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蒋太医面上的惭愧变成了欣慰,而后,神色坚定道:“微臣定会竭尽所能。”
“其实不用勉强,能多活一天,已经是我莫大的福分了。”秦王浅笑盈盈,语气稀疏平常的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好坏一般。
蒋太医鼻端一酸,连忙背过身去,假装眼睛里头掉了灰尘进去:“王爷可别瞎想。就算微臣学艺不精不能治好王爷。但……卦言也有说,王爷你只要成亲后,身体定能大好……微臣相信,王爷你一定会没事的。”
秦王点头应和,温声宽慰:“是啊,所以蒋太医你不用担心。”
“对了,你的……王妃呢?”蒋太医巧妙的用衣袖擦掉眼角忍不住滚出来的眼泪,目光四处打量,转移了话题。
房门被推开,裴玲珑神色仓惶焦急,端着托盘疾步走进来,“王爷……王爷你要紧么?好些了么?臣妾给你准备了参汤,已经不烫口了。莲香,快帮我扶王爷起身……”
“哎……”莲香脆生生的应道,上前将秦王扶坐起来。
裴玲珑眼角余光瞄见僵立于一旁的蒋太医目瞪口呆的瞪着她,一脸沧桑的褶子狠狠的抽搐着。忙咬紧嘴唇,怕自己一不小心笑了出来……可怜的老人家,看来吓得不轻呢!
当然,嘴角眉梢一同抽搐的还有福伯。那一双盯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蒋太医,我已无大碍了,你快回宫回禀父皇,让他不必担心。”他也觉得老人家实在不宜受这样的惊吓,温润的眸光将她忍耐的模样尽收眼底,顺匀呼吸后,淡淡笑道。
“呃。微臣告退。”蒋太医回过神来,弯腰一揖,再不敢多看裴玲珑一眼,脚步甚至有些踉跄的往外走,好几回绊到凳子差点摔倒,慌张的行径像是落荒而逃。
“哧……”到底没忍住,裴玲珑还是笑了出来,瞧见虚弱的秦王正含笑望着她,忙敛了笑,无辜的眨眼问道:“王爷,有鬼在追蒋太医吗?”
“呵……”能将活了大半辈子见惯大风大浪的稳重的有些迂腐的蒋太医吓得落荒而逃,她还真是……不能小看。挥手让福伯跟莲香退下,他才笑着开口:“母妃怀着我时,中了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导致我一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同。好几回差点死去,都是蒋太医将我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可以这样说,我见父皇的次数都没有见他多……”
“所以,你……很敬重他?”他对蒋太医的安慰,以及蒋太医对他关爱的忍不住落泪的态度,都足以说明他们的关系并非王爷与太医那般寻常的。
秦王招手示意她靠的近些,裴玲珑也没扭捏……反正站着也挺累的。端着参汤大方的坐在床沿,黑白分明的大眼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张被她弄得难以见人的丑容,唯一能看的也就只有这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微笑着,食指指一指她手里的参汤,伸手欲要接过来。她却会错了意,直接拿起白玉汤匙舀一勺,凑近唇边吹了吹,很自然的递到他唇边……那样自然,像是……她已经无数次这样做过了一般。
他回望着她,深潭般沉静从容的面上,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漆黑,更深沉。他启口,让她顺利将参汤喂进他嘴里,参汤略带点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滚过一圈,顺着喉咙缓缓滚了下去。
满屋子的寂静。微风卷着帷帐轻骚着颈间肌肤,裴玲珑有些不耐的拂了去,停下手上动作,方发现秦王神色怪异的盯着她看。“王爷你……”
看什么呢?那种眼神,芒刺一样,扎的人心里毛毛的不舒服。
她拉了拉阔袖。他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半垂下眼睫,好看的唇轻轻勾起:“我很敬重蒋太医,像敬重亲人一般敬重他。如果不是他悉心照料,我恐怕没办法活到今天。”
呃?她迅速扬眉,白白红红的小脸有片刻怔茫。片刻才醒悟过来他回答的居然是上一个问题。她点点头,舀了参汤继续喂他,随口道:“所以,你让莲香来叫我,其实是想让他看看你娶的究竟是什么人吗?”
他的面上掠过一丝惊讶,看似这样漫不经心的人,却细心地让他吃惊。“嗯,我的确想让他看看你……”
“不过,蒋太医会不会认为你在耍他?”连她都会这样认为……那可怜的老人家夺门而逃的小眼神有多受伤,他知道吗?
他吞下口中的参汤,意味深长的笑了:“耍人的,可不是我!”
她闻言,掀了掀眉毛。倒也是,耍人的明明是自己。想来,她故意丑化自己,他心里有数的很呢!
福伯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齐王殿下来了。”
“请他进来!”他笑着望向门外。
裴玲珑站起身,自以为体贴的要退开,将这方天地让给人家兄弟俩。
他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微摇了摇头,那是没关系的意思。既然他都这样表示了,她再坚持着要退开,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既然如此,她就留下来,只是……到时候又气歪了谁的鼻子她就不负责啦!
齐王进门,乍一见到裴玲珑,原本漾着轻笑的脸瞬间变的铁青,寒气逼人的双眸似要将她冻成冰块:“你怎么在这里?”
裴玲珑慢慢望过来,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漫声道:“齐王殿下这问题可真奇怪。我不在这里,那么该在哪儿呢?”
齐王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碗,鹰隼般锐利的眸狠狠瞪着她:“你给我五哥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