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个月,致礼生日时,他送给她的,明明他才是寿星,是收礼物的那个人。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最为珍贵的礼物,那一天也是最意义非凡的一天,因为俞致礼居然为她精心安排了一幕求婚,她被感动,哭得稀里哗啦。
致礼说这枚钻戒是他倾尽所有给她买来的,他诚挚地说:“亦楼,等我们都长大些,你就嫁给我吧。”
亦楼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哽咽了声音答应道:“好啊。”然后她看着致礼亲自给她戴上了戒指。是那样美好的青涩约定啊,亦楼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很幸福很窝心。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撞见俞致礼对别人说她是他的流言蜚语呢。
她怎么就成为了他的流言蜚语了?她本该当面去质问他的,可是怕伤到他的面子,于是故意走到他身边,微笑地向他打招呼,然后潇洒走开。
亦楼嘟起嘴,握紧了拳头,眼中依旧有着愤怒。
难忘的画面,气得她寝食难安。
手中的钻戒被人突然拿走,亦楼看向来人,小声略带警告地说:“给我。”
俞致礼笑着,捏着钻戒走到窗边,在阳光下端详着它,“你不是说它太贵重,不适合戴手上吗?”
亦楼故意不去搭话,也不去看他。
致礼讨好地说:“图书馆不适合你,陪我去打篮球吧。”
亦楼依旧沉默。
致礼没法,一把抱住了她,附耳威胁道:“不理我,我就吻你,吻到你答应我为止。”
“喂,俞致礼,你耍赖。”亦楼不满地用拳头捶他。
“好了,先陪我打篮球,过后我自会给你满意的结果。”
“你说的,不许耍赖。”
俞致礼笑笑,宠溺地吻住了她的唇,浅尝辄止。
“要不是在图书馆,我一定立马要了你。”
“流氓!”
到了篮球场,亦楼才发现现场气氛不对劲。
场中罗翔不够友善地将篮球抛给了俞致礼,手指着他,嚣张桀骜地说:“来个君子协定吧,你要是输了,就不能和饶云云在一起。”
“好。”
在亦楼还觉得云里雾里时,俞致礼居然点头了,她不解,他难道真的和饶云云有什么不清楚的关系吗?她的脑袋像炸开了一样,就在这时,俞致礼隔了老远给她一个眼神,亦楼故意低下头,她气愤地想要离开,可是他说过,他会给她满意的结果的。
医学院的学生都到了,大家都开始热身。
罗翔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手握成拳头状,侧过头对一边的队友说:“打电话给饶云云,我要让她亲眼看着俞致礼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亦楼这才发现,罗翔和俞致礼是同一种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气,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不到片刻,饶云云花枝招展的出现了,大概是因为俞致礼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她陡然产生了怯意,不敢靠近,只和随她前来看热闹的女孩静静地站在一边。
随着一声哨响,这场打着饶云云名义的篮球赛正式开始,冷风萧瑟,可篮球场外却来了一批又一批观赛的同学,原先冷清的篮球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俞致礼的粉丝们纷纷前来加油助威。
在开场十分钟后,亦楼就看出罗翔这一方处在劣势了,俞致礼的队伍很强大,个个都能得分,而罗翔的室友,实力参差不齐,实在难以力敌,亦楼心中有了预感,这场比赛罗翔他们一定会打得异常艰辛。
“罗翔加油!”亦楼喊得很大声,场上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系花在为罗翔加油呢。
亦楼看到俞致礼投射过来的不满的眼神,她咧开嘴,露出无辜的笑容。她当然希望罗翔能赢,必须的。
俞致礼似乎变得更加骁勇,突破罗翔的防守在三分线外以一个轻松优美的姿势抛出球,几秒钟后,篮球准确无误地落进球框,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完美的三分球,轻而易举地得分,百发百中,实在不可思议。
上半场结束后,比分已经拉开十七分,当然是俞致礼的队伍领先,他们坐在一起喝水休息,谈笑风生,似乎只是当做一场游戏,并不是比赛,认识到这一点,罗翔看了眼身边垂头丧气的队员,有些泄气,但又不得不重新振作,跟队员们提了下士气,改变了战略……
亦楼无聊地扫视四周,一个不经意间,就与俞致礼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俞致礼手中的球被对方队员夺走,他一时就站在了原地,朝着人群灿烂一笑,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亦楼心虚地选择了无视。
肩膀上突然搭着一只手,亦楼吓了一跳,看到是纪灿,连忙不满地抱怨道:“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纪灿不屑地说。
“难得看到医学院的人打球,就是帅气,要是阿和在,就更好了。”
“阿和在自习室,你以为全年纪第一那么好当的,当然要付出别人不为人知的努力。”
“是啊是啊,正好借着忙躲着我呗。”
亦楼想着自己是站在罗翔那一方的,就不应该多看俞致礼,可因着他是全场的焦点,总是能抢到球,然后一个准确无误的三分球夺得全场喝彩,亦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多数落在他身上了。
纪灿感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男人似乎对这场比赛投入了很多的激情。他和那个饶云云真的有一腿吗?”
“他敢。”
周边多了几位女生,有人忿忿地说:“听说是为了饶云云那女的,罗翔向俞致礼发起的挑战,我就不明白了,饶云云怎么会和俞致礼扯上关系了?”
“饶云云喜欢帅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人骚呗,肯定对俞致礼做纠缠了。”另一个女生说。
还想再听下去,纪灿气势非凡地吼了一声:“闭嘴!打扰我看比赛了”。
那两名女生看到纪灿气场这么足,大概猜测纪灿是大四的学姐,没再多辩驳闭了嘴。
纪灿凑到亦楼面前,小声说:“你以前没少陪他练球吧,俞致礼那三分球的命中率有你一半功劳。”
俞致礼有很严重的洁癖,可是爱打篮球,他为了减少跟别人的碰撞,把三分投篮练得炉火纯青,投中率百分之九十八。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也是在这样的午后,这样灼热的空气,周边热闹非凡,大家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场上的十号球员身上。
那是亦楼第一次遇见俞致礼,那时的比赛比现在有技术含量多了,他的对手实力强劲,也因对彼此打球路数熟悉,便更加难分上下,其他人都已经显得急躁,只有致礼依旧淡定,清明的眼神,显得十分轻松,那场比赛,亦楼记得致礼也是以这样的三分球结束。
罗翔坚定了眼神走到俞致礼面前对他说:“你赢了,但是我不会放弃饶云云的。”
“哥们,我之所以和你比赛可不是为了饶云云,我只是想单纯地打一场篮球赛,仅此而已,至于饶云云,我都有你们系花了,就不需要别的女人了。”俞致礼意气风发,罗翔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不远处的饶云云眼里闪着泪花,气愤离开,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正当亦楼愣神的时候,致礼已经小跑着到她身边,粗粗喘着气,拉住亦楼的手,就往篮球场中间走,亦楼挣扎着,心跳得厉害。致礼把她拉到他那帮医学院同学面前介绍道:“我老婆薛亦楼。”
“胡说什么?我只是你的流言蜚语。”亦楼坏坏地提醒道。
“我错了行了吧?我向你道歉,老婆。”
“没诚意,我不原谅你。”
致礼的室友起哄,“公主抱,绕学校走一圈,到时候什么流言蜚语都澄清了。”
亦楼笑出声来,“真逗。这主意真好。”
后来俞致礼果真抱着亦楼绕了学校一圈,亦楼虽然觉得丢人可是却很幸福,再之后,南大所有的学生都知道法学院的薛亦楼和医学院的俞致礼在一起了,特别恩爱。
“啊——痛——”亦楼觉得自己的后背都麻掉了,她站起来转过身去,捡起篮球,等着那肇事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妹,没砸疼你吧?”来人满脸抱歉,却显得不够诚挚。
亦楼没说什么,把篮球还给了他,然后坐回石凳上,看宋郁文他们打篮球。谁知那人拿到球没有走开。
“学妹,你真没事吗?”
“没事。”亦楼表现得有些冷贵高艳。
“学妹,我叫高耀,186XXXXXXXX,我的手机号,你有问题就来找我,我是土木工程系的。”
“哦。”
大概是觉得亦楼太冷艳了,讪讪离开。
而此时,宋郁文他们的篮球赛上半场也结束了,亦楼把水分发给他们。
“我可看见刚学弟故意用球砸你,趁机搭讪。”宋郁文幸灾乐祸道。
“是吗?我猜到了。”
“这么神?”
“我当年也是用这招追俞致礼的,比他有经验。”
“俞致礼和俞致和的关系如何?”周容漫不经心地问。
亦楼怔了怔,笑问:“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好奇呢?”
“随口问问而已。”
虽然知道周容也许另有目的,可是她还是如实说了,“不好,就像是一座山上出现了两个山大王,不拼个鱼死网破都不能好好活着。”
“可真稀奇,这两人不是亲兄弟吗?至于这么大的仇恨吗?”
周容的眼眸中带着犀利,亦楼扭过头不去理会她,她放空自己,享受着这样柔软的时光。
耳边是宋郁文和周容他们的交谈声,居然这么毫不避讳地谈俞致和的案子,透着故意。
“我怀疑是俞致礼找人做的,可惜这小子做事滴水不漏。”原本周容从来不在人前讨论案件的,但是今天情况有所不同,有薛亦楼在,他想也许薛亦楼那有他需要的信息。
“俞致礼应该不至于吧。亦楼,你对俞致礼最了解了,你觉得他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吗?”
亦楼没想到话题一转就又绕到她这里来了,她有些懊恼,今天真不该遇到这些人的。
“不会。”
“我听说薛小姐是四年前离开南城的,可就在俞致和被人打伤的前一天。”周容有些咄咄逼人。
亦楼冷冷笑了,不耐烦地看着周容,“我离开是为了去海市读研,那你也该知道我和俞致和是青梅竹马,如果我真的知道谁伤了俞致和,我保证我是第一个送凶手去监狱的人。况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俞致和受伤的事情的,我和俞致和在四年前就断了一切关系,再见面也只是陌路人。”
“撇得真干净。”周容的话语中似带着讽刺。
亦楼忍住想去撕烂那人嘴的冲动,果然做警察的就是很嚣张啊。
“宋师兄,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临走前,亦楼还不忘送给了周容一个白眼。
快走出校门口时,宋郁文居然追来了,他停下车,冲亦楼喊了声:“上车。”
不复方才的嬉笑轻松,宋郁文的神情有些严肃。
亦楼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副驾座上,偏头责问:“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陪你们去打球。宋师兄,你情商太高了,高得我以后都不敢和你接触了。”
“我卖周容一个人情,往后他也能还我。只是亦楼,你就不怀疑吗?凭你和俞致和多年的交情,你就不会想要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地把他毒打个半死?他当时已经被中山大学医学院录取直接攻博,大好的前程就这么夭折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
宋郁文也不再避讳,“是不是俞致礼做的?”
亦楼努力消化着这个问题,僵硬地摇头,“不可能,不会是他。致礼虽然很张狂,但是绝对没这么恨俞致和,他们毕竟是血缘至亲。”
“因为你呢?听周容说,你离开的时候是俞致和亲自开车送你去的机场,而我们在机场监控录像里也看到了俞致礼,他的脸色可不好看。”
“别人的事我不想搀和。”
“亦楼,你自私了,当年那个心怀美好富有正义的女孩去哪里了?”宋郁文有些着急。
“是空有正气吧。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过好,又该拿什么去管别人的生活?宋师兄,这么跟你说吧,四年前,我母亲发生车祸,在医院里做了三次手术、两次抢救,她终究还是没能活过来,她的抢救费医药费数目很庞大,而我拿不出来,我想卖掉房子,可那是我母亲每月辛苦月供才得以保存至今的,她想给我留下温暖的家,所以即便在那之前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肺癌,她还是没有变卖所有去治病。我当时很上火,一夜之间,我必须强迫自己长大,我孤零零地站在医院顶楼,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让那烂摊子离我远远的,可是纪灿找到了我,她打醒了我,第二天俞致礼的母亲就来找我了,她真慷慨,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俞致礼分手了,可她还是愿意帮助我,她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把母亲葬礼办好的当天就定了去海市的机票,我只告诉了俞致和,他送我去机场,我在机场对他说了很多残忍的话。我说我再也不想和俞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瓜葛了;我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当然如果真再见了,就做陌路人;我说我以后的人生只为钱活着。阿和哭了,我却一滴泪也没有流。”
亦楼说完之后便笑了,她伸出手在宋郁文眼前摊开,“拿来。”
“什么?”宋郁文疑惑了。
“手机。”
亦楼这么说,宋郁文觉得有些汗颜了,但还是乖乖把手机交到亦楼手里。
亦楼深吸了口气,成功逼退了眼睛里的湿意,将手机放在耳边,“周警官,很抱歉,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已经表明立场了,俞家的事我不参与,我没有义务帮你破一件已经完结的案子。”发泄完后利落地按掉手机,交到宋郁文手中。
宋郁文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周容通电话?”
“律师做久了,我也有这习惯。”
“亦楼,你不怪我吧?”
“就作为你当年为我做司考培训还的人情吧。”
“好。你真长大了,知道那边周容听着,居然还说那么多话。”
“你知道的,能说出来的话都不算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才是最有价值,也最伤人的。就像伤口一样,遇到空气了便很容易好,可像口腔溃疡这种玩意就很折磨人,因为它们很难遇到空气。”
“为钱而活的人心里一般都充满了恨,你是这样的吗?”
“是啊,我也是这样的。”亦楼不避讳地承认。
“你应该去谈场恋爱,或许你会快乐许多。”
“如果可以遇到那么个人,我会试试的。可是,师兄,你知道吗?我爱无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那么深爱一个人了,真可悲。”亦楼显得有些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