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阿贱要以什么方式来保护我,何以说得如此驾定。
但我明白,只要被夜离歌看中的,就算玉皇大帝的凌霄殿他都能拿下来。
“阿贱……阿贱……”
“嗯?不怕,圣上就是想伤害你,也得顾忌我这边,毕竟龙遂君已死,眼前的是云小离。”听到我连续两声急唤,他干脆停下来解释,好让我安心。
不过我俩都不是当年天真的公主和未婚驸马,这样的说辞只能当做安慰自已的笑话,风一吹……就散了。
谁知前脚刚进宰相府的大门,端上杯茶我屁股还没在那太师椅上坐热呼。
宫里的大太监就高举圣旨大摇大摆进了府。
如今我这身份见了谁都得低头下跪,更别说举着圣旨横眉竖眼的死太监。
“奉天承运……云氏有女秀外惠中,才貌出众……深得朕心,故召入宫中长伴君侧,钦此!”
你老母的,夜离歌你竟沧落到强抢民女。
不等云剑霄开口反对,我一个飞身跳起来指着那太监破口大吼:“干你老母的,老娘都嫁过人了还伴他个屁呀。”
那太监被我吓得目瞪口呆,手里捏着圣旨直哆嗦。
这一瞬间,我又有了当年纤云公主横行皇城的威武气势。
但凡服侍皇帝,不,进宫的女人都无一例外得是个稚儿,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非洁白之躯,岂能入宫伺奉神勇无比的天子?
此时云剑霄急忙站起来,往那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公公莫见怪,家妹来京不久,难免留有山野之中蛮习。勿怪,勿怪。”
其实我倒希望他把银锭子塞进那太监大张的嘴巴里头,也好堵住那公鸭似的破铜锣嗓子。
银子沉甸甸的,颇有些重量,大太监不动声色揣入怀里,了然的笑了笑:“无防,可是,令妹她当真嫁了?夫家人呢?这……皇上可知?”
好处收归收。正事儿方面他当真不敢马虎。
若真在他手下弄了个残花败柳入了宫,他这颗脑袋也保不到明天早上了。
云剑霄惋惜的冲我瞅一眼,然后连连摇头,痛惜不能自已:“不瞒公公,皇上虽知道,但咱们做臣子的不能不顾忌。再说这孩子命苦,从小到大,爹妈三代给克得精光,好容易挨到嫁人,第二年就又将夫家高堂克得一个不剩,男人去年也被克死了,连自个儿肚里的也没保得住。臣担心皇上龙体有损,所以,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多担代几句。”
“当真如此厉害!”大太监身子抖三抖,向我投来几眼,花白的眉深深蹙起许久,再看向云剑霄时,眼角的余光暗暗拧起精厉:“云大人,话即说到此那咱家也不相瞒。你我都知道,只要是皇上看中,没有得不到的。”
云剑霄浑身重重一怔。
随即大太监堆起虚笑向我走来:“姑娘,别怪咱家多嘴。进了宫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宫中的娘娘虽然不少,知书达理又是国色天香。但从未一个能保姑娘您这样,使得皇上亲下圣旨迎入宫中。”他朝我恭敬的拱起手做揖:“姑娘,老奴暂且叫您一声‘姑娘’,来日下了封号,您就是众星拱月,贵不可言了。”
纵然我的命再硬,也挨不过被带走的命运。
当我坐进入宫的轿子时,阿贱默默看着我一语不发,目前我离开,直到走了很远,我掀开帘子往后看去,他还孤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一别七年,再次踏入了这座集尽天下富贵的地方。
轿子一路抬进了栖凤宫,亦是曾经纤云公主的寝宫。
“姑娘,里边请。”早有老嬷嬷们领着宫女,太监们迎在宫门口,将我迎下轿来,二话不说带进浴室硬将我浑身上下攒了七年的厚皮硬甲狠狠搓得干干净净,接下来是修指甲,养头发,里里外外打理妥当已是月上西梢时。
彼此我像木偶一样被穿戴好宫装,乌黑的发丝轻轻挽起,再插一支简单而大方的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而一摇一晃,溢彩流光。
“皇上驾到……”
终于来了,外面太监尖声高昂。
宫殿内我浑身紧绷,同宫娥们跪下,头也不敢抬。
明黄的龙靴踏上铺满地鲜红的地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停下。
他正从高高的人间直巅低头俯瞰着我这个前朝余孽,他肯定在嘲笑,在鄙视。
母妃,皇姐,皇兄,出生不过一天的小皇弟,红鸾姑姑,还有侍伺我的小太监们,他们染血的脸一个接一个从眼前飘过,泣哭着,朝我喊“救命”。心中愤恨起伏不绝,袖下我的双手攥得死紧,不让自已跳起来同他拼命。
我忍你个老母的。
突然,上方的黑影笼罩下来,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我的皓腕,将我从地上牵了起来:“平身。”
清浅的嗓音缱绻柔和,泛起涟漪无限。
我吃惊的与他黑炯的眸子对上,一瞬间被吸溺进那深邃无底的黑潭之中。
七年了。白天匆匆一眼见不仔细,如今细观之下他的样子没有变化,除却眉宇间添了几分苍凉。
帝王的宝座是天底下最华丽的桂冠,刀口上的蜜糖,一个不慎,就如我父皇,即便坐稳了,还得被不知何时冒出的利剑砍下头颅。
夜离歌!风光的背后是沉痛的代价,你体会到了吧?
他深深打量着我,神情分不清激动或痛苦,几欲开口,却不知何故半个字也未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