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拍拍手,轻呼一口气。楚瑾南才笑道:“玲珑这针法,比宫里太医好出许多,我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疼。”
“王爷过奖,不过就是一个快字而已。”裴玲珑淡淡说道,瞥一眼小宝,那孩子已经完完全全被她露的这一手给镇住了,张着小嘴愣愣的瞧着楚瑾南满是银针的胸口。
“这是经年累月下来累积的经验?”
“在府里呆着也是无聊,又不能像裴巧芸一样进学堂读书识字,只好自己找些事情消磨光阴。”其实她肯花大力气跟师父学针灸,一来可以救人,但更厉害的,是杀人。分寸拿捏得当,神不知鬼不觉的置人于死地,这是她自保的武器,除了师父跟风墨一,没人知道。
当初师父问她跟风墨一想学什么,风墨一毫不犹豫的选了武学,她想了想,选了医学。那个时候,隐居山林之中,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活人,于是只好每**着风墨一给她抓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来练针,那些小动物最后是死是活,就端看她一天的心情如何。
后来师父见她悟性不错,琢磨着让她跟风墨一习武,只可惜,她的身体那时已经被药物尽毁,心脉俱伤,已经习不得武。然而瞧着师父愧疚自责的模样,她还是跟着风墨一习了一阵子武术,却无论如何也习不了武术心法,用风墨一的话说,虽然习了一身的花拳绣腿,不过她又不靠这个自保,练着就当强身也就是了……
她没有说实话,他也不能太露骨的追问。
他已经发现,她这个人,若想说,便不用等人问自己就说了。那如果是不能说的,她便随口敷衍,那意思就是,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能再往深里问了。
半个时辰后,裴玲珑起了针,略显瘦削的身体,苍白却细腻的肌肤上,连颗针眼都没留下来。
裴玲珑颇满意的勾了勾唇,“折腾这么久,王爷也累了吧,要休息会儿吗?”
“不,我觉得精神很好。”楚瑾南慢慢坐起身,这话倒不是恭维,而是真切的感觉不仅精神好,且身体也不像以往一般沉重,难得的轻松,他不想这样睡过去。
裴玲珑又笑了,带了点得意的意味:“虽说无法让王爷变的身强体壮,但王爷若肯积极的配合我,我有信心让王爷过上不必依靠医药的正常人生活。”
“如此,有劳玲珑了。”楚瑾南亦噙着温润的笑容,暖暖的看着她。
裴玲珑微垂眼帘:“王爷只要记得与我的约定就好。膳食方面,我也会拟定一份适合王爷的。”
她顿一顿,又道:“我希望王爷对下宣布,不准任何人将我医治你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定当重刑伺候。”
“好。”楚瑾南想也不想的应道。
这处偏院除了福伯、莲香与小世子,便不准别的人涉足了。一应吃穿物品,都要经过裴玲珑的允许才能往院子里运送。
中午就给楚瑾南喝了一碗汤,禁止他吃任何食物,莲香随侍一旁以作监视。
她认真起来,严厉的教人几乎招架不住。便是莲香,也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模样。
下午她亲自到府里的药库中抓了需要的药材,也不用福伯帮忙,一个人呆在小厨房里掐着时间守着小药炉。
福伯现在对她的态度很是微妙,一方面是止不住的讨厌,她刚嫁进王府,王爷发病时她不管不顾,还冷血的说府里养这么多人不是来当老爷的。且,福伯坚定的认为,王爷发病,肯定是被她那丑模样给吓的,因此联合府中众人不准给她好脸色。可是现在,却又在看见王爷的好气色时感到感激,这两种情绪便在这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心里不断冲撞。
最后谁也没有占到上风。福伯迎风一叹,罢了,该讨厌还得讨厌,该感激那就感激。
楚瑾南沉默良久。
楚翰昱也不敢出声打扰他。母妃去世后五哥便命人将他接来与他一块儿住,稍长些便亲自教他读书写字,后来大了,他羡慕其他兄弟能得父皇喜爱,五哥便跟父皇力荐,让他跟袁老将军驻守边关,明里说是历练,其实是正式的将他推到了父皇面前……若非五哥,他这样的既没有母妃庇护也没聪明能干到令父皇侧目的儿子,这么些下来,只怕连父皇都忘记了他众多儿子里还有他这样一个资质平庸的儿子。
他犹记得,刚搬去与五哥同住时,夜里发噩梦,五哥从自己房里过来,大冬天里连外衣都没罩一件。他那时尚小,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被其他兄弟欺负也只能咬牙忍着,而平素几乎没有往来,关系也算不上亲近的五哥,却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实在不解五哥为何对他好,后来忍不住问了,五哥只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微眯着眼睛说,因为我们都没有母妃!
其实五哥,也只比他大半岁而已。待他,如兄,手把手的教导他,比如朝廷里如何周旋,兄弟间争斗如何自保……其实更像是父亲。
他的父亲,他的兄弟姐妹之间享受不到的亲情,却全在五哥这里得到了。
越是长大,越明白其实五哥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因着父皇的宠爱,嫉妒五哥之余,也担心他的身体忽然大好后会于他们不利,再加上五哥及笄那一年,父皇请了一位据说是得道高人的道人入宫来,那人为五哥算了一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只要五哥娶了妻子,身体就会大好,还说他的妻子是命中早就注定了的。父皇大喜,即刻命了家中有女尚未婚配的朝臣们将自家女儿的生辰八字报上来。那回,五哥竭力反对,才令父皇暂时放弃了为他选妻的打算,楚翰昱将那些所谓兄弟的脸色尽收眼底,自那时起,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赶快成长为顶天立地的人,然后,像五哥保护他一样的保护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