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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守林人(2)

太阳已经从树林后升了起来,给这片银色的树林披上了一件金光闪闪的长袍,鸟儿开始活动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小屋的烟囱又开始冒烟,迪拉徘徊了片刻又卧回小棚。过了一会儿,米迪欧披着大衣走了进来,一只手托着盘子,另一只手拎着破旧的绿毯子,他走到迪拉身边,把毯子铺到迪拉刚才卧着的稻草上,示意那是为他准备的,随后又把盘子里的碎面包片全部倒在了地上。迪拉等米迪欧走了以后,闻了闻便大口吃了起来。这种滋味不同于他以前吃过的食物,甜甜的,不像肉,也不像坚果,更不像在海边吃过的任何东西,但是却很美味。他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卧到那块柔软又舒服的毯子上,它比稻草柔软,比沙滩上的沙子温暖。迪拉突然间觉得很满足,第一次觉得这里像个家。现在在这种气候下长途旅行准会冻死或饿死在半路上,如果连命都丢了,那变成人类的梦想也就无从谈起,所以他想在这里休养几天。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迪拉在这里生活得很惬意,莉莉经常会抱着小里欧来看他,他总是做出各种滑稽动作逗得小里欧大喊大叫。迪拉全权负责了米迪欧一家的剩菜剩饭,几天来他竟然发现自己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也许是被守林人一家的善良和友好打动,迪拉已经完全对这家人没有了戒备,任他们靠近。可只有一件事他绝不会同意,莉莉总是好奇他脖子上挂着的皮革包裹,米迪欧好几次想从他脖子上摘下来,可他一直躲躲闪闪。几次失败之后,莉莉和米迪欧也就没耐心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这天深夜,天空被乌云遮住了,小棚外除了呼号的寒风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小石屋的灯早已经关掉了,里面一片漆黑,一家三口正在熟睡。棚外飘落着无数细小的雪花,随着寒风无情地飞舞着,迪拉也陷入了沉睡。这时,一阵突如奇来、忽近忽远的嘈杂声把他吵醒。他睁开眼睛,竖起耳朵,警觉地抬起头听着。

迪拉听到轰轰的汽车马达声,就像在乔恩和玛丽家里听到的一样,有一丝微弱的灯光从小棚的门前扫过。迪拉悄悄走出小棚,顺着那些光看过去,只见一辆巨大的黑色卡车沿着马路驶向松木林,司机似乎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就连开车的声音也尽量控制着。迪拉小心地跟了过去,车在几棵高大的松树旁停了下来,这几棵松树有点与众不同,树干显得格外笔直结实。车门开了,司机、前座、后座陆陆续续下来五个人。从前座下来的那个人又矮又胖,小鼻子小眼,表情严肃,长得很像一只狡猾的老鼠,戴着一顶黑色的貂皮高帽,穿了一件黑色的开口大风衣,看上去活脱脱一只肥大的黑蝙蝠。他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不停地在那几棵松树之间扫来扫去,其他四个人都唯唯诺诺地听着他的指示。

“头儿,你确定就是这几棵吗?”一个叫拉菲的手下问那个叫艾肯拉斯的矮胖男人。

“没错,就是它们。我上次借口参观林子里那些珍贵的植物,米迪欧才肯让我进来,找到这几棵树时我还做了记号。”艾肯拉斯指了指其中一棵树,只见树枝上挂着黑色礼帽,他踮起脚尖伸手够了下来,抖掉了里面的雪。

“这些树真的那么值钱吗?我——我是说值得为了几棵树在大半夜里辛苦地做贼吗?”

“什么?这可都是非常罕见的松木啊!材质均匀,质地坚硬,柔韧度极佳,都是用来制作奢侈品的,现在黑市上的价格高得惊人!卖掉一棵就够养活你一辈子了!”艾肯拉斯眯起眼睛,一只手伸进刚才摘下来的礼帽里慢慢地旋转着,贪婪地沉浸在金钱的美梦中。

“我们不能白天正大光明地来吗?给米迪欧一点钱,叫他闭嘴。”拉菲说。

“他的大脑和这里的枯树一样腐朽,我不止一次提出购买,可他就是个死脑筋,宁可这些珍贵的木材腐烂掉也不肯让我搬走,想把自己标榜为守护国家财产的英雄。我觉得,与其看着它们烂掉,还不如把它们换成金条。”艾肯拉斯扔下手中的黑礼帽,“好了,别废话了,动手吧!”

艾肯拉斯的手下开始行动了,他们从车里取出了电锯和绳子,围着那几棵松树站好。电锯被发动了,嗡的一声传来,迪拉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当电锯接触到树干的时候,嗡嗡声更响了,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棵高大的松树倒下,震得周围树木上的积雪纷纷飘落。艾肯拉斯缩着脖子在树下躲来躲去,生怕弄湿他的帽子,这伙人紧接着又开始锯另一棵松树。这时,小屋的灯亮了,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米迪欧和莉莉的交谈声。

“动作快点!你们这些废物!”艾肯拉斯已经注意到了小屋的灯光和动静,焦急地催促着这四个手下。

吱的一声,小屋的木门被打了。那里出现了米迪欧的身影,他手上拿着一只手电筒。

“谁在那儿?!”米迪欧用手电筒朝漆黑的林子里照去,他用手提了提披在身上的大衣快步走了过去。

也许是锯木的声音盖住了米迪欧的询问声,也许是这群窃木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对他置若罔闻,继续锯着另一棵松树。

“晚上好,米迪欧,我们又见面了。”艾肯拉斯耸了耸肩,尴尬地笑着说。

“艾肯拉斯?!”米迪欧意外地说,紧接着他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你们!不——你们这群无耻的——”米迪欧瞪着眼睛大喊,看到地上倒着的雪松后他气得浑身直颤,激动得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啊——我今晚来是想再找你谈谈这些木材的事。”艾肯拉斯扬起眉毛说,他的那些手下还在锯那棵马上就要断了的树,就好像米迪欧是不存在的空气一样。

“快住手!停下——!停下——!”米迪欧大喘着粗气冲向锯木人。

“我们没打算停下,我们已经锯下来了,”艾肯拉斯冷冷地说,“我带现金来了,只要你发誓不说出去——”

“快停下!”米迪欧打断了艾肯拉斯,拼命地拉扯着拿着电锯的家伙,可势单力薄的他哪是这伙人的对手。嘭的一声,另一棵松树也倒下来了。米迪欧绝望地看着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朋友重重地砸在雪地上,“不……停下……”他无声地哭喊着。终于,他明白过来无论怎么要求这些人也不会停手的,他打算求助,转身向小屋跑去。

“他想报警!快拦住他!”艾肯拉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他的手下大喊。

砰的一声,迪拉看见米迪欧踉跄地趴到了地上,就像那些被锯断的松树一样,一动也不动了。米迪欧的身后,拉菲举着一支细长的枪,枪口还冒着白烟——迪拉对它太熟悉了,他的父母就死在猎枪之下。迪拉正躲在卡车另一边的小树丛里,此时他心里猛地一揪,大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眼睛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看见米迪欧的呼吸渐渐消失,血从大衣下流淌出来,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不——”莉莉听到枪声后不顾一切地从小石屋里冲了出来,她看见倒下的米迪欧后一头扑向他,用力地拉扯着他的大衣,摇着头拼命地哭喊着,“不……”

迪拉想跳出来警告莉莉,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露面是极其危险的。可还没等他喊出来,砰砰两声,莉莉也歪着身子倒在了血泊中,一只手紧紧地抱着米迪欧。雪花依然轻盈地飞舞着,细小的雪花慢慢飘落到热腾腾的鲜血上,瞬间就融化了。迪拉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地震撼,就是这么几声枪响,两条无辜的生命就被摧毁了。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几名正在砍树的家伙终于停下了活,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可能是被枪声惊醒,也可能是感觉到自己至亲的逝去,小里欧的哭声从小屋里传来,比任何时候都响亮,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痛。

“蠢货!谁叫你开枪了!”艾肯拉斯恼火地朝拉菲喊去。

“你——你不是叫我——阻止……”拉菲吞吞吐吐地说,一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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