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每日都去看太子?”
他们俩慢慢走着,偶尔楚翰昱伸手扶一扶楚瑾南,却被他笑着挥开,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自然是每日都去的。”
“大概都是什么时辰?”楚瑾南又问。
楚翰昱好像也有些明白了,思索了下:“早朝后批完奏折,午时之前是一定会到东宫的。所以,是三哥他反击了吗?”
“也许吧!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知道了太子的苦肉计。”楚瑾南笑了笑,笑意却一点也没到达眼底,幽幽的,泛着冷光:“若真是三哥,那么这个人,咱们更要小心提防了。不管是谁,三哥这回算是摘干净了,而太子,必定失势了。你小心查查看,三哥被禁这段期间都跟什么人来往甚密。”
“我知道了。”楚翰昱听的认真,又道:“若父皇真的要废了太子,咱们……”
“不急。”楚瑾南摆摆手,似笑非笑:“太子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过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人定然不少,我们先看看。”
“嗯。”楚翰昱点头,“对了,五哥,柔仪回来了。”
“我知道了。”楚瑾南漫不经心的应了句。
楚翰昱来了又走了,厨房里的裴玲珑毫不知情。
端了药过来,福伯几乎是立刻跳到了楚瑾南床前,皱眉瞪着那晚黑乎乎还散发着腥味的恶心液体:“这是什么?”
裴玲珑看也不看他,直接把碗递给他身后的楚瑾南,冷淡的眼里闪过一丝挑衅,只是淡淡的盯着他。
楚瑾南微垂了眼帘,微微笑着,接过了那碗闻着便让人欲呕的药,在她的注视下,平静的将之一饮而尽。
他抬起眼时,看到她唇边滑过的一缕满意的笑意。
她若当医者,一定是最严厉的。“你忙了这么半天,还没吃饭吧!”
“没事,我让莲香随便弄点就好了。”裴玲珑无所谓的说道,将空碗递给莲香。
莲香便道:“小姐,我准备了菊花粥,配了些轻淡的小菜。”
阮瑾南掀了被子,因她就站在他身边,便借她之力颇吃力的起身。裴玲珑直觉皱眉,“不舒服便躺着吧。”
她低头,抓着自己指尖的手,如白玉,雪白,修长,骨节分明。手指头圆润细嫩,指甲菱形,月白均匀,却比常人的颜色淡上许多。裴玲珑想,便是女子,这样漂亮的手,也是少有的吧。
“我觉得精神很好,真的。”他冲她笑笑,眸光清如水,亮如芒,“我陪你一起用饭,好么?”她直觉想要拒绝,可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违背了自己意愿的替他整理着微有些皱褶的衣裳……
罢了,吃饭就吃饭吧!
两人一起用饭,都没说话,裴玲珑盯着他的脸色看,思索现在喝的药大约得喝几副。楚瑾南因为被勒令所有饮食细节都得听她的,而中午只得了一碗汤,却并不饿,便在一旁替她添粥夹菜,倒也十分和谐。
吃过饭,裴玲珑正想叫福伯送他回房间休息,她也可以得空回房补个觉。正要开口,便听他语气温润清雅的请求道:“玲珑,陪我走走好不好?”
裴玲珑很想说“不”,然而双手再一次背叛了她,扶了他起身。这种跳脱于自己掌控之外的感觉令她很懊恼,眉心终是忍不住蹙了起来。
虽已是深秋,府中景致却依然大好。金桂花开正好,风一吹,点点金子般漂亮的桂花随风起舞,不过一小会儿,两人发上肩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金黄。
仿佛只为了看景色,两人并肩缓行,都没有说话。裴玲珑却有些恍惚,唇角微动,像是笑,却连风都觉得很感伤。
记忆中,也曾与人一起并肩倘佯在花海中,那人微微一笑,她便觉得天地都为之失色……
阮瑾南只静静看着她,她的神色变化,再细微,也被他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只是忽然握住她的手。
裴玲珑微一怔,侧头去看。
他微微笑着,体态明明弱不胜衣,可神情之间,却美若荷塘秋月,雪崖劲松。
与那人何其相似。
裴玲珑用力闭了闭眼。
她没有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离出来。
轻柔的风在浓郁的桂香中静静流淌,他们穿梭在金色雨点中,心思各异,却奇异的,有着深情谴绻的错觉。
只是阮瑾南到底是身体虚透了的人,没多久,光洁饱满的额上便沁出薄薄一层细细的汗珠,体力不支的停下脚步,张嘴微喘着。
“回去吧!”裴玲珑扶稳他,垂眸,掩了眼里波澜不惊的淡漠,软声说道。
阮瑾南却摇头:“难得天气这般好,我们再走走……”
“可是……”他都这样了,再走下去受累的人可就是她,裴玲珑心里不甘愿,面上倒也没有太明目张胆的对他表示出不满来。
“福伯!”阮瑾南淡淡唤了一声。“把轮椅推过来吧!”
身后的福伯应一声,不一会儿便将轮椅推了过来,轮椅上铺着华丽柔软的貂裘,福伯手中也多了一件貂裘披风,在裴玲珑略显僵滞的注视下,利落的将阮瑾南安置在轮椅上,手中披风细心妥帖的搭在他的膝上,做完这一切,便安静的退了下去。
“玲珑,我们走吧!”阮瑾南顺匀了呼吸,即便是在轮椅中,也并不减他清贵无暇,温雅高华的好气质。
裴玲珑应一声,绕到他身后,放任自己的目光流泻出些许不满与郁闷。
莲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