色苍白,两手沁出冷汗,他害怕这是施琳准备向法院起诉的离婚书。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看,两颊渐渐有了红光,两手也停止了颤抖,嘴巴笑得合不拢。原来这是施琳花了一个月的业余时间,从世界各地的外文报刊中摘录下来的医学文献资料。至此,戚林柏才明白了妻子导演这出喜剧的苦心。他激动地上前一步把妻子抱在怀里,深深一吻,问:“施琳,你这是干什么?”“我想要你这个人!”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一旁的陆妮妮看得真切,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冲出门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和平竞争失败了。
(夏元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